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门学堂专供属国学生的住宿院里,年轻的男女学生都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无言对坐。
“或许,傅先生不会跟我们计较吧?”
“呵呵,你觉得呢?”坐在最边上的女子冷笑两声,目光一扫众人,“当初我便跟你们说过,别掺和进去,可你们呢,生怕显不出你们能耐似的,还说什么有大宴朝的人顶在前面,便是追究责任也找不到你们的头上。既然都想好了,那就别怕啊,怎么现在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似的?”
其他人闻言脸色都不太好看,其中有个本就跟这女子不对付的当即就呛声。
“莫说我们了,那你呢,你该是先知先明了,怎么也跟着我们一起惶恐?”
“哼,我何来的惶恐。”女子施施然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冷声道,“若不是大家当初是一起来的,你以为我今日会来这里跟你们一起坐困愁城?”“诶,你别走啊,咱们都是一伙的,便是你没有参与,可外人也不知道啊!”
有人想去拦她,却被同伴扯了一下,没能顺利起身,只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别去找她了,她现在可得意着呢。”起先呛声的那女子忍不住话中酸意,“她父亲给她找了门亲事,是陈郡谢家的公子,她有了谢家当靠山,自然是不会同我们一起担忧了。”
她说的时候只顾着酸去了,却没发现同伴里另外两个女孩子眼睛一亮,而后就低下头,掩藏起眸中喜色。
那女子能找世家公子联姻,她们样貌学识家世也不差,自然也可以找个世家公子做夫婿。虽然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回去家乡了,但见识过了大宴的繁华后,家乡其实对她们的吸引力已经不剩多少。横竖回去也是出嫁,还说不得会被联姻到什么地方去。既然左右都是要嫁人,嫁到大宴朝来不是更好?
除了女孩子们升起心思,有几个生性低调没有掺和这些事情的男学生也打起了算盘。他们不能入赘,却可以娶亲,以外婿的身份请求留在大宴朝为官或是做生意,这也是一条极好的出路。没必要跟着这几个作死的在一根绳子上吊死,他们只要老老实实的听话做事,圣人也不会降尊纡贵的来对付他们吧?
接下去的几天内,世家贵族们发现自家的姑娘小子好像多了些追求者,而且还是属国来京里上学的。
不说世家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但至少该有的敏锐度还是有的,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些家伙在打什么主意了。
有人顺水推舟就有人拍案怒斥,总之因为沧澜国而起的风波短时间看来是消停不下去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带着庞大的使团队伍到达了大宴的国都。
使团抵达国都京城之后便没傅子寒什么事了。接待有专人,连陪玩陪吃的也有专人负责。傅子寒吃了肉,总得让其他人喝点汤,再说他现在没有官职在身,私下接待还好,上升到一定层面之后就显得弱势了些。
在回京之后的第五天,傅子寒聚了个宴,邀请的是亲密好友和有利益往来的合作伙伴,这其中当然也包含了远道而来的客人中的某几位。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宴到中途来了位大人物,吓得在场的人筷子都差点捏不稳了。
“圣人怎的突然来了?”看到傅子寒也有些惊异的将圣人和渝夫人迎至主位,下面行礼的人中有人心思就活络了起来,“不是说傅先生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受宠了吗?这回京半月连个官职都没有。”
“你知道些什么。”有跟傅子寒关系更为亲近些的客人嗤笑了一声,“圣人不予官职是因为先生不要,也是担心自己位高权重可家里没有深厚根基容易成为靶子。说没有圣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没圣宠,傅大小姐能被皇后娘娘收为义女以郡主身份出嫁?没圣宠,能赐婚立文公子?你长点脑袋吧!” 其实受宠不受宠的,对傅家来说并没有外人想的那么重要,特别是傅子寒,在外面走过一遭之后眼界心胸都放开了,看到的也不是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他想着自己虽然能力有限,不能助圣人开疆辟土征战天下,但是能为大宴去探寻一下外面的世界,去观察这个时空里其他国家的发展进度,这样也是他为国效力对吧?
再有,接下来的几年里怕是朝廷会风云再起,他宫斗政斗的智商都不够,还是别轻易掺和进去的好。但是在走之前,他还是想要尽力帮儿子一把,将目前最大的障碍给扫除掉。
让傅子寒松了口气的是,圣人此番突然到来也是为了此事,甚至他的想法和做法比傅子寒来得更直接简单粗暴。
“圣人的意思将五皇子交于小民带走?”傅子寒的脸有点扭曲,他实在是GET不了圣人的想法。
不说五皇子的皇子身份,就说他乃皇后亲子这一条也注定他跟其他兄弟有所不同。若是圣人让他带走五皇子,岂不是就摆明了昭告天下,国家继承人是大皇子?这样的事情怕不是圣人会做的。
果然,圣人的想法就是那么与众不同。
“大皇子也出去?那,五皇子跟大皇子他们能共处?”
虽然印象中还是个小豆丁的五皇子完全不像是这次调查的真相里那么心机深沉,但是身在皇家,很多时候有诸般的不得已,这不是能照着他们自己的想法来的,除非是那种心智特别坚定,背景也特别深厚,甚至是专宠一身的皇子才能做到这一步。
便是当今圣人自己,在没有登上帝位之前,也是个生死不由自己的猫崽子。连他自己都这般经历过种种磨难,难道还想要他的孩子也一一尝试一遍?
接下来的时间里,圣人都懒得跟心眼实诚的傅子寒说话,将他交给了渝夫人后,自己跑去找那些对着他战战兢兢的小民们喝酒,完全没把自己圣人的身份当一回事。
渝夫人含笑看着圣人难得的孩子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笑出声:“子寒不须多虑。虎毒还不食子呢,圣人爱子之心比旁人都重,便是当初的四皇子,那么艰难的情况下,圣人不也是找了国师将他带走,而非直接将那孩子掐死在襁褓中吗?”
这能一样?还有,当初四皇子能活下来,国师其实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吧?反正傅子寒不太相信陈渝的话,却也没当真傻到当面反驳。
陈渝瞄了一眼傅子寒,起身领着他去了傅家祠堂外的花树下,摒退众人之后,只跟傅子寒在树下慢酌。“其实圣人一直都知道我在他身边的理由并不单纯。”突兀的,陈渝开口,让傅子寒吓了一跳,倏地抬眼去看四周,跟只警惕的土拨鼠似的。
“你这小子。”陈渝笑嗔了他一声,“我既然敢对你说出口,那必然是不怕圣人知道的。”
“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姐姐都不敢进傅家祠堂祭拜长辈们吗?”陈渝嘴角的笑容很苦涩,带着诸多难以言表的滋味,“因为姐姐不配,所以不敢。”
傅子寒不想听,他猛地站起来,想要往外走,嘴里还嚷嚷着怕圣人喝多了伤身体。
“子寒,听姐姐说几句好吗?”陈渝伸手拉住傅子寒的衣袖,“姐姐能跟你说话的时候不多,等到你再次出海,回来时姐姐还在不在都难说。”
“渝姐姐你说什么!”
傅子寒是真的生气了,他不是没猜测过当年的事情还另有隐情,可再有隐情又如何?他能肯定的是陈渝绝对没有出手害过自家人,若说是因她的原因才让傅家遭难,有这个可能,但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那个时候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奢望,凡是被卷入其中的,有几个是善终了的?
再有,他这几年跟老师也私下谈过,傅家当初真的是站在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位置上,能保留下他,已经是家族和皇权达成的最后的协议。
最重要的是,傅子寒到底不是原主,哪怕他继承了原主全部的情感,可对于陈渝他依然恨不起来。不但恨不起来,从内心来说,他是十分同情她的。从以前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中就能知道,深宫中不仅仅是男人在角逐,女人之间的战争更加残酷。陈渝以尴尬而没法公之于众的身份活在深宫后院,每一步都得小心了再小心,哪怕圣宠眷浓也抵挡不住有心人的暗算。
傅子寒一时间想了很多,最后却化成了一丝无奈的轻叹:“渝姐姐,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最疼我的姐姐。说实话,我觉得比起立文和静姝来,你们到现在都更偏心我,我很高兴,也不高兴。不高兴的是我已经是中年人了,为人夫为人父,我能承担得起我应该承担的责任,你们却还因为过往的种种而觉得愧对于我。说真的,我不觉得你有亏欠我,至于哥哥那里……我想,他也是希望你能幸福快乐的。爱一个人,能看着她幸福,对爱人的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傅子寒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他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在宽慰陈渝,但他从始至终一直面朝着家祠,这话更有几分是说给逝去的亲人听的。
陈渝一直在低泣,不多会儿,眼睛都略有些红肿了。
傅子寒让人去取了药膏和布巾水盆过来,又让夕颜帮着陈渝收拾,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掩盖住她哭泣的痕迹。或许是年纪大了,陈渝眼角嘴角的细纹就算是用最上等的粉也掩盖不住。用上了傅子寒给她从海外带回来的香粉和眼影黛粉之类的,才将她弄花的妆容恢复精致。而且傅子寒给她选择的眼影和眉黛的颜色更适合她的年纪,让她看上去更沉静端庄。
女为悦己者容,深宫中的女人更是如此。想要圣宠不断,维持姣好的容颜是必须的。年年都有小妖精勾搭圣人,那些小妖精可是新嫩多汁到一掐都能出水,若是不爱惜点容貌,她们早怕被圣人忘记在深宫一隅了。
现在的圣人还算是少有的长情,宫里除了按制更换女官宫女外,已经很多年没有选秀入宫了。而且圣人对后宫诸女也算公平,只要诞下皇嗣的,无论是皇子公主,都按例给了份位。
或是人的年纪越大就越容易回忆起从前,陈渝又逗留了好一会儿,才在傅子寒的陪伴下往宴会处慢慢走去。
“立文娶亲之后你可就安心出海了。在外面玩个三五年,也需得早早回来。你也不是年轻时候,家里还有幼子幼女,不能说一丢就不管了。”
“这次回京本就打算奏请圣人,希望能准许我带老二老三和糯糯,还有博立的从弟一起出海,等走完这一趟,年轻人也差不多锻炼出来了,到时候我这把老骨头可就不用再陪他们折腾。”
傅子寒笑起来,眼角也是带上了些许细纹,唯有笑容还是如年少时那么灿烂。
“曾记得姐姐还在闺中之时,曾想说去海边走一走,看看海天一色是个什么样儿的,还有沙洲驼铃又是如何悠长,更有那‘长河落日’的美景想要见识。等孩子们大了,子寒就带着阿珂陪姐姐到处走走看看。”
陈渝也想起当初他们仨在家里看书的时候,读到古人形容的那些美景,当年的傅大就曾许诺会带着她走遍大宴朝的每一处地方,让她看四时光景,品百滋百味。
然而世事总是那么不如人意,他们才长大,就不得不面对纷涌而来的各种俗事,后来发生的那一切,那对母女的心狠手辣,还有前圣人的冷心冷情,都是击垮傅家的原因。但归根到底,若不是她于京城集市上那惊鸿一瞥留下的祸根,也不至于让傅家崩塌得那么快速。
她自觉有愧于傅家,这么多年才不敢再入傅家老宅半步,生怕傅家的冤魂不肯原谅她。也是这两年傅子寒重建了老宅,她才敢远远的在门口遥拜。
两人走到半路,就看到圣人在吴典的搀扶下往他们这边走。
圣人是喝得有些开心了,脸色微微潮红,目光略浑浊,看到他们姐弟,人还隔得两三米远就开始大声笑道:“子寒你交的那几个朋友还不错,朕看户部可以跟他们合作,争取赚更多的金银回来。”
傅子寒一拱手,回笑道:“既然圣人看得起他们,那改明儿就请户部的大人跟他们接洽一下好了。资本更雄厚的话,所获得的利润也更多。大宴朝国土广袤,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多,能多挣点自然是好事。”
“就是这个道理。还是子寒能明白朕的心思。那几个老臣只看着自己家族的利益,却没想过国库的开销要如何开源。”
圣人随口抱怨了一句。这事儿傅子寒也有所耳闻,应该是昨日发生在议事房的事情。以吏部的大佬为首的重臣跟户部右侍郎怼上了,觉得不应该开放航线给普通商贾,说什么现有的配额连世家都不够分配,为何还要分出去什么的。
“那些人啊,心里想的只有自己家族的利益,何尝将大宴放在心里。”圣人的口吻听上去很平静,然而陈渝却微微蹙眉,有点担忧的看向傅子寒。
第172章 大结局
傅子寒恍如未觉,还出声附和:“圣人所言极是。不过, 小民也听人说过先家后天下这句话。”
“哦?”圣人眉头一抽, 停下脚步,脸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说说看, 你是如何想的。”
“圣人明鉴。人都是有私心的,这一点古圣先贤也不否认, 所以大人们念着自己家里也无可厚非。不过这个顾念也要有个限度,最基本的原则就是不能损害到大宴的利益。这一点,圣人自然是比子寒更明白的。”
圣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其实傅子寒要说的也很简单, 就是两个字, 忽悠!
“圣人给了他们一条路,怎么走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了。圣人不必思虑太多, 沿海和海外最重要关系捏在朝廷的手里就行了,官府吃肉,也给小老百姓们留一口肉汤。能自己划拉到饼子的, 那是他自己能耐, 朝廷不盘剥也不扶持,让市场竞争自然去应对就好。”
朝廷把控了最重要的资源和线路, 然后给画一个大饼,让那些想要谋利的人自己去拼抢,各地关口只需按照税率来收取应得的那一部分就好。千万别小看了这一部分,从古自今, 海关的税收都是国库资金的重要来源,之前是大宴朝没有重视这一部分,只将目光锁定在农业上,逮着一只羊撸毛,这才是民怨载道的根本。
商人不同,他们虽然风险很大,但是利润更高,而且凡是挂了大宴朝国旗的海船,持有大宴朝的通关文书就能获得大宴海军的保护,哪怕遇到海盗了,只要给大宴海军和有互保协议的地区军队送信求救,就能得到及时的保护。
钱财再多也比不上安全的重要,想必商人们一定会乐意花钱保平安的。
在傅子寒提到税收的时候,圣人就反应过来了。当初西域那边商路大部分人都不看好,结果如何?一个互市,一个入关税收,直接填满了半个国库。若不是西域的利润源源不断的流入到国库中,大宴朝这两年的发展也不会这么快速,更不可能在夏天的时候说救灾就救灾,将天灾带来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你觉得海外商路的利润比西域丝绸之路更大?”
“当然能肯定。”傅子寒带着圣人拐了个弯儿,直接去了他的书舍,那里有他收集回来的最新的地图和旅行风物志。
“这几个岛屿离粤城不远,走一趟最多三四个月的时间。这里盛产各种热带的水果,这里产出的食物原料口味独特,肯定能让富有之家愿意花钱尝个鲜。还有这里,盛产一种鱼皮和蛇皮制成的衣服跟口袋,花样绚丽的蜡染也是当地的一大特色。”
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中途还拉来了几位忠心于圣人的大臣。傅子寒像讲故事一般的将周围的岛国和另一块大陆的港口城市一一介绍了一遍,其间还结合了这次前来大宴朝拜的海外诸地的使者的身份,将地域风情和特产习俗都普及了一通。“所以其实饼很大,根本不怕不够吃,只是圣人心善,想要拉老牌的世家贵族们一把,才主动将皇室的利润分薄出来。但是既然分不匀那就不分了,除开有功于朝廷的功勋老臣和皇族之外,其他人想要获利就自己想办法吧。当然,船队的位置可以提供给他们,大宴朝海军的保护也不收费了。只是这税收上可以稍微操作一下,却不能免掉,否则怕会引起更大的冲突。”
傅子寒之前就给圣人强调过,国库最大的来源就是税收,特别是进出口的税收,宁愿免掉农人的杂税,都不能不收商人们的贸易税。
对税收这方面的问题,在上一次出海的时候,傅子寒就跟户部的大人们专门讨论过。当时因为不了解圣人的心思,大家还有些不敢放开了手脚。后来在见识到其他地方的海关税收之后,户部大人们的金钱之魂就再也按不下去了,怕是连圣人都没法阻拦他们想要收税的心。
其实对世家贵族来说,税收也不是不能做手脚的,甚至圣人也不可能完全严格的照章行事,但只要双方都有底线,达成一个平衡就行了。
像傅子寒这次一样,他将出海所得的收入取了十分之一投入到闽南地区的几大书院,设立对贫困学子的学业奖励,甚至专门在钱庄设立一个账号,凡是家境困难需要资助上京赶考的路费的,都可以凭自己的印鉴去账号申请一笔钱,足够他们参加考试的所有支出了。
另外,他还连续三天布施,又给几处大县所辖下的育养院添置了不少必要的生活设施。这样的事情花费不多,却极得名声,如果不是他背靠圣人,肯定会有人眼红而给他使绊子的。
傅子寒将这些花费统计了之后,报到户部,再由户部核算之后取十分之一的数额抵消了他应缴税款的一部分。这样一番操作下来,傅子寒得了名声又得了实惠,而户部也能更好的执行税收征收,可谓是一举数得。
冉家和尹家也学着傅子寒的方法,在他们应缴税款的时候,将做善事的金额和时间地点都一一记录并统计了上去,果然也跟傅子寒一样,抵消了应缴税额的相应部分。而且冉家得到了户部给与的“纳税光荣”的匾额褒奖,尹家也得了知府大人的公开表扬。而且在当年礼部出的善举榜上,冉家尹家都赫然在榜,而且排名还跟同档次的其他家族拉开了很大的差距。
这些都是张贴出来供百姓们看的,做不得假。一时之间,冉家尹家和傅家在百姓的心目中那就是真正的行善积德之家。
圣人和大臣们在傅家的这一天一.夜里,对即将发展起来的海外贸易燃起了热情。之后要制定的相关制度就不是傅子寒能参与的了。他也没有要参与的意思,因为胡家的老祖宗突然重病,而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看到胡大姑娘和六姑娘顺利出嫁。“这么说,婚事得提前了?”傅子寒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略懵,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他们家还好,立文跟六姑娘的婚事在进行的过程中,突然提前也不过是加快点进程而已。再说这事儿圣人交给了礼部筹办,那么多人参与进来,需要的物件在半个月之内就可齐备。
有问题的是胡大姑娘那里。经过上次的流言事件,大姑娘的行情简直没法说,真正的贵族家是不可能跟她议亲的了,但是华阴胡家的那个小子也不愿娶她,这就有点尴尬了。
华阴胡家那个天才不乐意娶胡大姑娘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从来就没回应过胡大姑娘的好感,人家一直心有所属,看中的是他的小师妹,前淮阴府知府大人的嫡幼女。这俩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原本只待胡家小子金榜题名就可议亲来着,却不料横插了这么一竿子,让前知府大人震怒的同时,也给这门亲事增加了阻拦。
“可传言不是说他们是两情相悦?”
“传言你都能信?”糯糯毫不客气的赏了她二哥一个大白眼,却被她娘给掐了一下脸蛋。
“传言还说大哥不喜欢我们仨呢,结果呢?大哥比爹还疼我们,当然,教功课的时候跟大魔王也差不多了。”
尹珂守着三个孩子读书,手里拿着礼单在核对,还有立文亲娘留下的东西也得单独拟张单子提溜出来,等新媳妇过了门,就交给对方。
“就你们爹溺爱你们的那个劲儿,不是立文看着,娘看你们才真的会长成小魔王。”
到底是家底厚实之后才出生的,他们就没吃过立文和静姝当年的苦头,所以在很多时候就会不自觉显露一些富家子弟的常见小毛病。她是个慈母,孩子又是亲生的,打舍不得打,骂舍不得骂,丈夫也是个溺爱孩子的,多亏了立文从旁辅助,不然这仨真的能上房揭瓦。
“这么说起来,以后就不能成天跟着大哥了是不是?”老二捧着胖嘟嘟的脸,眉眼忧愁。
他和老三跟着立文的时间比跟着爹的时间多,哥哥就是他们人生的榜样,前进路上的灯塔,这突然说以后不照着他们了,感觉心里有点不得劲儿,很有种不太乐意让嫂子进门的冲动。
“你们仨可别打歪主意,要是让先生知道你们阻碍了立文的婚事,看谁救得了你们。”
宋嬷嬷冷眼瞧得分明,不轻不重的出声敲打了下三位小主人,果不其然就看到两张小圆脸上落下一片阴云,嘴也嘟上了。倒是二小姐糯糯很有点无所谓,她比俩哥哥机灵,知道不可能不让嫂子进门,但是进门之后要怎么争宠,这个课题需要跟哥哥们好好研究研究。对于糯糯的小算盘,宋嬷嬷无所谓,进门之后能不能在家里立下足,那就是大少夫人的问题了,她只对大少爷负责。
这些都是小插曲,不管三小只乐意不乐意,他们大哥的婚礼都日益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