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说话的是崔夫人,她语气温和的说了一番,余后又跟着一句,“等回头得闲了再请五夫人一道吃茶。”
话都说到这了,萧知自然也就没再多留两人,笑着应了声好,然后把两人送到影壁,眼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这才往正院走。
她这还得去同陆老夫人回禀这件事。
一路往正院走去的时候,如意便在一旁悄声问道:“主子,您是打算从这两位夫人入手吗?”
“我还没想好。”
萧知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她停顿一瞬,问道:“你觉得如何?”
“崔相公正,袁将军也最是嫉恶如仇不过,最重要的是他们位高权重,又和王爷交好,如果想请人洗清永安王府的冤屈,那么从这两位大人入手是最好的,只是”如意不知想到了什么,后头的话没再说。
“只是事到如今,是敌是友,也已经分不清了。”萧知神色平静的接过话。
当初与她家最为交好的长兴侯府,如今都是这样一副嘴脸,至于其他世家门第,谁又知道会是如何?毕竟永安王府的案子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打小闹,而是涉及谋反这样的罪名。
在她死后的那半年,曾经也有人上奏过,可都被她那位皇伯父打下来了。
久而久之,也就无人敢再提起这件事了,更何况在许多人心里,永安王府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么纵使有冤屈,讨了又有什么用?
再说——
她现在这个身份,倘若真的要请他们帮忙,必然是要说出自己的身份的。
可现在这些旧人
她如今是一个都不敢轻易相信,也只能借着机会和日后的相处,慢慢看了。
大概是因为今日见到崔夫人的缘故,萧知脑海中也忍不住想起那个温柔大度的女子,袖下的手稍稍弯曲了一些,她抿了抿唇,好一会才低声问道:“我死后那半年,崔妤如何?”
如意轻声答道:“崔小姐常去寺里为您烧香祈福,偶尔奴过去的时候也会碰到她。”
“有几回碰面的时候”她顿了顿,轻声道:“她还同奴打听过世子,问奴有没有世子的消息。”
萧知抿着唇,没说话,对于这位闺中密友,也是曾经要做她嫂嫂的人,她对她的信任,就如对陆承策的信任一样多她希望,崔妤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
两人说话间,也已经走到正院了。
恰好这会陆老夫人刚礼完佛,眼见萧知过来便朝她招了招手,笑着问道:“两位夫人走了?”
萧知自打走进这正院后也算是把心里的思绪都给收拾起来了,这会闻言也只是如往常一样,低眉顺眼,温声笑答道:“回您的话,两位夫人刚走,原本儿媳是想留她们在府里用个午膳,可她们说还有事便不留了。”
她说话的时候。
陆老夫人一直坐在罗汉床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眼见她仍是跟以前一样,不骄不躁,声音温柔且态度恭谨,心里就越发满意。她这三个儿媳里,论乖巧,谁也比不上萧知,大概人都是这样,尤其是掌过权的,就是喜欢这些看着乖巧可以把控的。
王氏、李氏虽然也听她的话,但也都是忌惮她的身份,阴奉阳违罢了。
不如萧知。
再看这几日萧知的为人处事,也可以说得上是让她刮目相看。
她是真的没想到眼前这个丫头竟然能做得这么好,不仅一丝一毫的差错都没有,甚至还完美的打碎了外头的流言,让陆家名声高累。
看来日后由她管着内宅,她也能够放心了。
不过有些东西得慢慢给才能让人听话,所以她也没立刻表示什么,如常捻着念珠,笑着夸赞人一番后就让她先回去了。
萧知哪里会不明白陆老夫人的意思和打算?她也没多说什么,朝人福了福身后就告退了,等出去的时候,如意忙迎了上来,眼见她手里空荡荡的便轻轻皱了一双眉,出了院子,她便问了,“主子,没成吗?”
原本以为做了这么多事,这位陆老夫人肯定会把中馈交给主子。
怎么还是这样?
萧知倒是没什么气馁的,闻言也只是淡淡笑了下,语气平平的说了一句,“别急。”
她这段时间最大的领悟,就是万事万物都不能太过焦急,她的耐心很好,也相信自己想要的一切都会如愿以偿。
望了一眼身后。
她轻轻笑道:“总会给的。”
几日后。
陆家把宝安郡主尽数捐出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不止世家豪门在谈论这件事,就连那些茶肆酒楼、走夫百姓也都是一派议论纷纷的样子,有人称赞陆家的做法,也有人说陆家这是疯了。
可不管怎么说。
陆家做了这么一件大善事,至少在明面上是让人挑不出丝毫错的,听说就连陛下也在早朝的时候,大肆夸赞了长兴侯一番。
陛下的夸赞,就算只是口头上的几句话,也足以让人脸上贴金了。
这段日子陆家上上下下腰板都挺得十分直,拿喜鹊的话来说,陆家的人现在出门采买个东西,报个名字都会引来一片关注,买个骨头送个肉,买个鱼头送个鱼尾,甚至还有不少人不要钱,直说他们陆家的人是活菩萨。
这可把陆家的人得意坏了。
就连门房外头站着的小厮,也是一副“我是陆家的下人,我很骄傲”的模样。
这些人之中,最为高兴的就是陆老夫人,她可以说是这件事情上最大得益者。
自打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就有不少人登门拜访,夸赞她慈悲心肠好,外头更是有不少人给她建了长生牌位,叫她“活菩萨”。
不过这其中也有不高兴的,李氏算一个,她对把宝安遗留的嫁妆送出去的做法十分不满,非常不满,按照她原本的打算,让陆承策去衙门立了契,那他们就可以瓜分下宝安的嫁妆,就算按人头,这钱也不会少。
现在对她而言,就是到嘴边的鸭子飞了,一口肉都没咬到。
不仅没咬到肉,连个好名声也没攒到,她这阵子出门可没少听人提起五房那个小贱蹄子,说她处事周到老练,说她人温柔大方,呸!一个破落户出身的孤女,什么周到老练,还不是那个老虔婆在背后帮着?
除了她之外。
王氏这几日的情绪也不大好。
不,不止不大好,是十分不好。
陆家积累了这么大的名声,就连她的夫君长兴侯也因此被陛下夸赞,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只有门楣光大,她的夫君好,儿子好,她才会好。
可问题是,这些名声不是她积累的。
相反,她还偷拿了宝安的嫁妆,虽说这件事除了陆家人没人知道真相,可大家都不是傻的,各家的口风也真的没这么严实。
她现在被禁足在家,又被卸了中馈,但凡知晓的人,谁能猜不到这其中是个什么原因?以至于现在陆家的名声越好听,萧知的功劳就越大。
相反——
她这个偷拿儿媳嫁妆的人,自然受到的议论会更多。
她这几日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有一日让丫鬟扶着走出院子的时候,就听到外头的丫鬟在议论这件事,“原本以为咱们侯夫人是大家出身,行事肯定磊落,哪里想到,她私下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可真是吓煞人了。”
“要不是这次五夫人想出这样的法子,咱们陆家的名声可是毁了。”
“说来说去,这出身也代表不了什么,咱们那位五夫人虽然身世不好,可为人清明周到,哪里像咱们这位侯夫人,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王氏平日最重脸面和名声,这次却把以往积累下来的声名毁于一旦,她气得要死,那次听到后刚想发作,把这群嚼舌根的贱蹄子都拉出去打一顿,正逢她的夫君下朝,知晓原委之后竟是一点都没有帮她的意思。
只留下一句,“她们说得有错吗?”
就走了。
王氏心里又气又恨,偏偏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咬着牙放了那几个丫头,这几日整日待在屋子里闭门不出,生着闷气不比外头纷纷扰扰的。
五房仍是以前那副样子,安安静静的,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似的,上头的两位主子没有提及,底下的奴仆也不过是随口说上三两句,不过还是有人比较热衷的,喜鹊这阵子因为有如意的帮衬,倒是闲了很多。
平日里就时常往外头摘花什么的。
今日她刚给萧知摘来新鲜的花就待在一旁同她说道:“您都不知道,二房、四房两位夫人都气成什么样了,该,让她们不安好心。”
萧知无奈的嗔了她一眼,“你呀,我这边说说也就罢了,往外头可不许这样说,没得告到她们跟前,给你罪受。”
“您放心,我嘴巴严实着呢,肯定不会往外头去说的。”喜鹊笑眯眯的捂着嘴唇,又帮她分拣起花来,眼见如意进来就笑着和萧知说道,“我让厨房给您炖了汤水,这就给您去拿。”
“记得给五爷那边也送一份去。”萧知分拣着花,提醒道。
“啊?”
喜鹊脚步一顿,脸色有些踌躇。
虽然这段日子五爷脾气好了很多,可她心里对五爷还是发憷的,让她送汤水过去,她真的有些害怕。
萧知看她这般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说道:“罢了,你拿过来,过会我送过去便是。”
喜鹊一听这话,眉开眼笑的应了一声“是”。
等她走后——
萧知看向如意,见她还是一副紧锁眉头的模样,便又笑道:“怎么了?”
“外头都在夸赞正院那位老夫人的好,也不想想这是谁的东西,谁的主意”如意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她最看不得陆家这群人占了便宜还不知道感恩的模样,尤其现在她皱着眉,又跟着一句,“这都过去几日了,那位老夫人也没喊您过去。”
“会不会”
她这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一声轻禀声,道是“老夫人请五夫人过去”。
萧知把手中最后一枝花插进花瓶里,然后看着如意笑道,“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呀。
第52章
到正院的时候, 已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
这阵子天气逐渐变得暖和起来, 屋子里的炭火也都被人撤下去了,她进去的时候,两边的轩窗都大开着, 吹进来的风也不似往日那般峭寒, 是有些暖和的, 萧知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头发,余光不动声色地朝屋子里打量了一眼。
人不多, 不过该来的也都算得上是来齐了。
李氏在。
陆宝棠在。
陆家那位病弱的四爷也在。
就连尚且还在禁足中的王氏也在。
除了那位陆四爷之外, 其余三个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 尤其是李氏和陆宝棠, 听到脚步声就抬了脸看过来,一模一样的气愤、不甘,一副恨不得要扑上前咬她一口的样子。
王氏看起来倒还好些,不过也只是好些罢了。
她虽然没有循声看过来,但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 嘴唇也抿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