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吃吧,等会就凉了。”
到底年纪小,雪兰愁容来的快,去的也快,捏着糕点吃了起来,幼宁本来已经吃的很饱了,看着雪兰吃,食欲大动,也忍不住捏了一块乳白色的糕点塞到嘴里。
宫里做的东西不仅味道好,样子也精致,那块奶糕雕成花朵形状,花瓣层层叠叠。
主仆俩正吃的欢快,外面突然传来宫人的请安声,良辰匆忙跑进来把雪兰从凳子上拽起来,拿帕子把她唇角的残渣擦干净,叮嘱她五皇子七皇子和公主来了,让她行礼。
从外头进来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宫里头规矩多,雪兰是下人,让别人看见和幼宁坐在一起吃东西不合礼数,良辰只来得急把雪兰提到一旁不显眼的地方站着,幼宁一脸懵,手里捏着块桂花奶糕,扭头看着良辰。
五皇子齐琮一进殿内,就见到皇祖母养在身边的小郡主扭着脖子,穿一条粉色百蝶穿花云缎裙,挽着双丫髻,杏眼清澈明亮,脖子上戴着一个项圈,底下坠着一块长命金锁,身材娇小,手上捏着糕点,嘴角吃的油乎乎。
他随意的扫了眼,觉得这小姑娘在皇祖母养的很好,脸上明显比半月前的那一次圆润了。
齐琮是元后嫡子,七皇子和六公主都是敬妃所出,敬妃和孝端皇后未入宫前便是闺中好友,从小一起长大,孝端皇后去世时齐琮才五岁,那时候齐琮的姨母,如今的傅皇后还未入宫,林贵妃一人独大,宫人们忌惮林贵妃,看着林贵妃的眼色,对齐琮这个元后留下来的皇子多有怠慢,宫中原先跟孝端皇后交好的妃嫔都不敢触林贵妃眉头。
唯有敬妃,对齐琮一如既往的照顾,七皇子和六公主对这位皇兄也很尊敬。
齐琮今天就是被这七皇子和六公主央求着过来的,因为幼宁郡主,皇帝和太后僵持不下,幼宁郡主又一直病着,被太后护的跟眼珠子一样,七皇子和六公主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对这位新来的幼宁郡主特别好奇,几次到太后这里请安,太后担心他俩顽劣,连人影都没让他俩瞧见。
太后这么偏宠着,兄妹俩更按捺不住好奇之心,索性求着五皇兄一起过来,五皇兄稳重,有他在,想必皇祖母会开恩让他们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幼宁郡主。
运气好的话,皇祖母午睡,幼宁郡主单独在偏殿,永寿宫的人敢拦着他们兄妹俩不让见幼宁郡主,却不敢拦着五皇兄,毕竟五皇兄是元后嫡子,地位比一般皇子公主尊崇些,且自从孝端皇后去世后,五皇子性子便很沉静,寻常时候沉着脸,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连皇帝身边的大总管都对他毕恭毕敬的,普通宫人哪敢拦他。
很明显今天兄妹俩运气不错,皇祖母在午睡,幼宁郡主这里只有几个小宫人,还有皇祖母派过来伺候的李嬷嬷,平日里兄妹俩跑过来要见幼宁郡主都会被拦着,今天李嬷嬷还未说话,只被齐琮扫了一眼,便毕恭毕敬的退到了一遍,让良辰去请幼宁郡主拜见几位殿下。
七皇子和六公主跟在五皇子身边就这么狐假虎威的进来了。
良辰带着雪兰跪到地上给几位殿下行礼。
幼宁抬起头,正对上为首少年漆黑明亮的眸子,心里一惊,怎么是他。
刚刚良辰说的,五皇子,那不就是先皇后的嫡子吗?
幼宁连忙起身行礼。
“臣女参见五皇子,七皇子,六公主。”
她一边行礼一边把脸往胸口埋,祈求齐琮不要认出自己。
“免礼。”
齐琮今年不过才十三岁,一身紫色窄袖云纹直缀,腰间系着玉佩,生的面如冠玉,皇家的孩子早熟,齐琮坐在紫檀木雕荷叶椅子上,目光深邃,极有威严。
幼宁心虚,往旁边躲了躲。
至于幼宁为什么心虚,就有点说来话长了,要是说起来,也算是能吹嘘一波了,那位尊贵的五皇子此刻脖子上,手背上都还挂着几道浅粉色的抓痕,正是出自,幼宁的右爪子。
第5章 七皇子
幼宁可以发誓,她真不是故意要抓五皇子的。
她刚穿过来时,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水里被人抱着,四周火光冲天,哭喊声求救声混成一片,彼时幼宁对于自己穿越到一个七岁女娃身上的事还一无所知,她以为自己还是从前的那个自己。
她感觉腰间环着一条手臂,也没弄清楚什么情况,母胎单身,洁身自好,连男人手都没牵过的幼宁,下意识就觉得自己被调戏了,噗通着去抓环在自己腰上的手,那双手牢牢的箍在她腰间。
幼宁听到周围的救命声,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跟着喊救命,水里视线模糊,她喉中呛了好几口水,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身体被束在别人的怀里,求生的本能让她推拒着抱住自己的人,咬牙切齿,用了最大的力气去抓那人的手背,脖子,留下了一道道抓痕。
环着她的流氓闷哼一声,继续拖着她往前游,朦胧的湖上,泛着薄雾,水里的血腥味让幼宁胸口翻涌,她余光瞥见落入水中的尸体,面色惨白。
“流氓,你放开我,放开我。”
她手脚并用,嗓门极大,手指死死掐住那人的手背。
抱着她的人不耐烦的斥道:“闭嘴。”
声音清朗,没有想象中的猥/琐,听起来,竟是个半大的孩子。
幼宁疑惑的抬起头,借着月光,瞧见了一个完美的下颌线,抱着她的少年,眸若清泉,面如冠玉,额发被水浸湿,贴着脸颊。
彼时,她正被这面容英俊的少年勒着腰,呼吸都不顺畅了,不过有一点她非常坚定,那就是,这么好看的少年,一定是见她落水,跳下来救她的,好孩子呀。
她仰着脑袋,尽量不让水灌到自己耳朵里去,心中想着这么根正苗红的小朋友,要是有幸见到他的父母,一定要大力夸奖一番。
幼宁正在措词如何感谢这个见义勇为的小朋友,就听抱着她的少年冷嗤,“人不大,想法倒是美。”
这算是回应她喊了半天流氓了。
冤枉人家好孩子了,幼宁也觉得挺惭愧。
不过这小孩说人不大什么意思,现在的小孩都这么老成了吗?
少年游到岸边,把她拖上去,幼宁看着少年的穿着打扮,愣了一下,再看自己的小身板,心里一慌。
眼前这副情景明显不对,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在做梦?
她看着湖面上的船只,飞窜的箭,恍惚意识到什么,发白的小手拽住少年的衣角,问,“这是哪里?”
少年颀长的身形立在月光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你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我去叫人来救你。”
少年负手转过身去,幼宁见他要走,慌忙拉住他,可怜巴巴的抖着声说:“我跟你一起。”
少年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
幼宁现在情况都没弄清楚,一醒来身边就是这个少年,当然不能轻易放他离开,睫毛颤了颤,弱小又无助的说:“你走了,我怎么办?”
幼宁忍不住一阵心酸,想她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没想到会沦落到要求助一个孩子的地步,不过谁让她现在就是个瘦弱的小女娃,连去哪里都不知道呢。
眼前这个少年是谁,虽然她也不知道,但他都能去水里救她,可见是个心肠不错的孩子,自己都这么可怜了,他肯定不会丢下自己吧。
理想很完美。
然而现实是。
少年仅是扫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小小年纪,冷酷又无情,“会有人来寻你。”
他阔步离开,幼宁还想追他,没想到身体不争气,摇摇晃晃的摔在了湖边,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就已经在永寿宫了,这些日子,也大致了解一些事情。
听良辰说,那日她进京的船遇到了水窛,幸好太后派去的人及时才救下了她,并未提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她估摸着,就是大齐寻常人家的少年恰好路过救了她,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没想到竟是宫里的五皇子。
这就有点尴尬了,听闻这个五皇子,不怎么好惹呀,也不知他记不记仇。
小宫人奉了茶,齐琮坐在临窗的位置,清隽的侧脸映着光,修长如玉的手搭在腿上,洁白的手背两道爪痕甚是刺眼。
这么漂亮的手,竟被她破坏了美感,幼宁深感造孽。
她垂着头,手足无措。
“你就是皇祖母养在身边的幼宁妹妹吧?”
六公主齐娴亲热的上前拉住幼宁的手。
幼宁轻轻的点了点头。
七皇子也好奇的围了上来,幼宁抬头看了他一眼,六公主笑着说:“他是我七皇兄,妹妹不要紧张,我们坐。”
看的出来,对于宫里新来了个差不多年纪的妹妹,六公主很是兴奋。
六公主拉着幼宁坐到齐琮旁边的位置,笑盈盈道:“妹妹,你今年多大了?”
幼宁心想,你连我多大年纪都不知道,就一口一个妹妹了。
幼宁回道:“七岁。”
“你七岁了?”
六公主语气带着不可思议。
幼宁的娘生她是早产,身量看起来比一般孩子小一些,六公主看见她的样子也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就觉得她比自己小。
幼宁说:“是呀,我七岁了,我看起来要小一些。”
对于自己现在七岁这个事情,幼宁还是很郁闷,她低头摸了摸铺在椅子上的绒毡。
听她这么说,七皇子笑着对六公主说:“早跟你说了,让你问清楚妹妹的年纪再叫人,你偏不听,说不定,你还要向幼宁妹妹叫姐姐呢。”
六公主看幼宁的样子,以为自己刚刚的话伤到了幼宁,六公主每日吃饭,敬妃都是哄她,多吃点,才能长得高,这个年纪都是觉得长得高才厉害,六公主涨红了脸解释,“妹妹,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母妃说,有的孩子早长,有的孩子晚长,你以后会长高的,你别伤心了。”
幼宁一脸懵,她没伤心啊,孩子的思维,好难理解啊。
六公主见她懵懂的眼神,拍了拍她的后背,带着诱哄的语气,“妹妹你长得好漂亮啊。”她捏了捏幼宁的脸,“小小的,真可爱。”
这突如其来的宠溺是怎么回事。
幼宁唇角微动,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七岁的小姑娘说话,六公主见幼宁这个表情,想到宫人说的,幼宁郡主自幼父母双亡,是祖父带大的,现在,她祖父也去世了,只能到皇宫里投靠皇祖母。
但是父皇和贵妃娘娘好像不太喜欢幼宁在宫里,想把幼宁赶出宫去呢。
六公主觉得幼宁太可怜了,更加为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内疚。
七皇子对自己这个妹妹向来宠爱,看妹妹内疚的表情,哭笑不得道:“好了,不过就是个称呼罢了,你还没问幼宁妹妹是几月份的,到时候妹妹要是比你大,你羞不羞。”
六公主冲着七皇子哼了一声:“才不会呢,我有预感,一定是妹妹。”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是不喜欢在称呼上落了下乘。
六公主扭头问幼宁,“幼宁妹妹,你生辰是几月?”
幼宁回道:“八月份。”
六公主:“……”
七皇子扑哧一乐,哈哈大笑。
幼宁被他笑的莫名其妙,自己生辰是九月份,有那么好笑吗?
七皇子边笑边说:“阿娴生辰是九月份,刚好比你小一个月,她要叫你姐姐呢。”
幼宁不太能理解笑点在哪里,还是附和的哦了一声。
七皇子本来是想逗新来的妹妹开心,没想到幼宁仅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笑声逐渐变小,右手握拳放到唇边低咳一声,化解尴尬。
这,不好笑吗?
七皇子扭头看了眼齐琮,齐琮一直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弟弟妹妹们玩闹。
齐琮对幼宁的印象,还是那日她在水里死死的掐着自己喊流氓,身子看起来羸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力气倒是不小,说话也是一派老成,才七岁,长得又比一般孩子小一些,看起来顶了天的也就五岁。
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会觉得有流氓会看上她,许是汝阳王对这个唯一的孙女太过重视,才七岁,就教会她,要防止被人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