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立刻跳了起来:“就是这个意思!”
“那咱们下馆子?咱妈请客?”二福一伸大拇指,高兴的往身后指。
“走喽!”
中午美餐一顿后,三福就坐上了回市里的车。其他人则跟着张抗抗,一起回到了打渔张。
这一回家,张领娣和张萍萍都在等她,见张抗抗回来了,张领娣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立刻问:“小妹,你真的去考试了?”
张抗抗点点头,“是的,二姐。”
张领娣叹口气,“我真的是服了你了!”
张萍萍在旁边道:“既然都去考了,怎么样考的?”
“还可以吧。”张抗抗实话实说。
“那你这几天都住哪里了?大福有学校的宿舍住,你住哪里了?”张萍萍问。
“我在永红家住的。正好冯坤去省城开会了。”张抗抗说。
“哎。”张萍萍看一眼张抗抗:“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大姨,你别着急,我倒觉得我妈这挺好的。”大福说,“万一考上大学,她以后就可以过不一样的人生。真的。”
大福话说完,张领娣就不厚道的笑了,对大福说:“你可别说了,你还真的以为你妈能考上?她都多久不上学了啊,她怎么能考上大学,简直是开玩笑。”
张领娣说着就摆摆手:“算了,我得回去了,太晚了。既然考都考了,就啥也别说了。你们也赶紧洗洗休息吧。”
张抗抗送走了张领娣,回来看见张萍萍,张萍萍苦笑的看着她,道:“你啊,真的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干。”
张抗抗就抿嘴笑了。
然后就听见张萍萍继续说:“对了,刚刚你二姐来和我商量咱爷爷的事,咱们该去一趟了。”
“什么时候去?”张抗抗立刻问。
“说年前可能能放出来一批,想着后天就去。明天我们准备准备。”张萍萍道,“对了,我和你二姐商量了半天,县里咱真的没什么人认识,就想着只能去找侯耀华。我肯定是不会去的,你二姐说她和你一起去。小妹,我知道你恶心姓侯的他们一家,可为了咱爷爷,到时候你也得低低头,对我不好的毕竟不是侯华辉,是侯普和范娥的事。侯华辉也是咱爹最好的朋友,你就算看在咱爹的面子……”
张萍萍正说着,就看到张抗抗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道:“打住打住,大姐,你先等等……”
“嗯,你说。”张萍萍说。
“你别着急,不用去找姓侯的。我这次不是在永红那里住吗,说到咱爷爷这件事,她说不用咱们再找别人打听了,冯坤就可以。”
张萍萍听了,惊讶道:“冯坤还能给帮上忙?”
张抗抗笑道:“大姐,你不知道,冯坤早就成厂长了,而且他这个人,怎么说呢,长袖善舞,厉害着呢,在县里混的特别好,比姓侯厉害多了。”
张萍萍立刻说:“那就太好了,那咱们去之前给她家孩子买点东西,叫乐乐是吧,对,乐乐。”
“买不买都一样,只是请他们打听一下。”张抗抗说:“大姐,你就不用操心了,都交给我吧,我去办。”
一九七八年一月三十日,张抗抗第一次见到张鹤轩。
这是她穿到这七十年代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长辈,据说那个最疼自己,给自己起名张抗抗的亲人,张鹤轩。
当张鹤轩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张抗抗和张领娣还有张萍萍三个人一字排开,都在门口等着。
张鹤轩一出来,张抗抗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那就是她的爷爷!
张领娣第一个冲过去,然后就是张萍萍,两个人跑到张鹤轩跟前,都哭了起来。
张鹤轩道骨仙风的一个人,在里面熬了十年,出来时除了精神看起来不太好,身体更瘦弱了一些,那风骨竟然还在,半分都没有被消磨掉。
张萍萍看着张鹤轩就哭,“爷爷,你身体怎么样,还好吗,还好吗?”
张鹤轩已经到了古稀之年,今年七十有七,身子瘦弱,却耳聪目明,远远的就看见了张抗抗,另外两个孙女在身边哭时,他却站直了身体看向张抗抗,朝她挥了挥手。
张萍萍见状,这才想起张抗抗来,立刻说:“小妹,你还不过来?”
张抗抗跌跌撞撞的奔过去,她对这张鹤轩既熟悉又陌生,迟迟不敢靠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可就在张鹤轩看向她,朝她微笑挥手的时候,张抗抗突然想起自己上一世的爷爷,她就是由自己的爷爷抚养长大的,那一瞬间,他们两个的影子好像突然重合在了一起,恍恍惚惚的,最后竟变成了一个人,在对着她笑。
张抗抗跑到张鹤轩身边时,已经泣不成声,一下子就扑到了张鹤轩的怀里,哭着喊:“爷爷,爷爷。”
张鹤轩笑了,伸开双臂抱住三个孙女,朗声道:“好孩子,咱们回家。”
张鹤轩回到故居,知道就剩下这唯一一处宅子了,也不心疼,波澜不惊道:“那都是身外之物,没用的,只要能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就足够了。”
晚上张抗抗把房间收拾出来,里面最大的卧室给张鹤轩住,她和张萍萍住一间,张鹤轩推辞了一会儿,也就听从这孙女的安排了。
只是见到四福和五福,张鹤轩才说:“我听你二姐说了,说你生了孩子,可没说是两个啊。”
张抗抗知道张领娣没有对张鹤轩说张正平已经去世的事,只是报了喜,立刻对张鹤轩说:“爷爷,我们之前没和你说,是怕你在里面担心。我,我成了寡妇了。”
张鹤轩一双眼睛看向张抗抗,看了许久,才道:“哎,我早就该猜到了。下午你去接我,哭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孩子,可惜啊。”
“爷爷,你别着急,抗抗男人虽然没了,可她很快就要结婚了。对方是个特别优秀的青年,等你歇歇脚,我明天好好给你说。”张萍萍道。
张鹤轩一摆手,“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年龄大了,也管不了了。如今看着你们姊妹三个都在,还都那么好,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还有这俩孩子,真好,真好。”
五福听了,原本和四福一起站的直直的,立刻对张鹤轩说:“老爷爷,你错了,不是两个,是五个,五个!”
一九七八年二月一日,农历腊月二十四,刚刚过完小年,张鹤轩也听张萍萍给他讲了一天的故事,关于她们姊妹三个的。张鹤轩才弄明白了,五福说的五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这天上午头,剩下的三个福娃也放了寒假回到家里。
四福和五福早早的就在村口等着,按张抗抗的吩咐,负责接三个哥哥姐姐回家,然后告诉他们老爷爷回来了,让他们做个心理准备,不要惊慌。
等五个孩子站在张鹤轩跟前时,张鹤轩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说那十年没晒的太阳,他都要一天天的找补回来,所以,一到上午头,阳光最好的时候,他就会坐在院子里,晒一晒。
张鹤轩眯着眼睛,看向五个孩子,问:“你们都说说你们叫什么吧,我还真的对不上号。”
大福第一个说:“老爷爷,我叫张爱国,小名大福。”
“我,张和谐,小名二福。”
“我是张敬业,也是三福。”
“我是张富强。”
“老爷爷,我就是友善!”
张鹤轩看着这五个已经长成了的孩子,欣慰的看向张抗抗,对着张抗抗微微颔首,声音清晰道:“好孩子,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很对。”
张鹤轩刚说完,就听到为首的大福道:“老爷爷,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你的重孙和重孙女。我们来的路上还说呢,昨天是小年,我们没能赶回来,今天一齐,给你磕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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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张鹤轩受了孩子们这一跪,心下大喜。张家原本到了张抗抗他们这一代就没有男孩,张立人在世的时候,就一直盼着能给张鹤轩生个孙子,可几经周折生了三个闺女,一个男孩都没有,张立人也因为妻子赵曼冬的离世郁郁寡欢一年多,最后撒手人世。
张家名门大户,一大家子都因为孙子这件事伤透了脑筋,直到张鹤轩被打倒的那一瞬间,他才豁然明白,什么孙子什么孙女,什么无后为大,那都是浮云,是虚无。只有活着,才是这人生中最重要的。
张鹤轩自从得了这五个重孙和重孙女,心情大好,再加上这五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机灵,又勤奋好学,整天老爷爷老爷爷的挂在嘴上,端茶送菜,细致入微,就更得了张鹤轩的喜爱。
所以,这个新年,是张抗抗自回来后过的最愉快的一年。她不但有了下一代,还有了长辈,往上看有顶梁柱,往下是一群充满希望的孩子,这样的日子,张抗抗过的无比充实。
而且三个孩子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好消息。
大福在学校里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他考上了大学!
张抗抗看着大福的通知书,拿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连连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考上,我就知道。”
张大福报了帝都的大学,收到了通知书后,就和校长说了。校长虽然很惋惜,他们学校走了一个好老师,可由衷的为大福高兴,去上大学,而且是去帝都上大学,前途无量啊。
张大福坚持教完寒假后的最后一节课,学校放了寒假,他才把行李收拾好了,回家过个年,就等着大学开学了。
一九七八年二月六日,除夕。
张抗抗早晨起来就开始准备中午的饭。
三个大的孩子也早早就起床了,只有四福和五福两个人还在睡。
自三福放了假,五福就又去和她三姐住了,五福越来越大,能和三福聊的也越来越多,两姐妹总是早早的就睡下了,头挨着头说话。五福最喜欢听三福讲她小时候的故事,还有三福学校发生的事。这些都让五福感到新奇,那样的生活是她从来都没经历过的,所以每天晚上都要拉着三福给她多讲讲,这一聊起来就到了后半夜,然后早晨就起不来了。
张抗抗想着早起简单吃一点,然后就开始准备午饭。
除夕这一天,打渔张的老传统是中午吃顿丰盛的,吃完饭就开始合家包饺子,晚饭就吃饺子。
不一会儿张鹤轩和张萍萍也起来了,张抗抗见人都起来了,就开始煮挂面,早起张抗抗煮了一锅挂面,锅里水一开,就把挂面放进去。
打渔张的挂面和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样,挂面大概就三福的手掌那么长,一把一把的用红纸捆好,挂面和头发丝一般粗细,可却是中空的,所以,一放进锅里,再煮开了,挂面就熟了。
等挂面快熟的时候,张抗抗拿了四个鸡蛋,打散了,往挂面上一浇,然后扔进去一把青菜,再滚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出锅了。
二福在一旁看着锅,见张抗抗去拿碗,就说:“妈,妈,没放香油呢。”
张抗抗舒一口气道:“看我这记性。”
“我来盛,太烫了。”二福已经把香油点了进去,然后接过碗,开始盛。
二福盛着碗,大福就过来端,一个个的都端到桌子上。大福端着端着就扑哧一声笑了。
二福见大福在偷笑,就说:“别告诉我你和我想的一样啊。”
“我想什么了?”大福瞥一眼二福,纠正道:“不对,应该问,你想什么了。”
“要不咱对个暗号?”二福笑道。
“周叔叔和冯叔叔?”
“我也是!哈哈哈哈。”
张抗抗在一旁见两个人笑的啊,就问:“说什么呢你们。”
“那时候也是端碗,有个碗吧,盛出来的时间长了,特别特别的热,冯叔叔去端,一端差点没把碗给扔了。然后他就在一旁看着。这时候周叔叔就来了,周叔叔精着呢,你们盛一个,他端一个,碗还不热呢,他就已经端走了。”大福在一旁说。
“对对,当时冯叔叔那个惊讶啊,就在那里看着周叔叔,眼睛瞪的那么那么大,一直在嘀咕,他怎么就不怕烫呢!”二福继续说。
“想起这个我就想笑,冯叔叔在我们眼里当时是大人,可生活常识一点也没有,快把我们给笑死了。”
“咱妈不是也一样?”大福道,“那时候她去端碗,端一下烫一下手,压根想不起来用东西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