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块生菜中间夹着肉片,再拌点原生酱,皇上顿了顿,放入口中,随后,眉目肉眼可见地一点点舒展开来。
果然,没叫他失望,这东西看着磕碜,吃起来味道却不错。
陈以祯笑得眉眼得意。
用过晚膳,皇上又坐了会,就准备起身离开,陈以祯送他到宫门口。
深秋来临,夜晚的冷风嗖嗖地往人脖子里钻。
皇上摸了摸她冰凉的小手,停住脚步,对她说:“不用送了,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后泡个热水澡,早些休息。”
又吩咐双姝,“晚上记得给你主子弄个汤婆子,另外,天凉了,手炉该备起来了,身为奴才,主子想不到的地方你要全部考虑到,否则,还要你干什么!”
双姝吓得一下子跪到地上,惶恐道:“奴婢有罪,谢皇上提醒,奴婢马上就去准备。”
皇上微微颔首,他知道眼前这个丫头是她带进宫的心腹,不便多加批评惩罚,因此只简单训斥两句,就停了嘴,转而对她道:“朕走了,你回去吧。”
说罢,他转身,随着一飘一忽的宫灯渐渐远去。
皇上走后,陈以祯笑着让双姝起来,“好了,皇上走远了,起来吧。”
双姝站起身,露出笑盈盈的一双眼睛。
陈以祯还以为会见到她的一双泪眼,此时见她这个样子,不由惊讶。
双姝欣慰道:“见皇上对娘娘这般好,见娘娘和皇上这般好,奴婢就放心了。”
她接连用两个“这般”来表达她心中的宽慰之情,陈以祯听着却呆在了原地。
“皇上对我好?我和皇上好?”她轻声反问。
郑嬷嬷笑着道:“可不是,奴婢们都能看出来。”
陈以祯愣怔,许久,低下头,展眉一笑。
皇上对她,的确挺好的吧。
可是她对皇上,却没有那么纯粹,只是因为,她希望能给家里人,给堂姐撑腰,所以才转变了想法。
可是,这一刻,她却又不得不承认,此时这般温馨和睦的相处氛围,是她分外享受又期盼许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腿好疼,腰好疼,我腿疼又腰疼,哭唧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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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今日,是请安的日子。
大清早, 天雾蒙蒙一片, 过路之处, 地面墙壁上,宫灯草地上沾满了凝结的冰霜,陈以祯穿着件薄一点的大髦, 立在宫道口, 张开嘴, 轻轻哈出一口气, 立即有一团拢雾状的白气形散于眼前。
双姝掏出手炉, 递给她,“娘娘, 带上这个吧。”
陈以祯接过来,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 轻轻颔首, “走吧, 早些过去早些暖和。”
这个时节,宁寿宫和永昌宫定然已经烧上银炭。
老祖宗和皇太后都是抗不得冻的年纪。
她们来到宁寿宫, 早已有识眼色的小宫女掀开帘子, 陈以祯走进去, 脱掉身上的大髦,交给双姝,正要往里走,突然, 耳朵一动,依稀听到里头有陌生年轻的女声。
她顿了顿,走进去。
绕过屏风,来到内室,果不其然,一派烘暖的气息迎面扑来,一路走来北风吹得冻僵的手脚立即沁入丝丝暖意,转瞬,就暖和起来。
眼睛不动声色扫过在场诸人,她笑着上前见礼,“老祖宗万安,太后娘娘万安。”
心下却惊诧万分,如她没记错,坐在太后娘娘身旁的那位姑娘,好似是前段时间见过的夏家庶女,夏从琳。
夏家,主院。
夏夫人恨铁不成钢地伸出一根手指点她额头,咬牙切齿,“你说你,非要气死我你才甘心。”
夏从陇身子后仰,错过她的攻击,嘟起嘴,问:“娘,你干嘛?”
“我干嘛?我问你!你是不是拒绝了你姑母派来接你的人?”
“哦,那个啊。”夏从陇漫不经心,“对啊,我身子不适,就拒绝了。”
夏夫人顿时捂住胸口,一脸昏昏欲坠,气游若丝,“你真的,要气死你娘我。”
“娘,难道您希望女儿进宫蹉跎一生吗?”夏从陇不满。
夏夫人立即放下手,强作精神:“你这是什么话!宫里有你姑母在,怎会让你蹉跎一生?”
夏从陇嘴角微挑,冷笑道:“娘,您别哄女儿,女儿不傻,表哥没登基前姑母过得是什么日子,女儿不知,难道您也不知道吗?”
夏夫人哽住,半晌,她张口反驳:“你表哥孝顺,你姑母不会让你落到那般境地的。”
“表哥是孝顺,但表哥首先是一位帝王,其次才是一个儿子,表哥心性坚定,手腕又强势,若表哥执意不喜我进宫,姑母又怎么可能扭得过表哥。”
说完,见夏夫人闭上嘴,露出犹豫思忖的神情,夏从陇咬咬牙坐过去,趁势追击,“娘,您就听女儿一声劝,宫里那地方,不一定是好去处。”
夏夫人迟疑……转瞬,表情颓丧,“家里定然要派一位姑娘进宫,如果你不去,就只能送那边进去。”
说着,她忍不住落泪,抱住夏从陇,“甭管你父亲再宠爱那边,只要你祖父祖母在,只要太后和家族在,那边怎么也不会越过母亲,怎么都得老老实实在母亲跟前伺候,但是你啊,如果那边真能成功进宫,甚或者获得圣宠,难不成将来你要低她一头?”
她咬牙,神情恨恨,“母亲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夏从陇好笑,她拍拍母亲的肩膀,安慰道:“合着原来就为这事啊,那娘您可以放一百个心,那边啊,绝对不可能进宫,即便进了宫,也不可能获宠。”
“为何?”夏夫人抬起头,神情疑惑。
夏从陇踟蹰起来,她一直没将宫中发生的事和自己观察所得告诉母亲,就怕母亲和家里失望,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但是此刻,为了宽慰母亲的心。
“娘,您听女儿说……”她凑到母亲耳旁。
听完,夏夫人眼睛瞪圆,嘴巴张得老大。
“你,你,你确定?”
夏从陇点头,“女儿确定。”
夏夫人神情恍惚,好半晌,她轻声呢喃,“怪不得,怪不得……”
“原是如此……”夏夫人回过神,想了想,长叹一口气,“也罢,你既然执意不想进宫,母亲也不强迫你。”
不过,她转念一想,摇摇头,说:“即便那边当不了妃位,但一个贵人还是唾手可得,即便皇上真的钟情皇后娘娘,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纳妃。”
夏从陇不同意她这个说法,她低下头,轻声嘀咕,“女儿觉得皇上表哥不是那样的人。”
那边,宫里,太后也在说夏从琳的事。
“这些日子,臣妾总是做梦梦到少女闺阁时期,恍然醒来,发现进宫不知不觉已有几十载了,想是太过想家,遂臣妾就传唤娘家侄女进宫陪陪臣妾,聊以慰藉臣妾的思念之情。”
她面朝太皇太后解释道。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能有个人陪你是好事,既然想家了,就多留琳姐儿在宫里住段时间。”
皇太后精神一振,直起身,继续道:“臣妾是这么想的,恰好臣妾这段时间失眠多梦,身体不适,就想着让琳姐儿帮臣妾打理一段时间宫务。”
话落,陈以祯眉梢一挑,暗暗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太皇太后一时也没吭声,她放下茶盏,靠着软塌闭目出神。
屋内陷入一派尴尬的沉寂中。
皇太后有些尴尬,尤其是太皇太后的缄默,好似在生生打她的脸,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眼睛瞅向皇上,“皇帝,你觉得呢?”
皇上沉默,突然,他偏头瞟了低头不知在思虑什么的陈以祯一眼,许久,方缓缓开口,“这事,您和皇祖母商量便是。”
皇太后拿眼睛瞪他,就是老祖宗不好说话,所以她才主动拉上他。
皇上端起茶盏,低下头,只假装看不到母后的暗示。
夏从琳咬住下唇,手指不安地搅动手心攥着的手绢。
不知过了多久,太皇太后总算睁开眼睛,淡淡瞥她一眼,开口道:“你虽身子不适,但过往宫务都由身旁嬷嬷打理,也不需你过多费神。”
皇太后脸庞涨得通红,嗓音呐呐,“臣妾……”
“不过,既然你身子不适,不宜多操劳,让琳姐儿从侧帮忙也无可厚非。”
陡然柳暗花明,皇太后怔了会方才回过神,她脸庞骤然明亮,忙吩咐夏从琳,“还不快谢过老祖宗对你的看重。”
夏从琳咬着唇站起身,脸蛋粉红,眼睛熠熠发光,她快步上前两步,深深蹲下,“谢老祖宗抬爱,请老祖宗和皇上放心,臣女定然不会辜负你们的厚望。”
请安结束,回到钟粹宫。
迎面差点被一个小宫婢撞到,双陆火气腾起,推开她,叉腰骂道:“小蹄子,眼睛瞎了!往哪撞呢!要是冲撞了娘娘,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小宫女吓得脸色惨白,“扑通”就跪下了。
“好了,无事,你起来吧,以后注意点就行了,先下去吧。”
“谢娘娘开恩。”
目送小宫女跟只小兔子似的吓得蹦开的背影,陈以祯无奈摇头,看向双陆,“你说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跟个孩子一般计较。”
双陆眼眶通红,唇/瓣微抿,咬牙不语。
那倔强又委屈的小模样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了这是?”郑嬷嬷着急地迎上来,急声问道。
今日请安,她没去,双姝和双陆一块陪着娘娘过去的,遂就不知道宁寿宫发生了何事。
双姝叹口气,上前拉住双陆的手,拍拍她肩膀,安抚两下,转而又对郑嬷嬷说:“嬷嬷,咱们先进去,给娘娘沏杯茶。”
“哎,是是。”
进到里屋,双姝一边给陈以祯沏茶,一边将宁寿宫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郑嬷嬷睁大眼睛,呼吸急促,“这,这……”
不怪双陆,即便是她,听到也不无心动,娘娘现下虽备受皇上宠爱,宫里头也无人敢欺凌,但距离当初的盛况还有段距离,这其中之一便是后宫的掌控权。
其二,是回到长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