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不止颜言急着想知道招标花落谁家,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齐部长上台, 讲了大概二十分钟本市发展, 再来二十分钟航运业对我国重大的经济意义, 所有人心里都急得不行,可脸上却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颜言在纸上画了一群火急火燎听演讲的小人, 推给傅侑珩看。
傅侑珩瞥了一眼,抿了抿唇角。
颜言便知道他是一抹笑压了下去,自己也偷偷笑了笑。
等到齐部长下去,又是另外一个领导上台讲话, 这回讲的是该项目对本市航运业发展的意义。
这些都是必备的政委宣讲环节, 一个小时后,终于讲完了。
颜言则注意到, 骋运那边席上多了个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人。
转头看了一下傅侑珩, 却发现傅侑珩没有往那边看, 颜言又仔细看了看, 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倩。
她就坐在那个中年人身边,至此颜言也明白那中年男人的身份了。
想必这次招标对傅元真的很重要,他竟然亲自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 傅侑珩也亲自来了, 看样子傅侑珩对这次政府招标项目也很上心。
终于到了宣布环节, 颜言雀跃道:“是我们吗?”
一旁企业代表听到了颜言的话, 看了她一眼, 一脸不爽。
结果傅侑珩说:“应该是吧。”
那企业代表更不爽了,心道真脸大,说是你们就是你们?
恰好此时,齐部长念到了中标企业名称。
“恒言集团。恭喜!”齐部长神色平静的念出,之后收起手中稿子,对下方所有企业代表点头致意。
颜言注意到,坐在最前面梁倩想要站起来,却被傅元给按住了。
她几乎都想到了那个画面,傅元一脸淡然的冲四周同行致意并点头,准备起身上台去宣讲中标感言。
然后,齐部长念出的,却是早就被他认定是残疾废物的儿子的公司。
接着梁倩不敢置信的想要站起来,傅元却还得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竭力把梁倩按下去,不让她给自己丢脸。
这些画面迅速在颜言脑中闪过,又很快消失。而后颜言开始鼓掌。
她单薄却清脆的掌声在会场里回荡,接着那清脆的掌声,台上的齐部长也开始鼓掌。
掌声渐渐连成一片,傅侑珩在这掌声里站了起来,在所有人错愕惊讶和茫然的眼神里,慢慢走上台去。
齐部长眼中惊讶一闪而逝,而后将话筒递给他,甚至让开一步,让傅侑珩站在了中间。
傅侑珩的视线略过坐在前排的傅元,以及满脸惊恐似见了鬼的梁倩,举起话筒,淡然开口:“感谢各位领导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说完,他冲着那两人微微一笑,继续讲了下去。
从航运业发展,到国际业务对经济的影响,以及公司未来战略规划。
他站在台上,用好听的嗓音缓缓诉说着激动人心的话语,所有人都听入了迷。
不知为何,此时颜言心潮澎湃。
这才是傅侑珩的样子,站在所有人面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没有人的视线不在他的身上,没有人能从他的话里挑出错漏。
韩建木听了会儿,道:“还是老板厉害。”
说完,他转头看颜言,却看见她哭了。
韩建木吓了一跳,急忙朝台上招了招。
傅侑珩的话一顿,韩建木指指颜言,又做出眼泪哗啦啦的手势。
颜言急忙拉下他的手,小声道:“干嘛鸭!我就感动得哭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傅侑珩迅速做了结束总结,并再次感谢各位同行和领导,拿了项目文件,快步下台。
接下来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中标企业设宴请各位领导和同行,傅侑珩让韩建木去处理,自己则走到颜言面前去。
拉开她挡住脸的手,他无奈道:“怎么哭了?”
颜言不是那种爱哭鼻子的人,但是这时候,她就是忍不住。
她想起自己刚来时候,看见家里厨房里的泡面盒子,那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傅侑珩再次走到所有人面前去。
如今真的看到了这一幕,她就忍不住了。
人总要在开心或痛苦时候哭一哭,眼泪是最好的宣泄。
颜言想止住眼泪,在这些人面前哭也太丢脸了,可傅侑珩站在她面前,那么好听的嗓音问自己为什么哭了,她就忍不住了。
最后颜言自暴自弃,抱着傅侑珩哇哇大哭。
一旁人都露出了善意的微笑,颜言却不管,心中想着,干嘛鸭,我抱着我老公哭,又不挨着你们。
齐部长走下来,惊讶道:“怎么哭啦?”
“小姑娘……”傅侑珩低声说了一句,接着转身面对齐部长。
颜言抹了抹眼泪,对齐部长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候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自己和齐部长早就认识了为好。
其他企业代表人纷纷起身准备走,韩建木给他们一一分发的宴会请柬,连傅元都没漏下。
一些领导人都来了,和傅侑珩聊着天。
有人问起身边哭鼻子的小姑娘是谁,傅侑珩道:“这是我妻子,担心我所以跟了过来……让各位见笑了。”
“哈哈哈,小傅还是个爱老婆的人嘛!”齐部长笑了起来。
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氛,颜言止住了眼泪,安静的站在傅侑珩身后,等着他结束聊天。
又有两个人走来,齐部长等领导看见他来了,于是便道:“晚上继续说。”
“好的,”傅侑珩与他们握手话别。
不一会儿,会场人走光了,保洁员进来收拾。
傅元被梁倩扶着,安静地看着傅侑珩。
傅侑珩长得像姜莨,只有下颌那部分,才能看出有傅元的痕迹。
看了片刻,傅元主动道:“你的腿……”
“已经好了。”傅侑珩礼貌且冷漠道。
“怎么可能?!”梁倩不由自主开口,“你装了义肢?”
傅侑珩没有理她,只看着傅元。
傅元真的老了,头发斑白,脸颊下吊显出深深的法令纹,像被掏空了的躯壳。
傅元沉默了片刻,道:“你是真的要把我,把你弟弟置于死地,是吗?”
“当年你和梁倩把我妈置于死地的时候,我妈妈有没有问过这句话?”傅侑珩反问道。
傅元睁大了眼,似乎有什么话堵在了他的胸口,却说不出来。
而梁倩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傅元狠狠打了一巴掌,也住了嘴。
颜言握着傅侑珩的手,冷眼看着眼前一幕。
倒是挺讽刺的,傅元当年为了梁倩,让姜莨死不瞑目。
如今又为了傅侑珩,狠狠打了梁倩一巴掌。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我是你爸……”傅元终于搬出了最后的筹码。
“那又如何。”傅侑珩道。
说罢,他招手让韩建木过来。
韩建木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合同交到傅侑珩手中,傅侑珩将其摊开,淡淡道:“股份转让书,梁倩,你不是很想我在上面签字么?”
梁倩哑口无言。
现在傅侑珩手里这些股份能值几个钱?公司市值跌成这样,股东都有一个跳楼了,幸好没死,不然他们社会信誉度更要跌得不成样子。
傅侑珩在签字栏签上了名字,道:“如你所愿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傅元又问。
这一刹那,他的神态又老去了许多。
“早就没有关系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却仿佛隔了一道浩瀚深渊。
那是一道女娲都无法弥补的裂隙,以前的傅侑珩站在那深渊前低头朝下望,如今,他飒然转身。
颜言就在他的身后,微笑着等他。
他牵着颜言的手,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傅侑珩忽然停下转身。
傅元抬起眼,看着傅侑珩的神情中带了一丝期待。
“对了。”傅侑珩看着梁倩,漠然道,“这几天记得接一下你和你儿子的拘捕令。非法转移财产,以及之前的车祸。”
梁倩的脸色猛然苍白起来。
她知道,自己和儿子可能都不得善终了。
在傅元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傅侑珩转身离开,这一次没有任何停顿。
记者早就在会场外等待,傅侑珩和颜言出来,立刻被闪光灯包围。
“傅总,您和您父亲反目,是否和之前车祸有关系?!”
“您的腿为什么离奇痊愈,难道一开始,您就是伪装双腿不能走路!”
“既然您从一开始就没有落魄,为何不和颜言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