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秀看着对方似乎要对着自己拱手了,自己也自然的抬手为礼,不想对方一甩袍袖,礼直接散了去,对方居然坐了回去,只余谢锦秀和第三名互相拱手相贺。
“成兄,恭贺!”虽然成杰云没有给自己好脸色,谢锦秀本身作为解元在如此瞩目下,自然不会做出不合时宜的动作。
只是获得的是成杰云冷冷一哼:“虚伪!”
谢锦秀现在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成杰云的声音,只是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虚伪的。
只是考试时两人隔壁答题,倒是有那么点缘分。
只是这话要是被成杰云听到,一定会狠狠的呸他一下,真是好不要脸,真是心狠心黑,在考场上都能扰人答题,真是大大的坏。
一想到自己被隔壁右侧的谢锦秀食物和亮光支配的那些日子,成杰云满满辛酸泪。
成杰云什么都写在脸上,如此,同考们瞬间都知道了,成郡王家的小公子这是气恼谢锦秀抢了自己的解元之位呢,不过这只是两人之间的小插曲,并不放在大家心上,不过也因为如此,对于即将进入官场,或者未来继续会试的人来说,有了自己的决断,每场的考试后,都会有同年,而同年的领军人物,也会在宴会接触中产生出来,如果之前有人看中成郡王府的家世的话,现在则向着谢锦秀那边道贺的人更多了起来。
底下席间的考生同年们互相认识说话,须臾,主考官们和武府尹鱼贯而入,在上座落座后,林翰林站了起来,看着林翰林站了起来,下面的说话声顿时停住,都安静的听着林翰林讲话:“我古宋国,定古延制,宾兴古礼,此次鹿鸣宴贺诸生进学,开始!”
简短一句,让等着他长篇大论的学子们一呆,不过等林翰林说完,鼓乐声响,所有考生同时咏唱《诗经》中的鹿鸣篇起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林翰林在上面也是举起来酒杯,一同和举子们鸣唱,等唱和完成,林翰林一声“共饮”
举子们一一举杯共饮。
饮完这一杯后,林翰林挥手,就见司乐坊的乐师们再次的敲响了鼓,然后举子们都纷纷的走出来桌案,以谢锦秀为中心,进入了酒宴场子的中央位置,开始跳起来魁星舞。
在鼓点中,举子们按着学习的古礼跳着,舞着,如此舞了三次后,才宣告结束。
谢锦秀第一次跳这个舞,就觉着有点手舞足蹈像是跳大神的,可以浑水摸鱼,在中间位置的谢锦秀,身量比不得成年的举子们,倒是没有被上面的林翰林等人注意到。
等舞蹈完毕,各个举子散开,而谢锦秀因为跳舞精神似乎焕发了很多,这样往席间一走,倒是凸显了出来,尤其是有两个中老年举子的映衬,更是觉着少年英姿勃发。
“好一个少年郎!”林翰林突然出声,让回去入了座和没有入座的都看去。
不想林翰林对着谢锦秀招手:“谢解元,少年情怀,敢发少年志,实在是我等不如也!”
这话一说,让下面的中老年举人们都为之脸色一暗,就是他们为官,又能几年为官?看着那少年解元,都可以说是又羡慕又是妒忌,如此年龄,未来一定会走的更远,难怪连翰林学士都喜欢,他们也只能喟叹一下。
“学生惭愧,不敢当座师如此褒奖!”各种目光投了过来,谢锦秀也觉着刺得荒,但是这是乡试主考,又是翰林,老师出发前可是仔细的交代过,不可造次,林翰林性子刚直,有什么就说什么,切不可胡乱说话。
“魁星舞后,谢解元可是有好诗为我等鹿鸣宴开宴?”林翰林含笑看着谢锦秀,他知道此子是自己同年的弟子,没想到啊,此子的时文写的这般好,可是比他老师强多了。
阿勒?
谢锦秀一蒙,他觉着是不是老师欺骗了他,什么交好的同年,这位老师同年居然自己不做开宴诗让自己来,这不是把自己架火上烤么?
不过主考官座师问话,谢锦秀自然不能不答,而且诗词也是准备好的,是由胡学政和杨明学看过的,只能算优秀,合了喜气,但是对于这阵的谢锦秀来说正是适合,谢锦秀就把诗吟了出来。
林翰林抚须,不由得摇头,一看就是他那同年压制的手笔,这杨学府真真是,何不催发少年郎!
“不错,有礼有节,谢解元辛苦。诸生饮甚,菜未至,何不以诗酌酒!”林翰林这话一说,就看着新举子们都兴奋了起来,这才是鹿鸣宴的最重要的环节,展露才华,虽然他们准备的诗比不上谢锦秀的那首,但是也希望座师和各位大人能够记住自己。
而成杰云羞于和谢锦秀这样虚伪的家伙坐在一起,直接把自己略了过去,其他人则争先恐后的展示自己的诗才,能够考上举人,大家的诗文都不算是太差,所以林翰林一直含笑看着举子们。
在有十来首诗后,就看着仆从们端着散发的浓浓菜香的荤菜上了桌,主菜鹿肉羹,烧小羊肉,炒鸡,烧鹅,就是准备吟诗的举子们也是精神一震,要知道他们来了这么久,可是饿了。
林翰林一看,则是取了酒,让大家再次共饮,谢锦秀这才开心起来,开始了混吃混喝,上面的主考官们要看下面举子们的表演,如此一来刚刚开宴诗后的谢锦秀反而是清闲下来,如此
只要跟着大流敬主考官们就可以。
谢锦秀看了几眼,确实除了隔壁坐席的成杰云对着自己翻白眼,上座的主考官都在品评诗句,他就仔细的吃起来鹿肉羹,鲜香,好吃!
每道菜都是吃的谢锦秀眉飞色舞,一个人一个案几吃饭,好爽,加上清酒度数不算高,酒味不大,谢锦秀吃几口菜,喝上一小口,倒是自得其乐的很,那笑脸就没有停过。
倒是让扫过他几眼的主管们,同时点头,此子还真是纯粹的少年心性,真不愧是杨学府教养出来的孩子。
而不时给谢锦秀白眼的成杰云,却不知道自己把自己给坑了,不但主考官们觉着他心胸狭窄,人家解元三番五次的对着他举起来酒杯,都不爱搭理,真是自持郡王府的身份,有些过了。
“成兄,可是和解元公有些龌龊?”第三名的季零有些奇怪,就问道。
“没有!”成杰云一愣,“你怎么这般说!”
“如果没有,成兄还是和解元公喝上两杯吧!”季零有些想要交好成杰云就劝着。
“不!我为何要和他喝酒!我自己喝就好!”说完,成杰云自顾自的饮杯,要说没有被抢了解元的气,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出行的马车可是被砸了不少烂菜叶子。
但是被抢了解元,不是成杰云难受的,难受的是第二场自己信了谢锦秀的邪,居然相信他早睡早起,结果硬生生把自己坑病了,所以谢锦秀在鹿鸣宴越是高兴,成杰云才越是不开心,要不是坐席已经排好,他是真想和季零换位置。
谢锦秀可不知道别人在心里翻江倒海的骂他呢,就是知道他也不在意,饭菜不好吃么?不好好吃饭,脑子有问题!
他自己没有在意酒的度数,以至于把清酒当了饮料喝,小脸一会儿就红透了。
第98章
鹿鸣宴进行到献诗展才的时候,基本可以说宴会已经进行了一大半,底下献过诗文的举子们大都开始热衷于和同年交际应酬,毕竟不是所有的中举之人都能在以后的科举之路上再进一步,甚至很多都会停在了举人这一功名上不得存进,运气好的可能会成为补缺的吏官,做出来成绩得以晋升,不过也因为不是进士出身,未来成就有限,更多的则是成为乡绅,享受着土乡绅的生活。。
如今解元寒门出身,但是人不傲气,年纪虽小但和善有礼,背后还有杨学府给其背书,即使谢锦秀喝酒自饮的时候有些矜持,但是随着诗文显后,举子们被林翰林批准可以离席敬酒开始后,谢锦秀就不得不面对着众位想要拉关系的新举人们端着酒杯过来劝酒。
“哈哈,解元公看来是很得同年喜爱啊!”林翰林难得的笑容满面,看着此次乡试,隐隐以谢锦秀为首结成了一个小团队,他有些替好友胡学政开心,立足朝堂,少不了同乡,同年等帮衬,如果能够成为一科领袖未来前景更是可期。
武府尹看了看谢锦秀,又看了看因为谢锦秀桌前人多,而被影响到的成杰云,不由得开口:“林大人,高兴的可是太早,这解元公可是不着眼就得罪了人!”
林翰林听了武府尹的话,看着被青少年举人包围的谢锦秀,又看看被有些老举子包围着的成杰云,心中一凌。
林翰林心中一动,朗声说道:“解元公和成举人都是年少中举,不知道可否有诗惺惺相惜之?”
谢锦秀轻抿了杯中酒,怕真的醉了过去,他适时的把剩下的酒撒到袍袖里,然后就有些醉眼看向了林翰林,似乎没听清楚一样歪歪头。
“座师,可是让学生夸赞下成小郡王!”谢锦秀这疑问的话一出,旁边的成杰云也蹭的站了起来。
刚刚成杰云被这些老举人们拍的马屁有些舒服,心情也好了不少,正喝酒喝的兴起,不想听了林翰林的话后,又听到了谢锦秀的话,心中顿时有些不舒服了。
我堂堂,第二名,让第一名解元公来夸赞我,莫非林翰林这是辱我!
成杰云一想,脸色一白,喝酒后的红润都退了下去。
“两位都是少年英才,理应惺惺相惜才对!所以本官想听听你们的评人诗文,莫非不可?”
林翰林这么一说,两人算是被架了起来,不得不正面交锋,或者正面讲和。
谢锦秀摸着酒杯,道了声好。
便想着诗句开口:“座师,学生刚得一诗,圣武南面治,府衙法新春。鹿鸣翰林贺,琼林杰云登!”
这诗一出口,林翰林含笑点点头:“成举人,确实是少年英才,会试后必然能登琼林宴,谢解元此诗虽然直白,不过寓意很好,本官这里也祝诸生都能再登琼林宴!”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连谢座师,气氛一下子更热烈了起来。
而成杰云,并不开心,好你个谢锦秀伶牙俐齿讨好了林翰林也就罢了,还想在会试和自己邀战,小人也。
成杰云脸上一肃:“哼,小人计己私,诗复指他事,公卿岂无人,四时可前知!”
成杰云说完,那些围在他身边的老举人们,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成郡王家的小公子,怎么这般的锋芒相对,还,还,当面骂谢解元是小人,这可如何是好?
要是谢锦秀再进一步,未来是不是得罪了他,由不得这些想要攀附成郡王府,无心科举的众位老举人们担心。
全场的氛围都为之一冷,而围在谢锦秀身边的举人们,则更是审视的看着成杰云,他那诗更是直白啊,看不起寒门出身的谢锦秀,公卿又如何,这些青少年举人更是看不上他拿家世压人。
“自古公卿多出自寒门!谢解元,饮甚!”
潘明山是京城的寒门举子,平日里就看不上凭借着家世欺压人的公卿子弟,本来成杰云一向努力读书,平日里虽然也不是很会说话,但是大家也没有觉着他看不起寒门书生,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丘之貉而已。
白发举人默默的敬完酒,就回到了自己的坐席,如此看不上寒门之人的成杰云,怎么可能攀附上?
已然去围了半天的成杰云的桌案顿时少了大半的人,而和成杰云同席而坐的季零苦笑一下,他现在真想自己是第四,哪怕是第五第六也可。
林翰林那边的笑容也是止住了,寒门出身的他,也是有些不喜。
谢锦秀看着满场有些尴尬的样子,不由得潘明山敬酒时,就假装醉酒趴在了桌子上,如此一来,就跟自己没有听到诗句一样,这让敬酒的潘明山有些好笑,解元公到底还是个孩子。
“解元公不胜酒力,已然睡去!”潘明山的话一说,围着谢锦秀的举子们才都散去,这么一来,倒是让场面又都散开,没有集火。
林翰林到底不是初涉官场的人,心中虽然不喜,但是也继续的叫着诸生饮酒,一直到听到天使尖着嗓子说要回宫,这让众人微醺的鹿鸣宴才算是结束。
可是结束是结束了,谢锦秀和成杰云的两首诗都传了出去,成郡王一听到,就觉着脑子一紧,平日里就看着自家小子努力上进,没想到读书居然把他读傲了,也读的迂腐了。
天使驾临鹿鸣宴,众位举子不知晓,但是后来各位臣工都知道了,因为武帝,知道被自己夸赞成圣武很开心,并且也夸了成杰云有远志,不错!
可是成郡王担心的很,一个郡王之子,哪里来的远志?自己降爵承爵,父亲在世,就提醒自己不要被武帝惦记上,现在成杰云一首诗,再起波澜,可谓让他紧了头皮,狼让一只老虎惦记,这是好事么?
谢锦秀是被谢家风搀扶回到了杨学府,胡学政等人都来探望,本来想要假寐一会儿,不想酒力上涌,谢锦秀真的睡了过去,等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家风!”醒来,谢锦秀沙哑着嗓子喊着人,他揉着脑袋,只觉着脑袋有些疼,暂时也没有想起来鹿鸣宴上的事。
“三叔,醒了?”谢家风看着谢锦秀醒来,赶紧把大夫开的醒酒汤给谢锦秀递了过来。
“三叔,这是大夫开的醒酒汤,您趁热喝!”谢家风帮着把谢锦秀扶了起来,然后把汤递了过去。
“醉酒没想到这么难受!”谢锦秀觉着那些酒的度数不高,没想到这后劲这么大,直接让自己差点脑袋裂开了一样,接过来醒酒汤喝了起来,本来以为会苦涩反胃,没想到有股子甘草的清香,还有薄荷醒脑,一碗喝完,脑子清明了不少,胃部也舒适了很多。
“我回来是不是累老师他们担心了?”脑子清明了,谢锦秀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让杨学府众人担忧了。
“额,三叔,胡叔说你不要担心,小小人儿,也无不好,你且等着便是!”谢家风听了那诗传开,也是很气愤,自家三叔还夸人家,结果人家打脸三叔,怎么能够这样呢?
看着谢家风有些气恼的样子,谢锦秀不由得摇头:“放心,我没吃亏啊!”
确实没有吃亏,名声上,谢锦秀不但没有有亏,反而更让寒门举子们敬重,又多了一分维护。
而成杰云则自己把自己装了进去,不但自己的名字为武帝不喜,还连累了成郡王府,如此一来,避其锋芒,比针锋相对,谢锦秀得到的更多。
比如,武帝亲题,谢公祖祠,谢公忠烈公碑建立的圣旨已经下达。
寒门列公卿,武帝在这里想要告诫那些凭借着功勋什么的公卿,你是不是能够坐稳公卿还得看朕开不开心,老虎虎心犹存,老年更是疑心多,这大概就是杨大儒事事禀报的根本原因。
杨大儒回府,自然不会亲自去看谢锦秀,而是让杨之告知厨房多准备些好的吃食,给谢锦秀。
“吃亏是福!”
谢锦秀看着杨大儒送了的亲笔书法,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个师祖,倒是心里剔透的很,这大概也是他想要让杨学府超然的原因,不志在朝堂,却能影响朝堂,真是不一般!
“家风,送出去表了起来,如果有人问起,就跟别人说,这是师祖给弟子的警示之言!”谢锦秀喝着茶汤,心里美滋滋的,再来一记闷棍,想来成郡王府的日子好过的很。
曲飞华名下的书斋就接表书画的业务,自然这吃亏是福,也被她知晓。
听着谢锦秀被成杰云打压,暗讽小人,曲飞华再次的庆幸,自己在纯府的桃花宴上,不等成郡王王妃问询就离开的举动,这等世家王爵子弟,曲飞华自觉可是消受不起。
昨日接到信帖,纯谨静将与成杰云定亲,曲飞华有一丝丝的同情,不知道纯谨静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
想着杨学府名下的书斋居然不自己表,曲飞华就让胡掌柜把这个消息散了出去,想来那人也是这个意思吧!
曲飞华推波助澜下,吃亏是福,当晚就传了出去,比谢锦秀预计的发酵时间要短了不少,一时间成杰云恃才傲物,以家世压寒门举子的名声,算是响彻了京城道,随着举人们回归,商人们四处游商,那公卿之子欺压寒门之子,并且还是把丰城赢了回来的寒门之子的事情,发酵到了全国,实在是太有娱乐八卦性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