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也不信,”沈放垂目看着茶盏里沉浮的茶叶,淡淡的,似有深意,似又没有,“是啊 ,要么就是装的,要么就是真是换了个人。”
沈西有点想问,但是在主子面前,他一向都很守规矩,知道他不主动说的事,最好不问。他把疑问憋进了心里,请示道:“主子,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沈放想了想:“今日姜凉蝉回来之后,可有什么异常?”
姜凉蝉?
沈西答道:“没有什么异常,只有一点,回来之后,她好像就在找什么东西,不过最后像是没找到。”
沈放饶有兴趣的盯着那悬着的碧绿茶针,嘴角微翘。
找东西。
她回来之后第一个动作,竟然是找东西。
沈放不说话,沈西也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沈放才道:“你最近盯着她点,如果她有什么异动,及时向我汇报。”
沈西答应了,又忍不住问:“主子,您让我盯着她,是不是她又要作恶?”
他应该是厌恶极了姜凉蝉,只是提到了她的名字,他原本冰块一样的脸就有了表情,十分嫌恶,眉间一道伤疤都明显了些。
“姜家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您何必还留在这里……”沈西不赞成的道。
沈放没说话。
沈西又补充道:“主子,您突然让我注意她,是不是她知道我们的谋划了?如果她碍了您的大业,那我先将她……”
他话没说透,但是后一半意思不难猜测,言语中深深的憎恶轻易地就透了出来。
他的每一个字,都冒着丝丝杀气,像开了刃的刀锋的冰冷寒芒。
第14章
沈放手摆了摆,制止了他的话。
“看来你现在还是那么讨厌她。”沈放道 。
沈西愤愤:“于公于私,我都厌恶这一家人。”
知道他的心结,沈放面色微沉,没接他的话茬,只道:“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沈家虽然蠢恶不堪,但是现在还不至要立刻将他们置于死地。”
沈西抿了抿唇,既然沈放都这么说了,他只能收起刚才心里泛起的戾气,低低道:“是。”
沈放继续道:“你只要观察她有没有特别的异动就行,其他的事情不要多管。还有……”
他沉吟着:“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你探查的时候注意点分寸,只看跟我们有关的或者反常的事情。女孩子家的其他生活,你不要多眼。”
沈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点吃惊。
主子是对那个刁蛮的姜家大小姐心软了吗?
看他迟疑,沈放沉下声音:“怎么?”
被他这么一问,沈西清醒了一些。就算他有私仇,或者对方作恶,但是主子说得对,对方是女孩子,无论对方什么德行,他自己的道德底线不能违背。
沈西正色道:“是!一切按照主子说的做。”
沈放点点头,换了下一个话题:“让瀚云楼那边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沈西惭愧道:“暂时还没有眉目。”
沈放微微蹙了蹙眉,也没有怪罪,只道:“催着他们点。今日暂时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是!”沈西恭敬行了个礼,贴在门边看了看外面没人,飞快的消失在园子外。
沈放转着手里的茶杯,默默思忖。
他最近总觉得姜凉蝉有些怪怪的,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是跟之前的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今日他说的五年契约,其实是编的。
他说的如何被姜凉蝉坑害进府的事情是真的,但如果没有姜凉蝉那一出,他也会进姜府。
姜凉蝉说放他出府,他是真没有想到。他临时起意,编了一出五年契约的事,是看她眼神茫然,好像早已经忘记当初欺男霸女把他拖入府中的事了,索性搏了一把,找了个借口诈她的。
他希望她信,可是她真的信了,他自己心里就更加起疑。
不过,他还有事没做完,暂时不能走,只要她信了,他就继续住。
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必须要弄清楚。
姜凉蝉去正房给母亲请安的路上,经过天井的时候,遇上了正在那里习练的姜云庭。
打远就看见他了,背对着这边,马步扎的稳稳的,下盘稳定有力,像模像样,看着还颇有几分武将的风采。
姜凉蝉有点欣慰,快步走过去,还特意顺着回廊绕到他面前,想给他个爱的鼓励。
绕到面前一看,姜云庭下盘确实扎着马步,但是手里抓着一把瓜子,正边蹲马步边咔咔的啃着瓜子,看到姜凉蝉来了,还热情的招呼她:“阿姐你来得正好,今儿我出去的时候,看到这瓜子刚炒熟,就买了一袋,味道竟然还不错,你尝尝。”
姜凉蝉不想尝尝瓜子的滋味,只想让他尝尝原地灰飞烟灭的滋味。
这个不长进的小子,知道自己未来的下场是什么吗?
姜凉蝉温柔一笑,温柔的抬手,姜云庭还以为她要接瓜子,哪想到下一刻,她狠狠地揪住他的耳朵,扯着他就走。
回廊上留下姜云庭杀猪般的惨叫:“啊疼疼疼你放手!”
“不吃就不吃你怎么能动手啊。”
“啊啊我警告你,你的手放我耳朵上就放了,但是不准转圈!”
“啊啊别转了疼疼疼疼疼!”
被拧着耳朵拎进正房的时候,姜云庭的感觉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是瓜子不好吃还是婢女不可爱,他要闲的去招惹她?
不对,今天不是他招惹她的,是她来找他事的。
大姐这段时间,变得更加丧心病狂了。
两个人扭着进正房的时候,姜母正在看这月送来的账本。
看到两个孩子又闹着进来了,姜母哭笑不得:“你们这俩孩子,又做什么呢?”
姜云庭自觉冤情甚重,先嚎了起来:“母亲,你管管这个泼辣闺女吧,她刚才在园子里一言不合就上手,儿子的耳朵都要被她拧掉了,还在下人面前丢了面子!”
姜母无奈的起身,拍了拍姜凉蝉的手,温柔道:“婵儿先放手,有什么事,慢慢说。”
姜凉蝉一进来,看见姜母,就懒得搭理姜云庭了。她顺势抱住母亲的腰,贪婪了呼吸了好一会母亲身上的气味。姜母坐在软塌上,她也跟着盘在软塌上,腻在姜母身边撒娇。
刚被拧了耳朵又瞬间被冷落的姜云庭:……
我是谁我在哪儿请问现在还有人能看见我吗?
好在母女二人絮叨完了,总算又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姜凉蝉奇道:“对了,你还在呢。”
姜云庭:……我谢谢你哦。
姜凉蝉一扭头,对姜母道:“母亲,刚才我经过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习武,那姿势,那力道,那招数,看都没眼看,说出去都丢张先生的颜面。”
张先生是姜府特意为姜云庭习武请来的宗师,只可惜张先生教的认真,姜云庭学的稀松。
姜凉蝉继续道:“我问过张先生了,张先生说他现在的水平,也就比顽童强点,别说以后想上战场退敌了,说不定连个护院都打不过。”
勉强胜过顽童的姜云庭恼羞成怒,红着脸道:“你胡说什么!你又不会习武,就看我扎了个马步,哪里就知道我好坏了。”
“再说了,你什么时候问过张先生了,你分明拧了我耳朵就过来了。”
你小嘴一张在这里叭叭的造什么谣呢?
这半句,姜云庭不敢说,说了就是一顿打。
姜云庭又没有面子,又觉得委屈,只好眼巴巴的看姜母:“母亲,您给评评理,说句公道话。”
姜母怜爱的看着姜云庭鼻尖练功练出来的汗珠,甚是赞同的颔首:“婵儿说得对,你这功夫,虽然一直在练着,但是确实练的马虎了一点。”
姜凉蝉开开心心的附和道:“就是就是。”
姜云庭:……难受。
姜母看他萎靡不振的样儿,不忍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担忧地道:“姜家祖上确实出过武将,但是到了你们父亲这一代,早就没有武将的影儿了,他是文臣,也没有带兵打仗过,你偏偏非想要做个将军。”
姜云庭不服的哼:“男子汉大丈夫,当是铁骨铮铮,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才像一回事。”
姜母不强制儿子的想法,只是担心:“咱们家没有家养的兵,没兵又没兵权的,你的武艺体格在京城人家的公子里面,肯定算好的,但是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不修炼精到了,终究还是太危险。”
姜云庭听她这么说,急的一头跳起来:“母亲,你们就知道危险危险,不说危险就说我学艺不精,我学艺精不精,没上战场怎么就能下定论了?再说,我堂堂男儿,光在家里打混算怎么回事,你们不要用你们的担忧禁锢我行不行!”
姜凉蝉乓的一下拍在他脑门上:“你喊什么喊!你对着谁喊呢!”
现在姜凉蝉心里姜母最大,谁也不能对姜母不敬。
姜凉蝉本来因为他冲着姜母吼,还有点火,抬手还想再揍他的。但是看着姜云庭委屈的眼圈都红了,姜凉蝉有点愣住。
转念一想,他这个年纪,其实是叛逆期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正处在自我意识觉醒的时候,内心喧嚣着渴望着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虽然在成年人眼里看起来中二,但这也是人生最热血沸腾、最珍贵的少年气风发的时候。
他渴望成就自己,也极度厌恶束缚,一旦束缚他,反弹的会很厉害。
姜凉蝉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把姜云庭按在檀木罗圈椅上,眯着眼睛笑:“小云庭,你要是想行军打仗,也可以,我们谁也不拦你,但是你现在的实力,我们还不认可,所以你要是达到我提的条件,你尽管去,我们保证不再说什么,如何?”
姜云庭不服气:“凭什么你不认可我就不能去了?”
姜凉蝉笑嘻嘻的:“怎么,姜小将军还没挂上帅印呢,这么点挑战就怕了?”
姜云庭在心里警告自己,这一定是激将法。
他一拍桌子:“我有什么怕的,你尽管说,怕你我是你孙子!”
……
懊恼。
不过其实他还真有点想知道姜凉蝉说的条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