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灯笑道:“那你也想嫁人咯?”
她本以为提到嫁人这个话题之后,林淑德会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子一样羞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却没想到林淑德竟一扬脖子,不屑地说:“我才不想嫁人呢。要是嫁个咱爹那样的,我可能两年就被气死了。”
“噗。”林灯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小姑娘还真挺有意思的,她喜欢。
林淑德见林灯笑了,不由窃喜道:“大姐姐,我还以为我这么说父亲,你会骂我呢。”
林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说的也没什么错儿,我骂你做什么?”
“嘿嘿。”林淑德看了林灯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大姐姐,我觉得你嫁人之后变得温柔了许多啊。等你得空了,我就去姚家找你,好吗?”
林灯点点头,答应了林淑德。见时候不早,她便辞别了妹妹,朝方氏的院子里去了。
她还有许多正事要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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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账
第十章 算账
林灯才刚刚走进方氏的院子里,就听方氏笑着叫她说:“婉儿,娘给你煲了大补汤,快过来尝尝。”
林灯不是未成年的小孩子了,一听到“大补汤”三个字,她就知道方氏在想什么了。
只可惜方氏想得太多了。她和姚启安到现在都还没有圆房,以后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夫妻之实,喝这些汤根本就没用。
然而方氏却不知道那些。给林灯盛完汤之后,她便在林灯身边坐了下来,一脸殷切地看着她说:“女儿啊,你可一定要争气,早点给姚家生个大胖孙子出来!姚家就启安这么一个儿子,你婆婆指定急着抱孙子呢。”
林灯假装害羞地说:“娘,我才刚成亲呢……”
“刚成亲才更要加把劲,争取早点怀上啊!”方氏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当年我也是刚成亲没多久,就怀上你哥哥了的。那会儿你祖母嫌弃我们方家是商贾人家,一向看不起娘。多亏娘肚子争气,头一胎就生了个儿子……”
“好了好了,娘,我心里有数,您就别再念叨这些了。”林灯实在接受不了方氏这一套“母凭子贵”的思想,赶忙转移了话题:“我有事儿要问您呢。”
方氏和蔼道:“你说。”
“当初我陪嫁去姚家的那些家具大概值多少钱,您心里有数吗?还有姚家送来的那些聘礼,又值多少个银元呢?”
方氏一愣,没想到女儿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婉儿,出什么事了,是你在婆家缺钱使了吗?”
“不是的,娘。我只是想知道一下,心里有个数而已。以前家里这些事情都是您来操持的,现在我嫁人了,也算是有自己的小家庭了,总不能什么都不懂吧。”
林灯怕方氏不肯说,还补充道:“您放心,公公现在就是做生意的,所以姚家是不会因为我和金钱打交道就瞧不起我的。”
方氏叹气道:“唉,也是。时代变了,都没处考科举去了……”
方氏说完,便把这些家具大致的价格都告诉了林灯。
林灯这才知道,原来林家给她陪嫁的那一套家具,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值钱。
据方氏所说,当初是林老爷子出了一百大洋,林远山和方氏各出了五十大洋,从买原料到雇工人,统共花了两百多个大洋,才做出了这套家具来的。
而这种材质的家具只要爱惜些用,并不会随着时间而贬值多少。甚至说要是保存个几十年的话,反而还会变得更加值钱。
林灯一听,心中就有数了。
“至于那些聘礼……”方氏想了想道:“姚家送了许多海味,有蚝豉、鱼翅,还有鱼肚……还送了两雄两雌两对鸡,四京果、四色糖、香炮镯金、茶叶芝麻……哦对了,还有二斗米!加起来怎么着也得有四、五十个大洋吧!”
四五十个大洋在这个年头着实不少了,不过林灯在姚家时打听过了,听说姚启安现在在大学做老师,一个月的工资就有四、五十个大洋呢。
所以对他来说,这点娶媳妇的钱还真不算什么。
即便如此,林灯还是在自己心中的小账本上默默地记了一笔账。
将来离婚的时候,她会将这些钱都还给姚家的。
虽说这个婚不是她想结的,但就像彤云想要自由还得自己花钱赎身一样,有些事情就算不是因她而起,她也不得不负起这个责任来。
当然,如果她难缠一些的话,离婚时她不仅不用给人家钱,还能从姚启安那里拿到一笔“分手费”,将他“剥一层皮”。
不过林灯毕竟只是个“假媳妇”,和姚启安不是真夫妻。
所以她现在虽然很需要钱,却没打算要姚家的钱。
该是她的东西,她定然不会平白让出去。不该是她的东西,她也绝不贪图。
问完这些之后,林灯又问了问方氏她嫁妆里的那箱药材都是些什么东西。
方氏无奈地说:“你这孩子,打小记性就不好。出阁之前,娘不是都给你交待过一遍了吗?怎么病了一场之后,就又记不清了。”
话虽如此,方氏却还是耐心地告诉林灯那里头都有哪些值钱的药材可以用来送人,哪些是可以留着给自己补身子的。
林灯都一一记了下来。
直到下人过来通知,说是午饭在大厅里摆好了,母女俩这才相携起身,朝前头走去。
这时,林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娘,彤云的卖身契是不是还在您那儿啊?她都随我嫁出去了,您怎么不把她的卖身契也一并给我呢?”
方氏听了便道:“婉儿,你打小便既柔弱又心善,娘这不是怕你一时心软,就把卖身契还给彤云了吗?虽说现在大清已经亡了,不应再买卖仆人,可娘总觉得这下人若不是买来的,用着就是不放心!所以啊,这彤云的卖身契还是让娘攥在手里为好。有这么个东西在,她也不敢轻慢了你去。”
听方氏这么说,林灯便没执意再去要。
反正彤云现在也不想离开她身边,她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和方氏起争执,就先这么着吧。
提起下人的事,方氏倒是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可怜的婉儿,你们兄妹几个是没赶上好时候啊。皇上还在的时候,咱们林家可比现在兴盛多了,一个主子至少能使唤上四个丫鬟、婆子呢。现在一人只能用上一个,根本就不够使的。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光奶娘就有两个呢。”
“没印象了。”林灯对于追忆过去并没有什么兴趣,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那些记忆。
方氏见她不搭腔,也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
已经出嫁了的女儿不好在娘家多留,和家里人吃过午饭之后,林灯便坐上林家的黄包车回姚家去了。
一般来说像林家、姚家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里都是会常年包黄包车的。
可姚太太朱氏自打听说林灯不肯伺候她儿子之后,就对这个儿媳妇不满意到了极点。昨天晚上朱氏就特意嘱咐过了姚家的车夫,不让他送林灯回娘家。所以今天早上,林灯才会让彤云从外面叫车。
对此,林灯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姚家对于她来说不像是婆家,倒像是……一个租住的地方。
既然她对姚家没有投入过什么感情,自然就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什么伤害。
他们给她什么,她感激,要是不给就算了。
朱氏这个包租婆虽然讨人厌了些,但林灯有把握,自己在朱氏那里吃不了什么亏。
现在她的当务之急,是先赶紧找个先生学认字。她现在都已经十六岁了,再晚的话可真就有些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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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
第十一章 谈判
林灯才从林家回来没多久,朱氏便气势汹汹地杀上了门。
林灯早就料到朱氏不会轻易放过了她,因此这会儿见到朱氏的时候,她并未显露出惊慌的神情来,而是笑呵呵地说:“母亲来啦,快请坐。”
朱氏单手叉着腰,恶狠狠地瞪着林灯骂道:“坐什么坐,你少给我来这套!林淑婉,我问你,你心里当真有我这个母亲吗?!想当年我刚嫁人的时候,那可是早出晚归地伺候了我婆婆整整三年,就连大着肚子的时候都在我婆婆跟前侍奉!你倒好,嫁进来之后就露了个面儿,转头就找不着人了,有你这么做人儿媳妇的吗?!”
“母亲,您别生气,我这不是身子不好吗?”林灯指着桌子上摊开的一堆药材道:“您瞧瞧,我正准备差彤云去煎药呢。”
朱氏上下打量了林灯一眼,狐疑道:“你真病了?什么病?”
林灯揉了揉太阳穴,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来:“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动不动就头晕,一站起来浑身都没力气。我要是到您跟前去啊,别说伺候您了,搞不好还得让您替我操心呢。”
朱氏早就听说这林家大小姐是个弱不禁风的,却没想到她身子骨当真这么弱,不禁皱起眉头,小声嘟囔道:“真晦气,安儿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病秧子媳妇!吃这么些药,得花多少钱啊!”
林灯忙道:“您放心,我这些药材都是从娘家带的,看病吃药,都不用从公中出钱。”
朱氏没好气地说:“哼,那就好。你这没用的样子,又伺候不了安儿,我可没钱供着你。”
朱氏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感觉太便宜这个林氏了,不给她找点什么活做实在对不起姚家供她们主仆二人的那些口粮:“对了,我听说你的绣活儿不是很不错吗?既然你身子虚,不便起身,那便和你的丫头一起做些绣品拿去卖了,用来补贴家用吧!”
林灯上学时曾经有一段时间十字绣很火,她还跟风买过几个拿来绣着玩儿。
不过这么多年没碰针线,她早就忘了怎么做了,现在也就是个缝缝扣子的水平。
让她做绣品出去卖钱,开什么国际玩笑?
“母亲,您忘了启安哥哥说的,要请人来家里教我读书吗?这样一来,我怕是就没有时间做绣活儿了呢。”
朱氏顿时大怒:“那你就在我姚家白吃白喝?!”
林灯笑道:“哪儿能呢。我知道,姚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您操持家务也不容易。这样吧,您要是愿意带我们主仆俩一口饭,回头我就让彤云按月往公中交两份菜钱,厨子的薪水我们也支付一半儿。您要是不乐意呢,也没事儿。姚家的地段这么好,我让彤云每天跑跑腿,出去买些吃的回来就是了,您不用管我也没关系。”
朱氏乍一听,觉得这两种提议好像都是林氏吃亏、自己受益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我怎么听着,觉得这么怪呢?”
朱氏满脸疑惑地说。
林灯忍不住笑了。
能不怪吗?她这完全就是把姚家当成国外留学生住的那种hostay了,主人家提供住所,可包餐、可不包,本质上来说这就是一种租赁关系,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朱氏仔细想了想,要是让林氏她们自己出去买饭的话,她捞不到半点好处不说,还有可能会被外人笑话,说她这个恶婆婆连口吃的都舍不得给儿媳妇。
而她只粗略一算就知道,就算她把林氏做的绣品全都卖了,恐怕一个月也卖不上一个大洋。
不过若是让林氏自己出菜钱,还给厨子一半的薪水的话,那她每个月就可以少付出去好几个大洋的薪水了。
这对朱氏来说,可以说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唯一遗憾的就是,林氏要是在自己院中用饭的话,就没法让她摆婆婆的谱儿了……
摆谱和银元比起来,朱氏最终决定选择后者。
这年头,还是钱比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