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叶老三从来都不是个会让人失望的角色。
他就那么听着大家伙的发问,等到大家伙都问完了,不紧不慢的问道:“都问完了吗?问完了我就和大家好好说说,我凭什么说不是这几个年轻人干的。”
他让人从杂物间里拿出来个小黑板儿,看了一圈,招呼小麦过去:“来来来小麦,我把被偷的那些人家念出来,你在这小黑板上写下来。”
小麦有点儿怯场,想到这事关自己的同学们和另一半,又鼓起勇气站在了叶老三身边。
叶老三不紧不慢的把那些人家给念了出来,小麦一笔一划的把他们给写在了小黑板上,叶老三问村民们:“看出啥来了吗?”
村里人齐摇头。
白明韩问萧川衍:“哥,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萧川衍也没有看出来什么名堂。
他又不想在白明韩面前丢了面子,便皱着眉头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又不是这个村里的,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人家的特点,慢慢看便是了。”
白明韩觉得有道理,便不再就这个问题发问。
萧川衍看看前面巧笑嫣兮的叶鱼,再看看身边这个曾经他能揣在怀里如今和他一样高的白明韩,心里面那叫一个嫌弃。
叶老三很明显也没指望着村里人有他的那种头脑,他便慢慢悠悠和大家解释道:“被偷的这些家,都被偷的是虽然不怎么值钱,但是咱们农村人不可缺少的好伙计,就没有丢其他什么东西,不熟悉的外地人怎么可能对这些家里的摆设这么的熟悉;还有,咱村里可是养了狗的,要是有陌生人进了村里拿东西,那些狗能一点儿都不叫唤的?明摆着就是有人借着昨天这群年轻学生们白天闹出来的动静找事儿的。”
他这么一解释,村里人顿时是如梦初醒。
是啊。
这别的事情解释不了,可这狗不叫,实在是没法往人家外地来的年轻学生们身上推卸责任的。
其实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并不复杂,他们稍微动动脑子也能想得出来,可大家心里面就是下意识的认定了这群学生崽了,才被这么一个简单的现象给迷惑了。
至于白明韩和萧川衍看不出什么名堂,纯粹是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是本地人,对这里算不上熟悉而已。
这会儿村里人被叶老三给点破了,脑子就开始灵活的转悠开了。
很多被下意识忽略的事情,这会儿都被人们注意到了。
比如他们丢失的都是大件儿,显眼的很,昨儿下半夜又下了一场小雪,别的地方都留下了些痕迹,可生产队大院这边,截止到大家过来为止,人家门前的雪地上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那些可疑的脚印子。
还有些人家早起时候发现自己家放在外面的白菜萝卜啥的被拿了两块,这明显更不可能是这些学生崽们干的——他们偷了根本没地方藏的。
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了一件事:真正的犯人另有其人,这群学生们,确实是被冤枉的。
这下大家伙感到不好意思了。
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一趟挺不容易的,还是一群大学生,结果他们就是这么招待客人们的,光是想想,大家伙就觉得丢人。
“这真正的贼人可真阴险,故意趁着这个时候下手,差点儿就冤枉好人了,村长,你把他们给找出来,我们让他们好看!”
“什么人啊,这么不要脸的?”
叶老三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心里只是有个大胆的猜想,再次看了一遍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叶老三摇摇头。
“现在还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人,可这两位警察同志就是专门来处理我们这件事情的,暂时要在咱们村里呆两天,走访调查一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犯人呢,横竖也就是咱们村里的,事儿也不大,我还是那句话,这两天里面私下主动找我承认了错误,咱们就自己解决,要是执迷不悟,咱们就交给警察同志。”
村里人都觉得这个解决方式可以接受。
小麦的同学们也只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也都没有啥意见,大家伙就如何处理贼人的问题达成了一致,现场的气氛立刻就活跃了起来,发现自己误会了学生崽的村民们纷纷一改昨日冷漠的面孔,热情的问东问西,还有好些人关切的询问起他们是不是很冷,要不要去他们家里多拿两床被褥来。
这份迟来的关心没有温暖学生们的心窝。
被当成贼人对待,这样的待遇实在是令人心寒,尽管自己的同学兼朋友坚定的站在他们那边,这样的滋味也让人不想再来第二遍,学生们恢复自由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和小麦道歉,提出他们要离开的要求来。
小麦对这样的情况也是着实无奈,她很想开口请求大家留下,又知道无论是谁,留在一个差点被人当成了小偷的村子里,看着曾经误会了自己的村民们,心情都高兴不起来,没有多少犹豫的,她便同意了大家的请求,送大家去了省里的火车站。
没有几位学生选择了留下,甚至包括小麦的男朋友。
那个男人在离开之前,在火车站的站台上,郑重其事的和小麦提出了分手。
“实话和你说了吧,我本来也不是多喜欢你,是因为你打扮的像是有钱人家的闺女我才接近你的,还有你那个行李箱,是我伙同了我老乡趁你不注意给带出去藏着的,结果我看了一圈儿,你们家也不像是有钱的,村里面风气还不好,我可是我们村的骄傲,是我们村唯一一个大学生,就你家这个家境,你这个个人条件,配不上我的。”
小麦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以为是命中注定的童话故事一般的相遇竟然会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算计。
她接受能力很强,没有和大部分被分手的女孩子一样哭鼻子,伤心是真的伤心,小麦抬起头来缓和了一番情绪,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等那个已经成为前任的男人搭上火车的最后几秒钟,她冷哼一声。
“你知道孟叶服装厂吗?那是我三婶开的!你知道电子宠物机吗?那是我堂姐研究的!你知道叶鱼吗?那是我堂妹!不是我配不上你,而是你配不上我,我正式在这里宣布,你被我甩了,我不要你了!”
火车的大门啪的一声关上,挡住了那男人瞬间变换的献媚的脸色,小麦看着远去的火车,泪水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她的眼神却逐渐清明起来。
谈什么恋爱?果然唯有金钱才是永远不会背叛的。
————
学生崽们走后的那一天晚上,叶祖国捧着一盆饭店里买来的炖羊腿去了叶老三家,村里人纷纷打趣他。
“怎么?祖国啊,偷东西的是你啊?”
“祖国啊,你这个时候上门去,容易被人当成贼的啊!”
叶祖国脸上是憨厚的笑容:“瞎说什么呢,我和我弟弟笼络笼络感情,讨论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怎么就被你们说成这样了?”
村里人就都笑。
没人觉得叶祖国会是偷东西的那个。
叶祖国图的什么呀?
被理由的。
叶老三正坐在院子里面,看到叶祖国登门拜访,他拎着马扎子转身进了堂屋,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你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不?”
叶祖国老老实实的听着叶老三呵斥,那张朴实的脸上写满了憨厚,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是能做出那种事儿的人,叶老三呵斥了两句,看着他那张逆来顺受的脸,也觉得心里面特别不舒服,他恨铁不成钢的拍着桌子:“你说说你到底是图的啥?啊?图的啥?”
“是,小麦那孩子带回来的那男的是一看就不靠谱,小麦是被那男的给迷住了,你是看着心里面着急,可你说说你怎么就能干出来这种事儿的?啊?你以为你干的事儿多严密的?要不是我是村长,就今天掌握的这个证据,人家就直接把你给逮了,你知道有案底儿对孩子们是多大的影响不?”
叶祖国一个大老爷们儿就哭了。
哭的好伤心。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可我能咋办?那是我闺女,我从小就疼着宠着长大的闺女,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火坑,就算我知道她进了火坑以后就知道火烧着多疼,以后能避开火坑的,我也还是舍不得,我就想把她在火坑边拉住,就算方法极端了点儿,只要她能不受苦,我就高兴了,我晓得这个方法极端了些,可谁让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呢。”
心疼闺女这个心情,叶老三还是能理解的,他到底是没再说些难听的话,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想想应该怎么解决才是硬道理,他喝了一口热茶:
“这事儿交给我善后,你呢,就把这事儿给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知道不?至于小麦,我听传根说大城市里面画画好编故事好能自己出书,你让小麦试着往那里投稿的,就当打发打发注意力了。”
叶老三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肠。
他好好一个极品,一个滚刀子肉,怎么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家里小辈们的大家长了?
可不管也不靠谱啊。
就和叶祖国心疼小麦似的,他也心疼叶米叶鱼的,不想看到两个闺女难过的脸的,两个闺女都和小麦关系好,要是小麦混的差了整天哭哭啼啼的,他的两个宝贝闺女能高兴的起来?
叶米这个大闺女也许能行,大闺女随他,没心没肺,叶老三觉得哪怕他明天就嗝屁了,大闺女也能在葬礼上唱起来。
可小闺女不行啊。
小闺女鱼鱼可是个菩萨心肠,软的要命,要是小麦整天哭哭啼啼的,她真能跟着每天都伤心的。
叶老三忍不住犯愁。
小闺女这个性子,到底是随了他们两口子的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麦:我在漫长的人生中领悟到一个道理,什么东西都有可能背叛你,只有自己的本领不会。
叶米:你说得对,我更喜欢把男人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叶鱼:我退出群聊。
第128章
既然和叶祖国承诺这件事儿交给他来办, 叶老三也就没有含糊,私下和公安同志们到了村里面被偷的那些人家中检查了一番,请他们吃了顿饭, 喝了几杯好酒, 半真半假的把事情的原委和他们说清楚了。
一点儿都没透露叶祖国。
“村里的某个老人, 不喜欢外来的那群瓜娃子, 就半夜里偷偷起来溜达了一圈儿,那些种地的把式就埋在外面的雪堆里呢;倒是那些瓜果蔬菜, 确实是被人偷拿走了的,老人家上了岁数了,身体又不好, 摔一下碰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值当把他带到警察局里面的, 只要能找出来偷了瓜果蔬菜腊肉干的,让我和乡亲们能交代一声的, 就行了。”
县城里面派下来的警察们都是长年累月和农村基层打交道的, 对农村的很多人情世故了解的清清楚楚,这事儿本来就不大,叶老三又挺上道, 他们也乐意帮这个忙, 就点了点头。
查出到底是谁偷了瓜果蔬菜腊肉干的不难,只要统计一下大家都丢了什么东西,再挨家挨户的盘问盘问,谁家这两天有肉味儿, 谁家这两天吃的特别好,再重点访问一下,基本上也就找出来了。
不是谁家都和叶老三似的,能在自己家屋子里挖几个藏东西的大窟窿的。
那一家子就成了叶祖国的替罪羊。
村里人纷纷谴责他。
你说说这偷点儿吃的就偷吧,谁家还没丢过吃的咋的,最多也就骂几句,可你这是还偷了他们种地的把式,这就太可恶了点儿,幸好东西都找回来了,就为了这点儿东西把人送进了局子也不现实,就只能谴责这么几句。
“驴粪,你说说你家这两年混的也挺好,又不是吃不起肉,怎么就还偷我们家的东西呢?你偷吃的就偷吃的吧,还藏我们家种地的家伙什干什么的?”
“驴粪,你能耐了啊?咱们两家是邻居吧?我平日里多照顾你们家的?有啥好吃的都让我家孩子端一碗给你们家送去,结果你转过头来就把我家锄头给偷了?”
村里面都喜欢叫人小名,贱名好养活,驴粪被人左一言右一语的说着,半点儿都不敢替自己辩解的。
他也没办法辩解。
谁让他确实是起了歪心思的。
他那天半夜起夜,正好看见有个人影模模糊糊的从隔壁邻居家院子里出来,又去了村里另外一户人家家里面,他原本是想着赶紧把邻居给叫起来一起抓贼的,这脚步刚迈出去,隔壁家的肉味儿传过来了,他的心思就一下歪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偷偷把东西给偷回来了,高兴了整整一晚上,可第二天的太阳一升起来,他就害怕后悔了,连生产队大院都没敢过去。
这会儿正好给叶祖国背锅。
“我,我不对,我该骂,我该打,我……”
只有叶老三和叶祖国知道谁才是原本应该承担起责任的大头,眼看着大家批评教育了驴粪几句,发泄了一番火气,叶老三蹦出来唱白脸:
“行了,驴粪,好歹东西都找回来了,吃的东西吃了也就吃了,都是一个村里的,驴粪也是一时半会儿被鬼迷了心窍。”
他说了驴粪两句,又话头一转,说到了村里人夜不闭户的事儿上。
“我还得说说大家伙的,咱村治安再好,夜不闭户也是不行的,不说外人顺手牵羊,就说咱们村附近的这个山上,这两年我看着,可是有不少动物活动的样儿,万一有个野猪狼什么的大半夜进村了,你们说说这个后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