金大夫看了他一眼,“要不你去公社卫生院拔也行。”
大家都知道陆长艾有个女婿是公社卫生院赵大夫的兄弟,早先他们也没少跟金大夫吹嘘,他还记着呢。
陆长艾才不去!
上一次闺女和林菀闹矛盾,结果赵奎中他婆娘发疯,不但把陆正霞给狠打一顿,回头关起门来把赵奎中也一顿打,还把妯娌打了。家里公婆都不敢放个屁,却把亲家埋怨上,至今不和老陆家走动。
简直是窝囊死了。
他才不去自取其辱呢。
金向东对林菀道:“林大夫,你来看看。”
林菀听见金向东叫她,就走出来瞅瞅,她道:“金大夫,之前我跟县医院申请了一批医疗器械,应该有拔牙工具。”
因为治疗疟疾防疫很成功,县里表彰,公社和五柳大队都受到了表彰,于是县革委会卫生部门就对大石桥公社的卫生事业加大支持力度。
虽然不能专门拨款,但是将物资倾斜一下还是可以的。
五柳大队申请的一些实验器皿、基本医疗工具、药品补充等都得到了满足,这其中就包括手术刀、手术钳、镊子、拔牙钳、小锤头等工具。在自己卫生室拔个牙、割个鸡眼、脓疮等小手术,是完全可以的。
说话的时候她瞥了陆长艾一眼,看得陆长艾哆嗦了一下,总怕林菀是不是想公报私仇。
他立刻道:“拔、拔牙是不是可疼了?我、我可不能乱拔牙。”
林菀没跟他说话,而是去院子里看看,就见陆正琦在她家窗外徘徊,一副无比关心陆正霆的样子。
她回头没好气道:“拔牙还有不疼的?你不拔也是自己受罪,等它把前面那颗牙烂掉,再把下面牙挤得没法吃饭你就知道该不该拔了。”
陆长艾更坚定她是想报复自己家了,吓得拔腿就走了。
金大夫看了她一眼,笑起来,“火气不小啊。”
林菀挑眉嫌弃道:“我这不是想公报私仇,给他砸下一颗牙来出气么。”
他那牙都糟成什么样了,用手术刀把牙龈划破,搁拔牙钳晃一晃单手就能□□。
“哈哈哈。”金大夫笑起来,“我看你不是想砸他的牙,你是想砸别人的吧。”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陆正琦一眼。
按照他对林菀的了解,如果男人敢背叛她,估计她能砸掉人家一嘴牙。
那边陆正琦听见动静回头就看到林菀,他对上她冷冷的目光,总觉得她眼神里有自己看不透的东西,似有情又似绝情。也许她已经开始喜欢三哥,如果她真心待三哥,他倒是为他们……开心。
哎。
这时候炕上的陆正霆醒了,他坐起来看了看,“菀菀?”
陆正琦忙跑进去,“三哥,你醒啦?你的腿如何?”
陆正霆看他进来,微微蹙眉,“你嫂子呢?”
陆正琦指了指西边,“医务室呢。”
陆正霆穿好衣服,感觉身上不似上午那么疼,知道是林菀给他推拿针灸的效果。只可惜她推拿的时候手法太到位,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后来居然一点感觉也没。
陆正琦看他要下地,就上前扶。
陆正霆抬手隔开,“不必。”
陆正琦收回手,“三哥,你、你的腿是不是恶化了啊,为什么不去县医院?”
陆正霆一直低头垂眼,根本看不见他的唇自然也不知道他说什么,也就不会有回应,他径直坐上轮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动作居然轻快一些,不像以前那么费力。
陆正琦帮他推轮椅出门,在门口碰到回来的林菀。
陆正琦看着她,“三哥醒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三哥的腿到底如何了吧?”
林菀没理睬他,而是跟陆正霆笑了笑,俯身检查他的腿。
陆正霆握住她的手,“等我一下。”
林菀知道他的意思,便去厨房热一下饭菜。
等她热好饭,陆正霆和陆正琦也从外面回来。
陆正霆洗手洗脸,看向陆正琦,“你今天请假?”
陆正琦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陆正霆的腿,“我听说你腿疼得厉害,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陆正霆:“我很好,没事。有你嫂子和金大夫呢,你只管忙你的去。”
陆正琦看他面色如常,没有病情恶化的那种憔悴、恐慌,心里也犯嘀咕。晌午他回来办事,恰好听大嫂二嫂说三哥的腿疼得不行,林菀在给他治腿,他觉得林菀胡闹,一冲动就跑过来。
他自忖了解林菀的性格,觉得她不是个善良的女人,认定她不可能对三哥真心好。尤其他在县城碰到她和胡向阳拉拉扯扯,他心里就越发不舒服,更觉得林菀不可信。
她为什么不给三哥治病?和那个胡向阳有没有关系?
陆正霆坐下和林菀吃饭,看他杵那里不走,淡淡道:“还有事?”
陆正琦:“三哥,我……”
陆正霆:“你要是没吃饭就坐下吃,要是吃了就去忙,不要杵这里。”
陆正琦捏着拳头看向林菀。
林菀瞥了他一眼,“你有话就说,不用藏头露尾的。”
陆正琦攒紧了拳头,很想质问她和那个胡向阳是什么关系,不过他怕当众问让三哥伤心,还是算了,毕竟三哥那么喜欢她。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林菀把筷子拍桌子上,“陆正琦,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好自为之?”
一般来说,奉劝对方好自为之的时候,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做了什么就让他当着她男人的面说这样的话,今儿不说清楚,打断他的腿!
陆正霆虽然没管弟弟说什么,却一直留意着林菀的情绪,看她动了气,他的脸色就沉下来。
他回头看向陆正琦,“过来把话说清楚。”
陆正琦站在门口,逆光而立,他盯着林菀,“林菀,我说什么你自己应该清楚,县城的事儿,我不希望三哥知道。”
他以为陆正霆听不见就不会知道他说什么,所以说话有点肆无忌惮。
林菀冷笑,霍然起身,“来,你好好说说县城什么事儿?”
陆正琦却又不说,一副给她留最后一点面子的样子。
陆正霆冷冷道:“说!”
陆正琦摇头,他从裤兜里掏出带着的铅笔头和小本子,写了句话给陆正霆,说自己去县城见了江映月,恰好遇到林菀,发生点口角,却没提胡向阳。
陆正霆扫了本子一眼,又抬眼瞥他,淡淡道:“你嫂子才不管你和江映月还是江映日的,不要烦她。”
陆正琦便转身走了,自觉给林菀留了面子。
林菀:“你回来!”
陆正霆握住林菀的手腕,安抚她,“不要生气。我信你。”
他不管林菀是在县城刁难江映月还是谁,反正他支持她。
林菀哼了一声,“以后不许他来。”
陆正霆笑着点头,“你说了算。”他凝视着她,缓缓道:“只要你别生气。”
她笑起来像阳光洒满花田一般灿烂,他舍不得她生气。
林菀:“我才不生气呢,我就是想揍他!”她把自己在县城又遇到胡向阳的事儿告诉陆正霆,“他俩一样烦人,都自以为是!”
她只是和亲近的人顺口吐槽自己遭遇极品,并没有想什么,更没有额外表达什么的意思。
陆正霆还是感觉到了压力,她这样优秀美丽,有男人喜欢是很正常的。如果他是一个健康的男人,他并不会在意,他自信可以击溃他们,可现在他是一个残缺的人,这些无形中给了他压力。
虽然胡向阳幼稚不成熟,就是个横冲直撞的冒失鬼,可他年轻英俊、健康、敢爱敢恨、充满活力,有着自己无法比的优势。
他突然觉得双腿疼起来的感觉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疼痛能让他站起来,可以让他理直气壮地赶走觊觎她的男人,那他愿意痛得再彻底一些。
林菀发现她说完胡向阳以后他有些不对劲,虽然表面如常,眼神却凉了两分。
她朝他笑了笑,用手指点点他的手背,“想什么呢?”
陆正霆抬眼看她,目光幽沉,对于他这种感情含蓄内敛的人来说,有些话可以对不相干的人说,可以写出来,就独独不能对着她说。
没有胡向阳还有李向阳陈向阳,她那么优秀,总会有人前赴后继,除非有个配得上她的男人站出来主张自己的权力。
他们虽然有结婚证,有有资格这样,却没有底气,因为结婚证只是对她的束缚而已,并不公平。
除非他能彻底站起来,随时陪在她身边为她挡风遮雨,否则他就不能心安理得地行使那份权力。
他不舍的束缚她,如果她有要求,那他一定会放手。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其实很虚伪。
因为他得用全部的自制力才能说愿意放手,可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他一点都不舍的放手。甚至会很阴暗地想,什么胡向阳、李向阳之类的敢觊觎她,他就打断他们的腿。
如果她看上别的什么男人想离开他,他就把她囚禁在身边,让她哪里都去不了。
他心中的暴戾轰然迸发,俊容瞬时冷峻下来,眼神都变得冷冰冰的。
林菀被他突然冷酷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陆正霆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立刻垂眼,再抬眼看她,眼神已经恢复了温柔平和,缓缓道:“我在想胡向阳虽然鲁莽,眼神却好得很。”
林菀盯着他的脸看了三秒钟,果断朝着自己心仪的鼻子捏去,他的鼻梁怎么那么挺,线条怎么那么好看,早就想捏捏看了,让你吓唬我!
陆正霆:“……”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想,她是真的挺喜欢他的脸,如果腿好不了,是不是还能靠脸□□她。
他凝眸瞧她,想看看有几分可行性,吓得林菀赶紧投降,“快吃饭吧。”
看她突然染上红晕的脸颊,陆正霆笑起来,那些阴暗的想法也烟消云散。
就这样,转眼过了中秋节,秋收依然忙碌,陆正霆的腿套却适应得不错。
现在,他每天绑着腿套最长能站十分钟,虽然还不能走,只要自己站得住,走也是早晚的问题。
于是除了睡觉,他不肯再解下来,而是配合轮椅每个小时都起来站两分钟。
这日吃过晌饭,金大夫让陆正霆帮他一起给陆长艾拔牙。
拔智齿跟其他牙齿不一样,尤其那些长歪的,不但需要技术还需要力气。这一点金大夫觉得林菀没有优势,所以他让陆正霆帮忙,两人研究两天今日正式给陆长艾拔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