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小主人,老管家知道他性子有多无情,所以就想让他多和那位性子活泼的小世子妃多待一会儿,但没想到好心办坏事,差点害了那位软绵的好姑娘。
容羡到了隔壁的院子时,远远就看到阿善趴伏在桌几上的画面。她喜欢穿一些鲜艳的衣服,今日一身水红衣裙衬的她更为肤白俏灵,嫩汪汪的十分有活力。
不过比较刺眼的是,在她趴伏的桌几上还横了一条男人的胳膊,此时阿善坐在木椅上,正在给跪在地上的玉清上药,她一边上药还一边叹息着劝他:“疼你就要说啊,这样我也知道自己用个什么力道。”
“你说你救了我一命,我就给你上个药你至于跪在地上吗,头垂的那么低都不敢看我,玉清侍卫长,你是不是……还在怪我牵连你受罚呀?”
阿善没有这个世界的等级之分,但自从后厨起火后,整个南安王府的人对她又惧又怕,她就看着玉清侍卫长比较亲切,所以才想和他说说话,当个朋友。
“这……”
老管家一直跟在容羡身后,见他忽然停下脚步,他擦了擦额头,目光落在药房的小院,“世子妃善良温婉,体恤下属,实在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目光和蔼刚想夸阿善几句,谁知抬头时却见自家主子面无表情眸光阴沉沉的,顿时就噎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阿善还没察觉到院外的人,她吹了吹上了药的伤口,“好了,最开始可能会有灼烧感,但一会儿就好了。”
玉清浑身紧绷绷的,在抽回胳膊抬头时,他敏锐察觉到院外的身影,看到身后管家使的眼色,张了张嘴垂着头迅速消失。
“欸,我和你说……”阿善正转着身收拾药箱,刚想再和玉清嘱咐些注意事项,然而扭回头时人已经消失了,察觉到左侧的脚步声,她寻声望去,在看到来人时笑容顿失,哼了一声侧过身子背对着他躺下。
“你来干什么?”
容羡在她面前站定,垂在身后的发微微轻扬,他长身直立衣袍上绣着精致云纹,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
“佛岐山上有什么?”原本,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阿善气鼓鼓坐了起来,“你调查我?”
想也是知道,以容羡警惕谨慎的性子,一定是派人去了佛岐山,不过那上面瘴气毒物遍布,再加上设有阵法,这么多年来进去的人从未活着出去过,更没有人能踏出那片死亡森林到达山顶的云宫。
想到这些,阿善有了些底气,她重新躺回摇椅上给自己沏了壶茶,别提多自在了,“我不告诉你。”
容羡也不恼,他温润的面容微侧看向摇椅上的人,扯唇问她:“饿吗?”
阿善瞪向他,看到他动作优雅缓慢的点了点拇指上的玉扳指,抬步离开这里,“或许,你可以试试再饿一天。”
阿善:“……?!”
.
南安王府的后厨短时间内不可能修缮完成,于是他们临时搭建了灶台。
阿善已经饿了两天了,再饿下去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所以在容羡转身离开后,她想也不想也跟着离开,此时正是用饭时间,她回到清波园时厅内正在摆膳。
阿善的目光落在容羡面前的甜糕上看了一会儿,忽然咬住唇瓣,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当然,她并不是真的哭,只是用胳膊挡着眼睛一直呜咽,容羡抬眸向她望去时,只看到她缩着肩膀抽泣着埋怨:“自从嫁给你后,我日日睡不好,日日被你欺负,如今你却连饭都不让我吃了。”
“试问这天下哪有这么狠心的夫君,倘若你不喜欢我想赶我走就直说,何必这样欺负我!”
厅内的传膳大丫头还未离开,这话刚好就让她们全都听去。阿善在这南安王府是真的待够了,她想借机回忠勇侯府一趟,顺便在适当的给顾候提供一些消息,不过容羡一眼就看穿阿善的心思,他派人将她拦下,目光冷淡的看着她。
“你若真想死,就继续说。”容羡没打算真的饿死她,但心中的怒意来的奇怪,他就是见不得她开心。
当晚,他是狠了心没让阿善吃饭,阿善倔脾气也不肯向他低头,沐浴时,她因为身体虚弱提不起半点力气,热气蒸腾时她胸闷气短,险些栽入水中爬不出来。
意识模糊中,房门被人推开,有人把她从水中捞了出来,阿善没什么力气的挣扎了下,湿.漉漉的身体很快被人包.裹起来。
“你有本事就饿死我!”窝在那人怀中,呼吸中都是他身上冷冽的凝樨香气。
在认清来人后,就算失去了力气,阿善也抬起胳膊往他脸上来了一巴掌,如果说她之前假哭是为了闹容羡,那么此时在极度虚弱与饥饿中,她是委屈的真的哭了。
“你就是个混蛋!”阿善骂他,她也清楚自己那一巴掌根本就没打痛他,于是气着扬着手还想再来一巴掌,容羡微微偏头躲开她的胳膊,将人放到榻上时,他吩咐屋外的玉清:“去拿些热食来。”
他不可能真的饿死她,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其它什么。
之后的记忆阿善有些记不清了,她只知道自己没什么力气的靠在容羡怀中,断断续续骂了他很久很久,任谁也不可能饿上三天还好好的,何况阿善还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在拿起勺子喝粥时,她手指不受控制的轻抖,最后还是容羡亲自喂的她。
在逐渐睡过去时,她拉扯着容羡的衣袖不肯松,容羡知道她绝不会是因为依赖,但莫名觉得这动作顺眼极了……
至少要比他今天在药房小院中看到的顺眼。
“……”
阿善在得知顾惜双的婚事时,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消息来得太过意外,让她不得不去找容羡打探,在走到书房门外时,她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不过才听清‘嘉王’二字就被里面的人发现,闭阖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把长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谁?”
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阿善将手中的托盘往上举了举,“我……是来送点心的。”
男人皱了皱眉,“主子不需要。”
他三言两语就把阿善打发离开,阿善见不到容羡也不能硬闯。其实在听到顾惜双的婚事后,她整个人就懵了,如今在听到‘嘉王’二字,思绪更是转不过来。
说起来,修白去青山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哗——
阿善才走到树下,头顶忽然略过一抹黑影。
就如同中箭跌落的飞鹰,他笔直的朝着阿善落来,阿善躲闪不及被他砸倒在地上,手中的托盘当即摔落在地,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空旷的院内忽然出现大批持剑影卫,玉清也飞快掠来护在阿善身边。
第28章 暴戾夫君八
……这是什么情况?
阿善被砸懵了, 她只听到四周微弱的风声,明明前一秒这小院中还空荡荡的没一个人,没想到随着黑影的落下, 瞬间出现十几名身穿黑衣的人,应该是隐藏在南安王府的影卫。
“发生了何事?”书房中的门再次被推开, 刚才持剑的黑衣男人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前。
阿善没有回头,她的注意力全被摔落在地的黑影吸引了,那人一身黑衣染血背趴在地上, 阿善虽然看不到那人的相貌, 但光看背影就觉得熟悉。于此同时, 门边的黑衣男人也在眯眸望着地上的人,接着他匆匆走了过来,放下剑翻转黑衣人的身体,“主子, 是修白!”
阿善并不知道, 自接了佛岐山的任务后, 修白已经失踪了两天。
两天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南安王府派人去寻时,也只是在青山寺山头捡到了一块染血碎布。阿善见修白双唇发黑脸色煞白,她凑过去仔细查看了番, 最终确认道:“他中毒了。”
黑衣男人瞥了阿善一眼, 大概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他指挥着人就把修白抬走了。
小院中的人来的快消失的更快, 只是眨眼间, 院中就只剩下阿善和玉清二人,如果不是地上还留着破碎瓷碗,她险些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你说……”阿善活了两辈子人缘一直很好,还从未被人这样排挤过。
说不难受是假的,她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叹了口气道:“是不是你家主子身边的人都不喜欢我啊?”
从修白开始,容羡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对她都是冷嘲热讽一点也不友好,除了……玉清。
与修白不同,玉清并不是容羡的贴身影卫,虽说在职位上他不如修白和黑衣男人修墨高,但他们却是一起长大的。见阿善神情沮丧,他蹲下来主动帮她将碎片收拾好,有些僵硬的安慰道:“他们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主子身边有了女人。”
在他们的心中,容羡一直是强大而又无情的存在,在阿善没有出现之前,玉清也同修白他们一样,以为自家主子绝不会对女子动心。可以说,阿善的出现相当于是毁了容羡在他们心中神一般的存在,就好像圣光上落了一块阴影,没有人能接受。
“那你怎么就能接受呢?”
玉清将残片收拾好放入托盘中,想了想,他小声回道:“因为我坚信,没有人可以抵得住感情攻克。”
无论是再无情的人,都会有温柔痴心的一面。玉清与修白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没有把容羡当成信仰的神。
“……”
可以说,玉清今日的一番话点明了阿善。
一直以来,就是因为她了解容羡有多无情冷漠,所以才会处处排斥他同他作对,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的关系只冰不暖,一强一弱吃苦头的永远都是阿善。
今日她也看到了,这南安王府中遍布影子,她想逃出去宛如登天。如果说,她从现在开始讨好容羡多顺着他一些,或许等到她逃跑时也能多一部分筹码,正如玉清所说那般,再无情的人也会被感情攻克,容羡的心不是石头,虽然他无情,但阿善也没奢望他会爱上她,只要——
眨了眨眼睛,她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如果说她能和容羡改善关系,那么他的那些下属也不会过多为难她,她逃跑时也就容易多了。
此时,有一个完美的机会摆在阿善面前,刚好可以助她改变自己和容羡的关系。到达修白住的地方时,屋内黑压压跪了好多人,修墨寒着张脸暴躁的拿剑抵在一医者脖子上,声音冷酷无情,“你们都给我想办法,救不回修白,我就送你们下去陪他!”
阿善被修墨狠戾的态度吓得抖了抖,与他相比,此时坐在桌前淡漠沉冷的容羡就显得温和太多,她顶着修墨凶狠的目光凑到容羡面前,修墨剑尖转了转,阴森森看着阿善:“爷,这几个废物还要不要留?”
容羡好似没看到凑过来的阿善,他抬手给自己倒了盏茶,弯着唇很纵容的样子:“随你。”
然而越是温和,他说出来的话就越是残.暴。
阿善与容羡三观不合性格也不合,说实在的,她是真不想和容羡接触,然而此刻她就算再不想同容羡说话也必须说,他不看她,阿善就厚着脸皮扯了扯他的衣袖;“喂。”
感受到修墨投来不善的视线,阿善赶紧改了口:“世子爷,您不要杀他们了,我有办法救修白。”
阿善别的不敢保证,但救人最为在行。
佛岐山上子佛的医书近千,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刚才在帮修白查看时,她大致就已经看出他中的是什么毒,在得到容羡的允许后,她上前又为修白细细检查一番,检查的过程中修墨警惕的看着她满脸的不信任,阿善懒得搭理他,她明白只要自己能救回修白再和他们家爷搞好关系,就总有机会去打这群人的脸。
修白中的毒名为青蔓,中此毒者会逐渐失去痛觉,浑身麻木,严重者会陷入重度昏迷药石无医,就如同阿善那个世界所说的植物人。
大概是上天也在帮阿善,青蔓此毒阿善刚好会解,不过解毒的法子她只在书中看过并未真的实践过,再加上修白的症状与书中所写的略有出入,阿善仔细算了算,大概只有七成把握。
“我需要一天的准备时间。”
无论如何,阿善都要试一试。如若她都解不了,那么这世上能帮他解毒的也就没几个了。
“就你?”修墨没有跟着容羡去锦州城,对于阿善他并不了解。
他眼中的轻蔑写的清清楚楚,就如同修白一样,完全不把阿善放在眼中。不过他不相信没有关系,好在容羡是相信了,对于阿善的突然示好他并没什么惊讶,起身离开时,阿善跟在了他的身旁,轻拉他的衣服问:“如若我真帮修白解了毒,世子可有什么奖励?”
阿善罕见的和他好声好气,但她真的装乖温顺的时候,小白兔模样乖乖巧巧,容羡并不讨厌。
路过一颗树下,一片枯叶飘飘落在容羡的肩膀上,阿善看到踮起脚帮他拂去,她仰着头冲着他笑,虽然不是发自内心,但也不过分虚假。
“你想要什么奖励?”
容羡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站定时,身前的小姑娘才堪堪到他胸口,阿善受他气场所迫下意识后退一步,歪了歪头,她回:“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对我好一点。”
识时务者为俊杰,阿善不想和容羡硬碰硬,前些日子的苦头她吃够了,与其这样,她还不如换种温和的方式来让自己减少伤害。
大概是没想到阿善会这么说,容羡定定看了她几秒。他人好看那双眸子黑黝黝的也好像会吸人,薄唇轻扯了一下,也不知他是不是猜到了阿善的心思,竟然来了句:“学聪明了啊。”
阿善紧张的搅了搅衣摆,容羡既没答应她也没拒绝她,在他眼中,如果没有某层关系,他大概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几日前的惩罚于阿善而言或许真的是惩罚,但在容羡这里其实什么也算不上,他多的是办法让阿善再也爬不动,如今见她忽然示好,他其实是觉得可惜的。
可惜,看来短时间内是不能带她去暗阁‘住’几天了。
容羡低眸看着阿善白皙的小脸,抬高她的下巴凑近了一分,阿善本能的想躲,但忍着寒栗也就只是缩了缩脖子,容羡还算满意,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看你今后的表现。”
如果自此阿善真的能乖一些,他可以在之后送她入暗阁时少一些折磨。
说白了,他还是要阿善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