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越说越上火,拿手扇了扇风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元亮见老娘发火,便颤了颤道:“我拿云娘当兄弟,我怎么能跟自己的兄弟那什么呢?”
再说,陆云妆这么彪悍,他怎么敢打她的主意?让她知道非得把他胳膊卸了不可!当然这种话自然是不能说给他娘听的。
“兄弟什么呀兄弟?”周氏气的几近晕厥,“云娘是你娘子,哪有把娘子当兄弟的?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傻儿子。”
吕元亮见他娘似乎要动手揍他了,忙道:“娘,我们还小呢。就算要孩子也不急于一时啊。”
“小什么小!我和你爹在你们这个年纪就已经有了你了!”
吕元亮悻悻地摸了摸鼻尖,小声道:“原来爹这么禽兽啊。”周氏气得要打他,却被他躲了过去。
周氏见状也不再动手,只道:“我不管,反正你们最好趁早啊。三年内,必须给娘生一个。”话毕,就转身离开了。
听了周氏这番话后,吕元亮的心里就莫名地有些浮躁,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连带着下午上课一直神游。
他托着脑袋,看向坐在他身侧的陆云妆出了神。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她的白皙的脸颊,半明半暗,乌发间插着一支翠翘,耳上悬着祖母绿翡翠耳坠,一身月白色的衣裙。羽睫低垂,悬腕提笔在纸上写字,带着几分专注,不说多惊艳,却让人瞧的格外舒服。
这样看起来,陆云妆还是蛮有女人味的嘛。
这厢他上课走神,教学的先生便拿着戒尺在吕元亮的桌前重重一敲。
“啪!”
吕元亮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他猛一抬头就见面前的白胡子老头一手拿着书册,一手执着戒尺,面色不善道:“吕少爷,还请你复述一遍我刚才说的话。”
吕元亮一脸懵逼:“什么话?”
听闻,那先生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既然答不出,回去后给我把《典律》第三篇抄十遍!”
听闻,吕元亮苦着个脸,垂头丧气道:“是。”
陆云妆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不可置否地偏过头继续摘抄笔记。
夜间,吕元亮一边抄着书一边打着哈欠。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桌案上角突然放了一盅银耳羹。
他猛地一抬眼,就见陆云妆收回手,“休息一会儿,把这喝了再继续抄吧。”
窗前望明月,灯下看美人。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她的脸上似乎有了那么一种叫做温柔的意味。
他直愣愣地看着她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笔,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夜已深,屋子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羹勺碰撞碗壁的声音。吕元亮一边喝着银耳羹,一边不住地偷偷打量陆云妆,就见她手执书卷看的认真。
这是在看什么呢?
他放下碗筷悄悄走到她身后。
听见声响,她抬起头看向他:“喝完了?”
“嗯。”吕元亮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复又看向她手上的书册,“你在看什么呢?”
“你说这个?”就见陆云妆翻过书册露出封皮,只见上面写着《典律》。
“你看这个做什么?你又不用考科举。”
陆云妆睨了他一眼,“我这不还是为了你?课上夫子讲的太过深奥,根本不利于理解。我想倒不如自己先把这本书给研究一遍,等看明白了再讲给你听,这样深入浅出也方便理解不是?”说着,她又拿出先前记好的笔记交给他,“喏,拿去。”
吕元亮愣愣地接过册子,“这是什么?”
就见陆云妆笑道:“笔记啊。我把课上夫子说的重点都记下来了。这样你到时候复习起来也方便不是?”
这些日子她跟着旁听,也顺便记下了笔记。这些老夫子上起课来就是各种长篇大论。别说吕元亮了,就连她听着都想睡觉。所以她一边听课一边将他们所讲的重点给摘抄下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方便吕元亮私下复习。
他有些错愕地翻看了册子,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能为了他考虑到这般程度。他先前就在课上见到陆云妆在提笔记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现在谜题揭晓,他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
看着面前人的笑颜,吕元亮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他是被赶鸭子上架才读书的。按理来说,他本该对用武力压迫他读书的陆云妆感到憎恶才是。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竟然产生了能理解她的想法。
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给祖母请安又要回来陪着他一块上课。晚上还得督促他完成课业。起的比他早,睡得比他晚。如今还在课上抽空整理笔记。比他这个要考学的人还要用功。她明明原先只要轻轻松松地当个吕家少夫人就好了,
她怕是真的盼着他好吧?
一瞬间,他的心里突然真的萌生了一种要努力考上想法。
他复又抬起头,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陆云妆从没被男人这样盯着看过,有些不太自然地偏过头。
只听他道了一句:“陆云妆,谢谢你。”
吕元亮向她道谢,陆云妆是有些错愕的。毕竟先前为了让他好好读书,她也做了不少消极的手段。
她不是什么圣母,她是有私心的。之所以那么用心地陪着他学习不过也是为了任务。她不想被炮灰,更想拿到亿万大奖。所以吕元亮这一声真诚的道谢,一时有些让她无所适从。
吕元亮也没瞧出她的异样,只是妥帖地收好了笔记,接着坐回位置抄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是三更天,吕元亮还在一旁奋笔疾书。陆云妆此时已经觉着十分困倦,她捂着嘴悄悄地打了个哈欠,却不想惊动了吕元亮。就见他转过头道:“时候不早了,你要不先回去歇息吧。”
陆云妆摇了摇头:“没事,我就在这里。”
吕元亮微微拧眉:“你不用担心我会偷懒,我一定会抄完的。”
“谁说你偷懒了。”陆云妆叹了口气道:“先前说好的,不论白日上课还是夜里完成课业,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现在就留你一个人在这抄书,可不就食言了吗。”
“什么食言不食言的,爷不在乎。”吕元亮放下笔站起身来:“你赶紧回屋歇着啊。女人家熬不得夜,小心变丑成了老太婆。”说着就推着她赶紧回去。
陆云妆拗不过他,再加上实在困倦,只得先回屋睡了。
第二日一早,陆云妆醒的时候,已经卯时过半了。
惊得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对身边的魏紫道:“你怎么不叫我啊。”
魏紫笑了笑道:“少夫人不用担心,少爷已经派人让去寿安堂跟老夫人说了,您今日可以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
“少爷呢?”
“已经去上课了。”魏紫又道:“少爷还说了,少夫人日日这般陪读太辛苦了,所以同老爷打了招呼,让少夫人今后都不必陪着上课了。”听闻,陆云妆先是愣了愣,但随即又释怀了。
这一日,陆云妆难得好好休息了一回,趁着时间空闲便画了画首饰设计图。直至下午,周氏突然来访。
陆云妆见周氏来了,站了起来道了声“娘”,便被周氏一把拉住了手。正欲开口就见周氏屏退了姚黄魏紫她们。两个丫鬟得了令便招呼了屋里伺候的一道退了出去。
屋里就剩婆媳二人,陆云妆心里只打鼓,也不知她的用意。这时只见周氏正色道:“云娘,我这两日听底下人传,你和亮儿连着一个多月都是分房睡的?”
原是府里一些下人嚼舌根,说夫人盼孙心切却不知儿子与儿媳是分房睡的,怎么可能生的出孩子。周氏原先以为二人只不过是没圆房而已,却也不知两人竟然不是住一屋的。听闻风声便马上赶了过来。
陆云妆心下一个咯噔。她知道她和吕元亮分房睡的事迟早会暴露,却也没想到事情这么快被周氏发现。她如今虽顶着吕家少夫人的名头,可却没有打算真和吕元亮做夫妻的。
看着面前周氏一脸担忧的表情,陆云妆便有些心虚。她来这不过是迫于任务,迟早都是要走的,自然是不可能与吕元亮发生点什么。只不过这种事自然是不能同周氏言语。
只听周氏道:“原先这种话我也不好多说,毕竟是你们夫妻两个之间的事。但如今这话已经传了出来,少年夫妻分房睡,这面上也不好看啊。你实话告诉娘,你和亮儿为何要分房睡?”
陆云妆收拾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抬头浅笑道:“夫君夜里读书读得很晚,怕回来后影响我休息,而且为了读书方便,每日便歇在书房里头。云娘也知道,男子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便也不去打扰夫君了。”
这话半真半假,被她有意美化了一番。陆云妆现在只求周氏不要太过于较真。
听闻,周氏不由得在心里骂吕元亮榆木脑袋。于是握着她的手道:“娘知道你是知书达礼的,这种事要你一个女儿家开口怕是拉不下这个脸。你放心,娘一定替你解决好。”
说什么说哟。此时,陆云妆内心仿佛有千万头草泥马奔过。
“娘,夫君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还是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去打扰他了吧。”
“这怎么能算是打扰呢?夫妻同房天经地义。不过是一张床睡觉的事儿。云娘,你放心。我一定让那臭小子回屋睡!”说着,周氏便急匆匆地出了屋子。
看着周氏这急冲冲的背影,陆云妆不由得叹口气,只怕事情要糟。
晚间,吕元亮一脸疲惫地去书房做功课的时候,却发现里头的被褥全没了。叫了个丫鬟一问,才知道是周氏命人搬回了正屋。
那丫鬟还说:“夫人说了,书房狭小,今后还请少爷回房睡。”
听闻,吕元亮拧眉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便开始写起了功课。
今日的课业倒也不用多费脑子,多是些抄写背诵之类的。抄完了书,他心不在焉地备起了书。脑子里全是先前那丫鬟说的话,心中只觉得浮躁。
自从昨日他娘跟他说了那些话,他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
可是知道归知道,却是实在做不到啊!
任谁都没办法在被自家娘子卸过胳膊,用藤条抽打过之后还能对她产生旖旎的心思。
既然逃不掉,吕元亮便决定拖一拖,争取等晚一点陆云妆睡了再回房。想明白后,吕元亮又开始全神贯注地背起了文章。
完成课业,已是二更。他拖拖拉拉地朝着卧房挪去。却见本该漆黑一片的卧房却一灯如豆。
他愣了愣,缓步朝前走去。甫一进门,就见梳妆台前坐着一个人,身着洁白的寝衣,背影袅娜。似乎刚刚沐浴完,发尾还带着些许湿意,身着洁白的寝衣,皓腕欺霜赛雪,手执象牙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发。
那动作优雅撩人,看得吕元亮不由得呼吸一滞。他不由得感叹,这身段,这举手投足的气质怕是天香阁的头牌心兰也比不上。
就在吕元亮感叹的时候,就见面前的女子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如玉般熟悉的脸。
“你回来了?”只听陆云妆淡声道。
“啊?呃……嗯。”他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心中仍旧感到震惊。见惯了陆云妆雷厉风行的模样却鲜少见她这般女人味过。
陆云妆只是点了点头道:“洗澡水准备好了,早些洗漱歇息吧。明日还要去长春山呢。”说着便站起身,径直往床边走去。
“哦哦。”吕元亮虽然嘴上应着,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老想往她身上瞟。心中不由得想起昨日他娘说的话,耳廓微红。
这就要同床共枕了吗?
这时,突见陆云妆转过身道:“地铺已经替你铺好了。早些休息吧。”
听闻,他火烫的心瞬间就像被泼了一大桶冷水。
“……”
“哦。”
*
一大早,去往城外长春山的小道上前后驶来了两辆马车。车里坐的,正是周氏、吕家兄妹和陆云妆四人。
这次出行是陆云妆穿越以来真正意义上的出府游玩。尽管这一路上颠簸的很,但她心情仍然很好,时不时地掀开车窗帘往外瞧。
身旁的吕元亮则是一脸兴趣缺缺,他本就对这长春山没多大兴趣,跟着出门也不过是为了透透气。
本以为只是单纯的来踏青赏花,哪知道他娘带着吕元香和陆云妆来长春山是为了去风原寺求姻缘拜菩萨。再加上前日晚上下过雨,山道的路更加不好走,颠得他屁股疼,心里头更加不舒坦了。
那日他还奇怪,花朝节江宁府内赏花踏青的地方那么多,为何偏偏选择其中不太显眼的长春山。直到后来他娘跟他提起子嗣的事情,他这才想起来——
这风原寺可不就是姻缘签和送子观音最为出名吗?
早知道就不跟来了。
想着,吕元亮偏头看了看见陆云妆,见她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不由得奇怪:“路这么颠,你都不觉得难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