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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谁也没有说服谁。
孙招娣觉得这玩意儿怎么也不值超过两块钱,那老头儿觉得这东西好歹也是地主婆子以前的首饰,也就是现在他急着用钱才卖的这么便宜,低于三块他真就亏掉裤衩子了,也坚决不肯再往下压。
两人又回到了起点。
孙招娣讲了半天话,嘴巴都快说干了,嗓子都哑了,她带点惭愧的看着叶黄花:“黄花啊,这个胸花实在是太贵了,妈今天带着钱还有其他用处,你要是真喜欢,咱们下次再说行不?你看,都半天了,除了咱家也没有第二个过来问价的,也不用担心被人买回去了,下次咱们再来买成不?”
下次?
万一就有人买了呢?
叶黄花可不敢赌,她也不信孙招娣说的有其他用处,她上辈子可没有跟着孙招娣来赶过集,每次都是传根,传根每次回来都是一副特别满足的样子,叶黄花敢说孙招娣肯定没少给传根花钱,凭什么给传根花钱就有钱,给她花钱就有其他用处了?还不是觉得她是个丫头,不值当的呗!
“我就要这个!”
孙招娣哪怕是再好的脾气也硬生生被叶黄花磨出了火气。
更别提她本来脾气就不咋地。
“我看你是皮痒痒了吧?我告诉你叶黄花,别以为你这两天伤着了就能胡搅蛮缠耍无赖,赶紧给我走!给你点好脸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孙招娣就上去拉叶黄花,叶黄花咬着牙,双手双脚都使劲儿扒在地上,心里面拼命地祈祷老天爷能派下来个救星,帮她说两句话,最好是能帮她把这个胸花买下来,她以后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怎么了这是?”
如同一盆冷水哗啦一下子从头上淋下来,叶黄花心里哇凉哇凉的。
叶鱼。
怎么就又碰上她们一家子了呢。
孙招娣正在气头上,她现在急需发泄,也顾不得之前两家子的不愉快,巴拉巴拉就说了,说着说着还掉了眼泪:
“……弟妹啊,我这心里面是真难受,你说黄花以前也没这么样啊,以前黄花多好一孩子,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子了呢?这胸花三块呢,你看看哪里值啊。”
孟菲就弯腰去看。
她好歹也是大家庭出身的,对金银珠宝首饰都了解一些,一看就知道这些首饰都不怎么值钱,虽然款式看起来挺能糊弄人的,料子可都不是金银珠宝,就是铜片铁片,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她当时就笑了:“二嫂,这些东西根本就是普通的铜片铁片,上面刷了这么一层水儿,就算是全新的也就值个两三毛,糊弄人的。”
孙招娣感觉她可算找到知音了,正准备再和孟菲抱怨两句这老头要价是多离谱,叶黄花不干了:“胡扯!这东西绝对是宝贝!不用你在这边假惺惺好像多好的心眼子一样,你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王八蛋!”
孟菲一下子就恼了。
这是什么人啊,怎么还分不清好赖乱咬人的?连狗都不如,狗还知道不咬自家人呢,这叶黄花怎么就光逮着自己家人咬的?
她都没记恨叶黄花想划叶鱼的脸呢,叶黄花倒是记恨上她家了?
她就看向身边摩拳擦掌想冲上去揍人的叶米:“想要吗?”
叶米和她爸妈的配合最是默契:“想,真想啊妈,你给我买吧!”
叶黄花看出来她们的套路了,一时间又惊又怒:“你,你们!这明明是我先看中的,是我先看中的!”
“你先看中的咋了?你买下来了?看一眼就是你的了,你咋这么厉害呢?”叶米不带怕她的。
“我……反正是我先看中的,就是我的!”叶黄花色厉内荏的喊道。
她心虚,说出话都透着弱气。
叶米就不理她了,径直跑到小摊前面蹲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些东西有啥好看的,还不如她捡到的那个啥袁大头漂亮呢:“你看中的是哪一个?”
叶黄花紧闭着嘴不肯告诉她。
那卖首饰的老头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头上包着的丫头在家里是个不受宠的,她娘也是没钱的,再看看这个蹲在他摊位前面的丫头,穿的也讲究,头上也戴着头花,不管她娘到底是装的还是真懂,反正看起来也像是蛮有底气的样子,应该比前面这个丫头家有些钱。
他就把胸花亮了出来:“这个,三块。”
孟菲用一只手抱着叶鱼,另一只手掏出钱来:“喜欢咱就买了。”
“你,你们抢我东西!”叶黄花又气又急。
“就抢你东西咋了?就抢你东西咋了?有本事你打我啊?没本事你就一边儿去!”
叶黄花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叶米把那枚胸花戴在胸口上,朝她抬起下巴得意洋洋的炫耀着,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她伤心呐!
她委屈呐!
这是什么事儿啊?
明明这胸花,这胸花是她先看中的啊!
怎么,怎么就又成了丧良心的三房那一家子的了啊?
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呐?
第22章
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儿, 叶黄花也没了当倒爷做生意的心思, 就那么垂头丧气的老老实实的跟在孙招娣后面, 冯管是路边上好看的头花还是串在一根棍儿上的糖葫芦都不能引起她半点注意力, 她就想着那个胸花。
那绝对是个宝贝, 她活了这么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对一件东西产生这么强烈的冲动呢, 可是就因为她妈舍不得, 就那么没了。
叶黄花越想越是伤心, 等到大柳树村的女人们赶完了集,聚在一起等牛车的时候, 她看到叶米戴着那个胸花, 手里拿着糖葫芦炸果子傻乐呵的时候,憋了满肚子的眼泪又淌下来了。
大柳树村的女人们都在这里等着呢, 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叶黄花这一哭鼻子别提多显眼了。
“哎,和平他媳妇儿,你们家黄花怎么哭了?”
孙招娣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说是因为没买着一个破烂胸花吧?
这说出来她自个儿都不信的, 她支支吾吾的:“这个……这个……我都不好意思说的……”
她越是这样子,那些女人就越是好奇,纷纷围着她让她说说到底是因为啥的,孙招娣被她们缠的实在是没办法, 便和她们说了,“……就是我侄女身上戴的那个胸花,黄花想要, 我寻思着家里这阵子用钱不少,没准备给她买,结果我弟媳妇给她家孩子买了去了,黄花就这样子了。”
那些女人们就笑了起来。
有的说:“嗨!就这么点儿事?至于的吗?”
有的说:“就是,不就是一个胸花吗,下次再买,下次还有更好看的!”
还有的人更干脆,直接把自家篮子边上竖着的糖葫芦拿了出来,往叶黄花手里塞:“来,婶子这里有糖葫芦,拿着,吃一口就不难受了。”
都是好心肠。
可叶黄花本来心里面就难受的要命,这些安慰的话在她耳朵里面听来根本就和嘲讽没两样,她的心情烦躁不安,头也一阵阵的疼,只想要躲开,偏生这群人还硬围着她,硬往她手里塞东西,那糖葫芦签子细细的,让叶黄花想到了孙招娣那天准备划她脸的毛衣针,她猛地一巴掌把那串糖葫芦拍在了地上。
“谁稀罕吃你们家的糖葫芦!”
“黄花!”孙招娣吓得声音都变了。
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呢?怎么还扔人家的糖葫芦呢?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教孩子的呢,这要是不教训一顿,她孙招娣以后还怎么在大姑娘小媳妇里面混?
孙招娣再也顾不上叶黄花身上还带着伤了,抓起来往胳膊底下一夹,就准备开打。
她爹说的对,黄花这丫头现在这个样儿就是她惯的。
周围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打孩子,尽管心里面不怎么舒服,仍然上去劝阻:“和平媳妇儿,没事儿,黄花就是耍小孩子脾气罢了,没事儿,不用打的,你看看,黄花头上还有伤呢,怪可怜的。”
连那个被拍掉了糖葫芦狠狠丢了面子的也帮着叶黄花说话:“真没事儿,小孩子懂个啥,肯定是难受了,没事儿。”
表面上谁也没有介意叶黄花的行为,其实在心里面,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可都给叶黄花记上了一笔。
叶和平他家二闺女叶黄花,破了相不说,脾气还挺大。
幸好牛车很快就来了,叶黄花这事儿才没有发酵的更厉害。
孟菲今儿拉着叶米在县城里面走了一圈儿,回家的路上就有些沉默,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叶鱼觉得她应该是想她的爸妈哥哥了,毕竟也是从小千娇百宠长大的,冷不丁就到了乡下地方,尽管过得还算可以,也难免会感到伤感。
叶鱼也有些想哭。
她其实也挺想回家的,她才刚高考完,囤积的动画片和都还没看,游戏也没玩,连毕业旅游都还没来得及,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和爸妈告别就莫名其妙穿到了这么一本书里,尽管叶老三这一家三口对她都挺好,她也仍然没放弃回去的想法。
可就是找不到回去的方法。
她现在也什么都做不到。
就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
她觉得孟菲的心情应该和她有几分相似。
叶鱼努力的伸出一只小手,放在孟菲的手上,想要安慰她。
孟菲低声喃喃自语:“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叶鱼:……
再见。
很显然孟菲心里面想的远远不止她说出来的那么简单,刚回到三房那屋子里,孟菲就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和叶老三说道:“咱大闺女得去上学。”
叶老三缝裤子的手一顿,继续穿针引线:“知道了,我今天就去和妈说。”
这么一件大事被两个人说的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就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叶鱼可是知道的。
这年头,大部分农村人思想还是比较的落后,没有尽力让自家孩子接受教育的意识,他们就只想着把孩子养大,稍微认识点字儿,能简单的算个账就行了,十六七,二十一二的成家结婚生孩子,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是他们给自家孩子规划的日子。
在这种环境下,叶老三两口子想送叶米去读书,真的是挺困难的。
不过他们两人竟然能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还是让叶鱼感到很震惊。
“人丑就得多读书嘛,我晓得。”叶老三缝上了最后一针,咬断线头,拍了拍自己的裤子。
孟菲噗嗤一声:“你缝错啦,两条裤腿儿给缝一块了,哎呀,你还是放着我来吧。”
叶老三不信,拿起来晃了晃,看着两条缝在了一块儿的裤腿,饶是他脸皮厚如城墙,也不由得染上了几丝绯红,赶紧把裤子放下了:“咳咳,这不算,这不算,这就是我一时大意,算不得数的。”
孟菲就笑,把叶鱼轻轻放在床上,让叶米拿过来针线和剪刀,三下两下就给缝上了,那针脚又细致又好看,整整齐齐的,一看就和叶老三自己缝的不一样。
叶老三坐在那边,逗着小闺女,看着媳妇儿和大闺女,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疼爱。
三个儿媳妇儿上午都去赶集了,累着了,下午饭这事儿自然就留给了叶老太,老太太简单的弄了个玉米面糊涂,地瓜面窝窝头,一盘子腌白菜,一盆萝卜汤,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是这个年代最标准的农村伙食了。
叶老三两口子难得出现在堂屋里,特意没带孩子们,刚一看到他们两口子,叶老太右眼皮子就跳个不停。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老三这两口子今儿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