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羡似笑非笑看向她,抬步走到阿善面容将人抱起,他阴阳怪气道:“我是怕如今不多吃些醋,等到以后阿善多找几个漂亮夫君,为夫这醋就吃不过来了。”
那晚就是阿善提出的这句话,她发誓她真的只是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没想到容羡耿耿于怀记到了现在。
为了岔开话题,阿善指了指桌旁的纸墨道:“容羡,你来教我练字吧。”
阿善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容羡字羡鸢,取自只羡鸳鸯不羡仙。她感叹道:“明明是这么好听的名字,竟然没人喊过。”
容羡早就想手把手教阿善练字了,他自身后揽着她,一手扣腰一手覆在她的手上,薄唇贴在她耳边轻轻道:“那善善来喊?”
阿善脖颈发痒,她轻微动了动,还真认真思考起来,“那我要怎么喊你。”
“羡鸢。”
“鸢鸢?”
“啊。”念着念着阿善忽然乐了,她想起了件趣事扭头去看容羡:“我就说我以前唤雪兔时你为何总看我,原来你们都叫‘圆圆’。”
容羡没搭理她就算是默认了,他轻轻在阿善腰上捏了一把提醒:“好生练字。”
阿善决定以后就唤容羡鸢鸢了,虽说这可爱的称呼与容羡本人完全不符,但阿善莫名觉得有种反差萌。
“……”
容络和柳三娘准备第三日清晨离宫,所以他们第二日就要把一切准备妥当。
容络既然要走,就不能带走与皇子身份有关的一切,包括他这个‘人’,所以容羡在第二日晚安排了场‘刺杀’在这一晚中,大皇子容紫络将彻底在大容国死去。
柳三娘虽然嘴上说着不会有事,实际上担心到手脚冰凉。阿善为了让柳三娘安心就去紫宸宫陪她,她安抚着她:“修白你是认识的,他做事向来有分寸,绝不会伤到大殿下。”
这次容羡是让修白来执行任务,再过一会儿他就会装作刺客潜入紫宸宫。
时间掐算的刚刚好,几乎是一炷香燃尽,紫宸宫就潜入了一名黑衣刺客。众人开始尖叫着逃窜,阿善拉着柳三娘的手也装作逃跑的样子,因为知道刺客是修白,所以她不紧不慢还有心情抬头看他。
视线相对的那一秒,阿善微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停下脚步往回看时,柳三娘紧张抓住阿善的手,“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他们打起来了。”
容络会武,不过这些年来腿脚不便身子虚,根本接不住修白几招。
按照容羡的意思,修白只需和容络意思几下就可以了,谁知几招过去修白还未收手,容络支撑不住跄踉着后退,开始剧烈的咳嗽。
“子络他要撑不住了,修白怎么还不停手。”柳三娘有些着急了。
刚才那一秒的对视太短了,让阿善根本看不真切,此时她紧紧盯着黑衣人的身影,在看到他手中的剑时脸色一变,“不对,他不是修白!”
柳三娘一惊,冲过去正要去帮容络,黑衣人剑法熟练挽了个虚招,听到阿善提醒的容络下意识迎上,面纱下黑衣人弯了弯唇,反手直直把剑送向容络的心口。
“不——”柳三娘拼死去推容络,剑尖堪堪避开他的心脏,却还是刺入了他的身体。
暗卫发现问题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那黑衣人毫不留情抽剑离开,在阿善头顶略过时,这次他特意放慢速度,墨色的发在空中散开,她看到黑衣人在对着她笑。
这个黑衣人不是别人,他是容迦。
.
今晚的行为提前被容迦那边知道了。
在修白出动时,一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将他拦住,使他迟迟无法进入紫宸宫。
说起来,被柳三娘那拼死一推后,容迦刺在容络身上的位置并不严重,但要命的是那剑上有毒,没一会儿,容络就嘴唇发黑浑身僵硬,就连伤口流出的血液都变了颜色。
“救救他,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柳三娘眼看着一切发生,她情绪几乎要崩溃。
她会医,也会解毒,但此时的她双手抖得厉害根本什么也做不到,阿善赶紧上手帮容络查看,并派人去唤南宫复。
阿善很早前就说过了,她的医术都是容迦教的,别的毒她都可以试着解,唯有容迦下的毒她极难解开。帮容络查看过情况后,她没敢说她救不了容络,只等着南宫复来后同他一起商量,好在这是毒,不是蛊。
“柳姑娘,这毒老夫无能为力。”等到南宫复来后,同阿善商量了一番他终是也摇了头,这世间毒.药千万种,并不是每一种都有解法,尤其是一些烈性.毒.药,根本就不给你试.毒的时间。
柳三娘不敢接受这个结果,此时她还能感受到容络的呼吸,于是颤着声音哀求着:“求求先生再想想办法吧,我不能失去他。”
她试图去探容络的脉象分析他体内的毒,但她不仅平静不下来反而越来越慌。南宫复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仍是开口提醒:“大殿下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柳三娘闭了闭眸,紧咬住唇瓣压抑住哭声,很快就咬出了血痕。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可救。”许久未说话的阿善忽然开了口。
她之所以现在才说,是因为她提出法子根本不算法子,但却是唯一让容络活命的机会。
“我手中有一枚假死丸,服用者会如同死人昏睡三日,但这药丸我才刚做出没有试验过,并不知道管不管用。”
阿善早前在彩霞口就在盘算着用假死丸逃脱容羡的计划,不过这个药丸太过复杂难做,需要的草药也过于珍惜,所以她耽搁到现在才凑齐所有的药材。
若是阿善手中的假死丸有效,那么容络服用后就会陷入假死状态,这期间他体内的毒素也不会蔓延,这样他们可以在这三天中找出这烈性.毒.药的解药,反之,容络服用后可能会当场毙.命,或是三日后直接停止呼吸,就连同柳三娘告别的机会也没有。
阿善以为柳三娘会犹豫,因为她提出的这个法子成功率都不足四成,谁知柳三娘想也不想就应下了,她苦笑着道:“留不留告别时间又有什么区别?”
“横竖都是死,那我宁可在赌一把。”
她赌一把的结果就是,这三日里阿善、南宫复连同着她自己,都拼了命的去翻医书查古籍。在这三日里,紫宸宫大皇子遇刺身亡的消息已经传遍荣皇宫,总之不管他们在第三日能不能救活容络,容络都已经‘死’了。
到了第三日,阿善他们终是没有找到解毒的法子,不过他们分解了致.命毒.性,并延缓了容络体内的毒.素。
容络还能活多久,阿善并不确定,但当容络醒来对着柳三娘说别哭时,柳三娘的满足却是真的。
这荣皇宫已经没他们的容身之地了,为了安全起见,所以容羡和阿善亲自送他们出了皇宫。这次知道他们离开的人就只有阿善和容羡,柳三娘含泪和阿善拥抱,她问阿善:“你可知那日刺杀子络的人是谁?”
趁着月黑风高,阿善红着眼眶说了谎,她说:“我不知道。”
其实她是知道的,但她不敢说,她怕说了柳三娘会去找容迦寻仇,她不怕容迦死,怕的是柳三娘有去无回。
“那就这样吧。”柳三娘也不知信没信,但她很快就爽朗笑了,“总之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吃人的皇宫了。”
她最后和阿善道了别,却没说何时再回来。
阿善明白,她和容络是真的厌恶了这皇城,恐怕再也不会踏足。
“……”
随着柳三娘他们的离开,这荣皇宫是一日比一日压抑,所有人都谨慎小心,生怕成为权力争夺的牺牲品。
阿善从容羡那里得知,成烨帝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他开始日日罢朝,明明以往最信任的人是容羡,病重后却将主持朝局的重任交给了嘉王。不仅如此,他还没有听从慈孝太后的遗言,并未将收回容迦的兵权反之给了他更大的权利。
成烨帝究竟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们只想知道如何站对下一任的新帝队伍。
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一些摇摆不定的官员纷纷投向容迦。就在这种紧要的关头下,阿善的爹爹忠勇侯醒了,不过他的情况并不好,仅醒了几日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第163章 执子之手三
阿善觉得, 今年的冬天似乎过的格外冷, 也格外的漫长。
顾候醒来的很突然, 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南宫复为他检查完身体后将阿善拉到一旁,他小声提醒阿善:“侯爷的双腿都没了知觉, 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顾惜双那几十刀下手太狠,已经让顾候下.半.身瘫痪, 他人虽然是醒了, 但已经没了几天活头。
从大喜到大悲,阿善在这几天起起落落经历了数次。毕竟生命那么宝贵,他们能从死神手中救回一条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不管多久, 能活着就好。
阿善强迫着自己接受这个结果,自顾候醒来她忙碌着帮顾候稳定病情, 恨不得将一天的时间挤成两天用, 然而顾候说走就走, 他醒的有让人多意外,闭眼停止呼吸时就有多让人接受不了。
顾候醒来时对阿善说:“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活在一个梦中, 我在梦中看到了你娘,她说我对不起她, 也对不起你。”
“她说的没错,我不是个好夫君,也不配做一个好父亲。”
几天的时间, 顾候已经看出容羡对阿善的好, 所以在他停止呼吸的前一个时辰, 他还在和阿善下棋,得知容羡也经常陪阿善下棋,他欣慰道:“如此便好,如此,爹爹也就放心了。”
除了初醒时提起的两句话,顾候再也没提过阿善的娘,今日他却忽然又提了一嘴:“善善,爹爹又梦见你娘了。”
然后一盘棋还没下完,阿善中途去帮顾候端药的功夫,回来就看到他安静倚靠在窗台下,垂着头一动不动。
阿善以为顾候睡着了,她只想以为顾候是睡着了,直到此刻,阿善仍觉得顾候是睡着了。
他没有死,只是又做了一场平和美好的梦。
顾候自醒来双腿动弹不得,除了看书写字就是和阿善下棋,最初阿善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直到阿善后来帮他整理遗物,她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阿善这才明白,顾候还在自责,直到死都没有原谅自己。
“这宫里近日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死人,死的还都是些皇亲贵胄。”
“嘘,你不要命了吗,这种话也敢乱说。”
又是飘雪的一日,阿善漫步目的的走到长廊上,她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微弱的抽泣声,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到了妙灵的房门口,透过未关严的房门,她看到妙灵正跪在地上哭。
妙灵没有发现阿善过来了,她自言自语哭着:“侯爷,奴婢一定按您的吩咐,好好照顾姑娘。”
阿善睫毛垂了垂,她抬步轻轻路过这扇门,继续往前走。
冷风呼呼吹着,宫内来往的宫人都低垂着头走路匆匆,阿善走着走着忽然累了,她下了走廊坐在台阶上,傻愣愣望着远处的天空。
“外面风大,不要久坐。”没过一会儿,阿善肩头落了件裘衣,容羡站在了她的身后。
裘衣帮阿善抵御了外面的风雪,却挡不住阿善心里的寒冬,她挺直的背一点点弯曲,后来直接倚靠在容羡腿上,她转身抱住他的双腿闷声道:“容羡,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宫?”
容羡下了长廊也坐在了台阶上,动手帮阿善整理着裘衣,他将阿善的脑袋按在自己腿上,轻轻揉着道:“再等两日,等一切落定,我们就回家。”
阿善点了点头,她搂住容羡的腰低语:“可是我好累。”
一连串的生死离别在阿善面前还未间断过,她太累了,累到走不动了。
“累就睡一觉吧。”
容羡亲了亲阿善的脸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等你睡醒,天也就晴了。”
当晚,病重一直由泱妃亲自照顾的成烨帝,忽然将泱妃赶了出来,除了嘉王和他身边的亲信太监,自这晚起他谁也不再见。
泱妃披头散发回自己寝宫时,脸颊上的巴掌印还未消除。
这一巴掌是成烨帝亲自打的,入宫多年,这还是成烨帝第一次对她发火动手。他在病榻上截住泱妃碗中的汤药,一把摔到地上道:“卿卿,你真要孤死吗?”
成烨帝知道她一直在他药中下.毒了,他知道了……
在被他一巴掌抽到地上时,央澜以为自己会死在成烨帝手中。为了活命,她含着眼泪仰头看向成烨帝,这是她模仿另一个女人的样子,成烨帝见了果然没了杀心。
“你走吧。”成烨帝脸色苍白,紧紧盯着她的脸看。
央澜小心翼翼从地上爬起来时,还在观察着成烨帝的表情。成烨帝抬手擦去唇上咳出来的血,嘶哑嘲笑她:“替身终究只是一个替身。”
央澜先是一愣,接着狼狈逃离。
对,她央澜只是一个替身。
尖锐的红色指甲狠狠插入掌心,只有疼痛才能让央澜感受到活着的感觉。宫人们见了她这模样回来,皆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容清出来的也是巧,看到他央澜眼珠子动了动,快步朝他走去。
“我是替身,那替身生出来的儿子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