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抗抗说,“我觉得特别好看,而且,怎么说,有一种可靠,可以依赖的感觉。”
周励想着那一身绿色,也无比向往,眼睛里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
这时,冯坤和赵永红也回来了,冯坤一回来就喊周励,问他跑这么快干什么。
三福连忙对去屋里找周励的冯坤说:“周叔叔在厨呢。”
冯坤立刻走进厨房,就看见周励和张抗抗在说话。
冯坤就问:“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来了?”
周励笑道:“有点事。”
“什么事?”
“不告诉你。”
“哼。”冯坤白周励一眼。
张抗抗就说:“我们在说穿上军装多光荣呢。”
冯坤立刻说:“那可不?别说这是我们能回城最好的途径,单说能参军,就是最光荣的事。”
冯坤说完就不高兴了,“哎,可惜了我这眼睛。”
周励打趣道:“人家都是爱看书的,爱学习的,眼睛会近视,你这什么也不爱,怎么眼睛也会近视?”
张抗抗也觉得奇怪,问:“平时我也没见你戴眼镜啊。”
周励替冯坤回答了张抗抗的疑问:“他不是不戴,是没得戴。”
“他刚来的时候,还戴着眼镜呢。干活的时候,掉地上,碎了。然后就没钱再买眼镜了,后来索性就不戴了,反正看得见路。”
冯坤就说:“嗯,现在已经习惯了。”
冯坤说完,就对周励道:“我知道你一直也想参军,但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报名。上次完美的错过了,这次你报不报?”..
第60章
冯坤说完,看着周励又问一句:“报不报?”
周励道:“你又有消息了?”
“从张书记那里听来的,好像说他想让张店报名。可是空军那里张店的条件不够,毕竟他没怎么上过学。张书记就在打听,有没有陆军来招的。”
“那有没有?”周励问。
“还不知道呢,不过估计得有。听说还是南边的要来,那如果是南边的,张书记就不一定愿不愿意让张店报名了。”
“那为啥?”赵永红好不容易插进嘴。
冯坤看看周励,又看一眼赵永红,突然开口道:“莫谈国事。”
赵永红一脸不懂的看着他俩。
赵永红不懂,可张抗抗大致了解。
她上辈子对这一段时间的事了解过,大概知道冯坤的意思,南方边境那边不太安静。
四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到蒋春梅在门口喊了一声,“周励,周励。”
周励连忙出去,见是蒋春梅就问:“怎么了大姐。”
蒋春梅拿着一封信递给周励,说:“你的信。我来时正好见信到了,听说有你的,就给你捎来了。”
周励立刻接了过来,对蒋春梅说:“谢谢你,大姐。”
蒋春梅一双眼睛都要笑弯了,道:“客气啥啊,又不是不认识。”
蒋春梅见周励在看信封上的字,便凑过去看了一眼说:“是家里来的吧。”
周励抬头笑了笑,说:“是的。”
“那行,你看信吧,我回家了,回家还得给两个小崽子做饭。”
“好的,大姐。”
周励从外面回来,冯坤就问:“你家里来的?”
周励点点头,指一下自己房间说:“我进去看信啊,吃饭叫我。”
冯坤立刻道:“不叫你。吃完了再叫你来洗碗。”
周励拿着信封,隔空点了冯坤几下,这才往屋里走。
赵永红见是周励的信来了,就对张抗抗说:“如果是咱们的信该多好。”
“你是说妮娜的?”
赵永红点头:“是啊,我太担心她了,今天一天什么也没干好。”
张抗抗便说:“咱们的信不是今天早晨刚寄走吗,现在说不定还在革委会放着没收走呢。”
“我担心她。”赵永红说,“如果妮娜真的受伤了,以后再也不能跳舞了……”
赵永红使劲摇摇头,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张抗抗也说:“只能等了。”
周励拿着信走近房间,只看信封上的字体,他也知道是谁寄来的,周励打卡信封,里面仍然是寥寥几句,一句问周励最近怎么样,一句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有需要的写信告诉她,最后才进入正题。
华若特意写信来,就是让周励一定一定要报名参军。
华若因为多年来的生活所压,性格完全和年轻时不一样,年轻时的华若是活波的,开朗的,而往后的华若则变得沉默寡言,整日闷闷不乐。
往后的日子,如果确切的算,就应该从认识了周长海开始。
两人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
其实要说周长海有多喜欢华若,倒不如说是周长海的母亲多喜欢华若。
华若人灵动,就像她的名字,一提起来,就会让人感觉心情爽朗。华若烧的一手好菜,家务活料理的特别好,这让周长海的母亲一眼就相中了。
原本说是要认个干女儿,可也只是打着人干女儿的旗号,每天都请华若来家里坐坐,来家里玩,这一来一去一年后,周长海的母亲在一次两家人一次吃饭的饭桌前,就说:“干女儿哪里有媳妇儿亲,要不,让华若给我当儿媳妇吧。我实在太喜欢她了。”
两家大人都早有此意,其实就差这纸窗户没有捅破了。
周长海母亲一说出来,全桌的人都看向华若。
华若双脸已经涨红,低着头不肯抬起来。
周长海呢,他和华若相伴,也算是儿时的缘分,只是近两年两家走的更亲近了写,周长海也没什么好反对的,这门亲事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虽然两人只是定了亲,可两家都默认华若已经进了门,周家老太太觉得这么来来回回的两家跑,不如干脆让华若住下不走了,那多好啊。
完事具备,就等着结婚吉日了。
可谁也不曾想到,就在这时,周长海在校园里认识了蔡恨竹。
一个名字听起来不那么吉利,却是大家大户里的独生女。
蔡恨竹绝对和华若是两个极端的人,华若人虽性格开朗,但不会表达自己,总是低着脑袋,看见周长海就害羞的低下头。穿的也是普通衣衫,没什么出彩之处。
可蔡恨竹不一样,周长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烫了头发,脚上踩着小皮鞋,走起路来咔哒咔哒的。
蔡恨竹可不会低着头不敢看你,她看人的时候总是高昂着下巴,眼皮轻轻垂着,从你身上扫过时,就会像有一万只蚂蚁爬过一样。
对男人来说这是一个无比简单的选择题,天底下的男人都是爱攀登高峰的,对眼前的小山丘根本不待看的。
周长海当时也自认是个“血性”汉子,赶在结婚前和父母认了这一切,以坚决反对封建包办婚姻为由,拒绝和华若结婚。
华若为此自杀过一次,救下来时,又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
华若是个软姑娘,却也是倔骨头,她连夜搬离了周家,自此和周长海一刀两断。
周励生下来后,周长海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
再后来,华若母亲去世前,才把这一切都和周怀玉夫妇说清,周怀玉的老婆见到自己的亲孙子后因为又惊又喜,没多久跟着自己的老姐妹一起走了。华若独立抚养周励长大。
一个女人,在那样的时代独自养大了周励,她的性格也终究无法再少女了。
周励看着华若给他写的信,信上一再要求周励要听话,要报名。信的末尾,华若说,周励如果不报名,她就要来一趟打渔张。
周励把信合上,这是他妈的作风,周励觉得,他如果不赶紧回信,华若肯定是要杀过来的。这么多年的磨砺,华若早就变成了雷厉风行,说道做到的女人。
周励叹了口气,大家都让他报名,让他回去,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那里有什么可回的?
对于周励来说,有家才能谓之回,没有家,谈得上回这个字吗?
周励没有办法,只能拿起笔给华若写回信,信里周励只能稍作敷衍,说,我会报名的。
第二天一早,周励就拿着信,给寄走了。
和周励一样,十分迫切的还有张大福。
大福上午到了学校,还没等乔老师问他就主动和乔老师说了,他妈一会儿就来。
等到大福上第二节课的时候,大福在外面看着,他“妈”果然来了。
乔老师问清楚了来人是谁,就和她说了几句。
大福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昨天那三个家长来的时候,人家老师和那些家长说了大半天,这乔老师却就说了几句,就把他妈给打发走了。
大福一直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上午最后一节是乔老师的课,整整一节课,乔老师也没看大福一眼,临下课了,乔老师才说,大福你留下。
全班同学都走了,乔老师就问大福:“你有没有什么要和老师说的?”
大福直直脖子,“没有。”
乔老师气的脸都青了,指着大福说:“好,好,好你个张爱国。”
二福和三福站在大福班级后门等着,扒着门往里看,就看见乔老师喊一声:“二福,你过来。”
二福愣一下,只能往里走。
乔老师就说:“二福,你说,你娘长什么样?”
二福支支吾吾道,“哪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