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染姝拉着她的手一道往屋里走去,浅笑道:“方才吐了,不打紧。”
吐这个字眼,在女性身上是非常敏感的,赖嬷嬷忍不住露出期待,又怕不是,连忙收敛神色,故作淡定的问:“可诊明白了?”
姜染姝点头,羞涩道:“是,有喜了。”
明月、清月听到,也跟着惊喜的不成样子,捂着嘴蹦着跳着:“小主儿可算是熬出来了。”
另外两个小宫女瞧着着实面生,见众人稳定下来,这才上前介绍自己:“奴婢莲生,见过小主儿,答应万福金安。”
叫莲生的有点胖,个子很高,粗墩墩的,瞧着很有力气。
“奴婢半夏,见过小主儿,答应万福金安。”
半夏相对来说面条些,不胖不瘦面色红润,瞧着身体就好。
等见过礼细细聊来,才知道莲生是厨上的,拨给她也是专门给她做饭的意思。半夏是医女出身,一手医术不说出神入化,当个太医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惜身为女儿身,不能走仕途的路子,只能在后宅厮混。
知道她们是有一技之长的,姜染姝脸上便带了几分笑,“也是赶巧了,既如此便多赏一个月月钱,以后好生当差便是。”
莲生和半夏连忙谢恩,就听清月嘟着嘴道:“有了新妹妹进来,小主儿便不疼我们了。”
明月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多大的人了,旁的没学会,争宠倒是一套一套的,小主儿快打她。”
“我可舍不得,这娇花似得。”姜染姝说了一句,便沉吟道:“想想还是打吧,太皮了。”
清月便不依了,哼哼唧唧的撒娇。
一时间角房欢声笑语不断,却不曾发现,角房外头一个小宫女蹑手蹑脚的离去。
到了晚间康熙来陪她用膳,见桌上的菜色焕然一新,便多问了句:“可还和口味?莲生是汉人,祖上便是御厨,能做不少花样呢。”
他们吃东西,不固定口味,能改变风格同时又好吃为主。
“还不错,她是个心灵手巧的。”想到莲生厚实的脊背,又觉得人不可貌相。
她并没有减饭什么的,依旧吃嘛嘛香,甚至觉得胃口好上许多。
康熙瞧着就觉得欣慰,后宫女子在吃饭上头都有些像,猫也比她们胃口好,恨不得一粒米一粒米的吃,顶好数着十粒八粒的就停筷。
姜染姝却不是如此,她的饭量快比上他了,虽然说动作优雅自然,但是这面前盘子饭菜下去的快,却是毋容置疑的。
两人用过膳,姜染姝还想着怎么办,毕竟康熙和她之间并无太多话能说,一般都是履行她的职责。
可这被诊断出有孕,她还真不敢再胡闹,有个万一什么的,两人都承受不住。
谁知道康熙只安安稳稳的搂着她,两人头挨着头,凑到一处絮絮的说着小话。
原本她瞧着他八风不动的,还以为他对孩子并不感冒,只听着他现在的叮嘱,她才知道是她想多了。
在他喁喁小话中睡着,姜染姝唇角含笑,陷入甜梦中。
她原想瞒着,等胎坐稳再公布出去,谁知道第二日一大早,贵妃娘娘跟前的人便风风火火的来了,说是赏赐。
乌拉拉送来一堆布匹摆件,礼单上头瞧着特别好看,什么妆花缎织金绫怎么富贵怎么来,然而她清点入库的时候,只有无言以对。
怕不是三年前的料子,寻常就是往宫外赏,也是嫌陈料的。
姜染姝轻笑:“替嫔妾谢贵妃娘娘恩典了,此等好物,等闲难以见着。”
那宫女抬了抬下巴,热别骄傲的开口:“是极,贵妃娘娘极贤惠,才能舍得将这般好东西赏下来。”
送去尾巴都要翘天上去的宫女,姜染姝面色阴沉下来。
这样的消息,定然不是康熙透出去的,他昨晚上已经跟她说过了,没有大肆封赏,就是要让消息在小范围流传。
等她胎坐稳了再公布出去,她也是同意了的。
除了角房的奴才,并没有见过旁人,那么这消息又是怎么走漏的。
赖嬷嬷面色铁青,这人真是神鬼通天,乾清宫的消息都能弄到,就是不知道若是被皇上得知,她还能不能躲在后头做这些阴谋诡计。
姜染姝视线在众人面前扫过,沉声道:“你们我是相信的,勤打听着,今儿谁往六宫去了。”
等闲乾清宫的人不能和六宫接触,防的就是互通消息,今儿这事,算是犯了大忌。
她心中莫名认为,此事定然是裴静真所为,只有她在乾清宫有这个人脉,能让人告诉她一些消息。
召来明月耳语几句,角房中数她最通透,能力又强,去调查这事再好不过。
“是。”明月领命下去,面色也有些不虞。
主子安稳,她才能安稳,如今小主儿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谈何安稳。
既然已经说明白,姜染姝也就撂开手,她也知道,只要她怀孕的消息传出去,这往后的日子便清闲不了。
但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她前脚自己知道,后脚阖宫都得到消息。
无怪乎旁人说,这宫中是没有秘密的。
没过多久的功夫,七嫔也相继派人赏赐,库房被一堆用不上的东西堆的满满当当。
姜染姝倒是像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深藏功与名,害她到如此境地。
隔日的功夫,被贵妃扣押的裴静真就被无罪释放,那可真是槽多无口。
这事贵妃办的有意思,只差明晃晃的告诉她,此事是裴静真所为,要怪就怪她好了,全是她干的。
而裴静真被两个小宫女携裹着回慈宁宫,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她前脚献策,后脚就被放出来,打量谁蠢看不出事件发展,她以后还怎么在宫中行走。
望着承乾宫方向,她的眼眸中是刻骨恨意,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让她们都臣服在她脚下。
然而回到慈宁宫之后,面对的是一个面色冷厉的老嬷嬷,对方拎着她的小包裹,冷笑道:“姑娘也太不知道好歹了些,踩着太皇太后的鼻子当阶梯,呵,真是胆大的厉害。”
她说着,直接把包裹从角门扔出慈宁宫,顺手一推,把裴静真推出宫门,啪的一声合上宫门。
裴静真望着地上沾染着泥土的包裹,整个人面色阴沉的像是要滴下水来,这可真是人善被人欺,谁都想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了。
她捡起小包裹,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顶着众人火辣辣的目光,她跪在承乾宫门前,等着被贵妃叫进去详问,谁知道从天明到天黑,她跪的腿部失去知觉,却仍旧没有人愿意搭理她。
天色昏黄才有一个小宫女迈着碎步出来,小小声的说道:“贵妃娘娘说了,您的住处她也没法子,要不您回浣衣局去?”
裴静真的脸一下子白了,她被提到妃嫔的队伍里,现在又告诉她要回到浣衣局?!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打脸更狠的了。
她咬了咬下唇,想要接着跪下,却被小宫女看破意图,对方冷冷一笑,看似瘦弱的躯体搀着她毫不费力,就这么携裹着她往浣衣局去。
一路上的奴才看着她,眼神各异,打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以为自己就此风光,谁知道竟然是镜中花水中月,她连皇帝的边都没摸着,又被送了回来,更别提她刚得罪了风头正盛的姜答应,对方肯定不会放过她。
再一个她才被贵妃阴了一道,旁人都注意到她,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她把什么都想了,东山再起暂时蛰伏虎落平阳被犬欺,甚至连往后的潇洒日子也尽数想了一遍,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是,她竟然被浣衣局拒于门外。
管事皱着眉,说的很清楚:“您如今身份不同以往,这回到这,奴才也很难办啊。”
到底是叫不叫她做事呢,叫她做事,这叫欺辱主子,若是不叫她做事,她浣衣局凭什么白养个闲人。
本来任务就很重了,哪里有空招待她。
看着对方那恶毒的吊梢眼,裴静真更加茫然了,她无助的走在夹道上,就见迎面走来两个宫人,一瞧见她便面带喜色,还不等她上前招呼,就被对方压着往前走去。
那态度瞧着着实不对劲,她面色一变,赶紧问道:“怎么回事?!”
那宫人闭嘴不语,深深的法令纹让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条路越走,她的心里就越慌。
当看到慎刑司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脊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不知我犯了何事,竟然直接被带到这里来。”
那宫人和慎刑司门口的人一交接,扭头便走,并不跟她多说。
她这边戚风惨雨的,姜染姝倒是痛快了,头一次设计把人弄进慎刑司,这感觉真是棒棒哒。
问题还不是她出手,而是惹怒了康熙,直接以某宫丢东西为由,将她拘去慎刑司。
原本姜染姝不喜欢原女主,却也没有什么恶意,只能说走的路不一样罢了,偶有得罪,她也不会起什么心思。
可现在她怀着身孕,直接被对方给暗算了,那心情就不太美妙,活吃了她的心都有。
毕竟在宫中一着行差就错就是个一尸两命的结局,她一点都不想死,还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健康平安的长大。
从这件事中,她看出来太皇太后的厉害了,明明对方安坐慈宁宫,看似连门都没出。
但是裴静真这事一出,她立马便知道,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好似这个人不是她推出来的一样。
明月面带喜色,凑到她耳边小小声的说:“皇上对您的情谊,那真是深厚的紧。”
姜染姝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情谊深不深厚的她不确定,只一条,对方眼里容不得沙子,谁也别想玩弄他倒是真的。
再说跟康熙谈情谊,呵。
她的视线在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小宫人身上清扫,她叫杏仁,个子瘦瘦小小,五官没什么出色的地方,扔到人群里头谁也看不到。
就这么一个宫女,是姜家千辛万苦送进来的,既不让旁人知道,又得把事办成,着实废了不少功夫。
“你去慎刑司打点一下。”姜染姝话没说全,眯了眯眼,表情有些冷。
杏仁一如即往的沉默,应了便退下,她一向做事都是如此,平日里清月在小主儿跟前乖顺,转脸就会来欺负她。
她也从来不吭声,还是姜染姝自己发现的。
特意传唤她过来问了几句话,清月知道姜染姝心中有这么号人存在,这才作罢。
“晚间吃锅子,毛肚切成片,再多弄点芝麻酱倒过来当底汤。”姜染姝突然想吃,招来明月嘱咐。
明月一时有些懵:“这样不会糊锅吗?”
姜染姝摇头,越想越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且去弄吧。”她还等着吃呢。
香浓芝麻酱的味道好似已经在鼻尖萦绕。
瞧她这幅馋的流口水的模样,康熙也有些好奇了,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歪头问:“这是什么新奇吃法?”
姜染姝眼神中带出盈盈笑意,她起身拉住康熙的手,两人一道坐下,这才温柔开口:“胡思乱想罢了,总得尝一尝才知好不好吃。”
“唔,是这个理,不管什么,总得尝试一番才成。”康熙应了句,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扳指,半晌转身离去,匆匆留下一句“朕回正殿”人就没影了。
姜染姝一时有些无言,说好的一起用晚膳,这人听个话头,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