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渊如坐针毡,几乎快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发丝的触感让她有些恶心,恨不得立即剁掉自己头上的那只手。
“那是自然,对于本王来说,小渊可不同于一般人。本王时时盼着,能与小渊共剪窗烛,永以为好呐。”乌宴说着便问夏渊:“本王说的可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室外传来的一阵狂笑拯救了夏渊,她甩开臻王的手站起身,走向门口:“可是柳居士到了?”
“真是快要笑死柳某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翟正真也赶紧起身相迎。
大冷天的,柳园毅依旧一身单薄的广袖宽袍,黑白相间的发丝用玉骨松松垮垮的箍在肩膀一侧,已布满皱纹的的眉宇间,依旧桀骜洒脱,仿佛能看出年轻时的风流俊俏。
“数年不见,臻王爷的脸皮厚度真的是与日俱增啊~”
调侃的语气并没有让臻王变脸,他依旧是那副噙着笑的表情,坐在原位没动。
“晚辈翟正真见过柳居士。”翟正真一脸崇拜的行了个大礼,双眼放光地望着柳园毅:“晚辈对前辈神往已久,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能见到前辈,真乃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夏渊无语地望着翟正真的迷弟样,原来古代人也追星啊。
柳园毅只是客气地对翟正真点了点头,就毫不在意地转过了头。
古代,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贱的。哪怕是经商坐到首富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像柳园毅这种正统名士,目下无尘,骨子里清高的厉害,对这种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也是无感。
“夏老弟,你与老夫相约的时辰快到了。你那边可有准备好?”
“早就好了,就等您了。”夏渊说道:“请跟我来。”
然后转头跟屋内的两人说道:“王爷,翟公子,不好意思。今晚我与柳居士有约,就不能陪二位了,在下先行告辞。”
“真墨迹,快走。”柳园毅貌似不耐烦地甩袖子就走,夏渊赔笑跟上。臻王乌宴望着两人的背影,并没有让人阻止,端起茶杯,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哎,柳先生!柳先生!柳先生!”翟正真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在原地甚是为难。
两人一走出臻王的视线,柳园毅脸上的不耐便消失了。捉狭地望着夏渊:“老夫替你解了围,你要怎样感谢老夫啊?”
“嘿嘿,居士放心,我的感谢,您一定满意。”
“哈哈,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就可以看出柳园毅有多开心:“然话说出去了,那么做戏就要做全套。今晚,你与老夫一起吧?”
“好,哈哈,那我就少不得要沾您的光,抛头露面一次了。”
今晚,最重头的压轴戏,就是新美人的登场。
春人楼内楼的姑娘,都是从小买来调.教的,个个都是优质的底子。每二十个同岁姑娘是一批,等到她们长到十三岁,就可以参加考核。考核过的,就可以挂牌子上楼。不过的,继续训练。若是十八岁依旧没过,那就是姑娘有问题。直接就发买了。
春人楼里吃的好,住得好,用的好。姑娘个个都是当大族姑娘一般养着。若是被卖出去,前途未卜、生死难料,很少有好下场的。所以,只要不是傻的,都怕被卖。
“梅若,就是今晚要压轴登场的姑娘。她是今年这几批里最出彩的,所以,居士尽管放心。”
两人边说边往小楼中间去。那里就是小楼的核心,也是舞台的后来。
老鸨一早就派人等在不远处,看到二人,激动不已地禀了她。
“夏老爷,柳居士。”老鸨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美艳妇人,见到他们立即行礼:“我们梅若姑娘正等着你们呢~”
第52章
春人楼的老鸨是十年前的江南名妓, 人称苏娘。虽说如今苏娘青春不再,便做了鸨母,可姿色却依然不俗。
她缓步走上舞台,站到中央仅仅是一个手势,便让嘈杂的水面变得一片寂静。
原因无他, 因为凡是得了内部消息的人都晓得,此时,今晚最重要的压轴节目将要亮相了。而一机阁的任飞, 几乎将所谓的内部消息卖给了全江南的人。
“今日, 是我春人楼举办梅花盛宴的日子。苏娘感谢各位贵客肯花重金光临小楼~”
苏娘娇柔的嗓音带着些许江南软糯侬语的鼻音, 甚是动听:“之前, 有人说我们春人楼的请柬售价太高~是故意虚张声势~苏娘不去解释。因为苏娘相信,总会有客人信任苏娘、信任春人楼的声誉和诚意。果然, 大家并没有让苏娘失望, 今日来的每一位贵客, 都是春人楼最好的朋友,让苏娘感恩在心~”
说到此处, 她冲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
“贵宾们如此信任春人楼, 春人楼也不会让贵宾们失望。今晚,我们神秘的美人儿将揭下她的面纱, 用百年难得一见的美貌, 来诠释什么叫倾国倾城~~~”
“狂欢开始!!!”
很多时候, 姹紫嫣红不仅仅可以用来形容成片的花朵, 还可以用来形容成群的美人。比如现在, 灯光绚丽的三层水上小楼, 每一层外围都环绕着数十个外凸的方位,每一个位置上都站着气质迥异的美少年和美少女。
苏娘话音一落,所有凸出方位上的少年少女开始一起旋转,由白到粉的渐变纱裙飘飞时带出全新的美感。远远看去,春人楼的小楼宛如梅树树干,而那些旋转飞舞的少年少女犹如绚烂盛开的梅花一般。
空灵的的嗓音,伴随着白色渐变到粉色的长裙,从水底缓缓破水而出。
“红豆生南国~ 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相思算什么~ 早无人在意~”
这是夏渊在现代时,最喜欢的一首歌《相思》。现在由梅若唱出来,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那精致的五官,宛如上天最得意的杰作,她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泛着莹莹的光泽。普通的言语根本无法描述她的美貌,就连那些冲着柳园毅和臻王来的人,也全被她吸去了目光。
“醉卧不夜城,处处霓虹。酒杯中好一片滥滥风情~”
低垂的双眸轻轻抬起,梅若美目含笑瞄向全场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哪怕是今天没见到柳园毅,见识到了这种尤物,这一趟的银子也没白花!
“最肯忘却古人诗~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守着爱怕人笑~ 还怕人看清~”
随着水袖在河面的绽开,中间那个倾国倾城的身影,惊艳了所有人的记忆。她挑素不盈一握的腰身忽而一折,旋转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引来众人的惊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她的主人暗处所在的方向。那也是她内心深处隐藏最怕人看清的秘密。
“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主人,梅若终于可以为你做事了。
“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天籁之音回荡在众人的脑海。夏渊和柳园毅隐身在不远处,欣慰地看着梅若。不愧是她精心培养了这么多年的人,果然没让她失望。
舒缓的音乐戛然而止,急促的琵琶伴随着紧密的鼓点落下,梅若浑身气质一变,脚下随着琵琶的节奏快速变换着舞姿。
柳园毅反手拿出一支竖笛,放在唇边跟随鼓点吹奏起来。夏渊和他站在同一艘小舟上,由船夫滑动着小舟靠近梅若所在的水面。而沉溺在梅若美貌和歌声中的众人,根本未注意到大名鼎鼎的柳居士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咚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快,梅若踏着水面的柱子,衣带纷飞,翩然上了小舟。此时,众人才看到柳园毅。
“柳居士!!!!”
“是柳居士!!!!!”
“柳大师!!!!!!”
“啊!!!!!”
所有人都沸腾了,惊叫着,欢呼着,呐喊着。
柳园毅充耳不闻,继续吹奏着竖笛,目光落在梅若身上。而舞动的梅若,目光却是在夏渊身上。
好多人想让自己的画舫靠近小舟,可是还没等前进就被阻止了。只能远远地望着他们渴望的美人和大师,都在一叶扁舟之上。
一曲落下,柳园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梅若。已经年过不惑的他含笑而立,依旧风流倜傥,眼角眉头的皱纹丝毫不影响他的魅力,由智慧和时间沉淀的气质,反而像陈年老酒,更加醇厚惑人。
“梅若姑娘,可否共舞一曲?”
“柳居士相邀,奴幸甚。”
夏渊笑眯眯地看着二人,从下人那里接过一把古琴。
“你们去吧,我替你们伴奏,弹的不好别怪我~”
说罢,柳园毅便揽上梅若的纤腰,运起轻功飞向梅若刚刚舞蹈所在的水中央。翻飞的衣决中,梅若回头,看到了自家主人抱琴盘膝坐下,微微一笑。
主人,只要是你想要的,梅若都会为你争来。
然后她仰起头,用双满含崇拜的眸望向了抱着自己的男人。
不远处,混进舞会的臻王世子乌茂轩,大张着嘴巴看着远处宛如神仙眷侣般的两人。
“仙子......那个女子是仙子么.....”
本来若有所思的柳柒郎,听到乌茂轩的话,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第53章
秦淮河上, 所有参加了春人楼舞会的人,都收获了他们这一生最值得珍藏的回忆。这个如梦一般的晚上,他们崇拜敬仰的名士携着世上最美的女子,在他们眼前共舞。或许, 这是他们这辈子离偶像最近的一次,也很有可能是唯一一次。
“铮~~~”
一声古琴传来,随后, 一连串毫无节奏, 错音百出的音符连续泄出。
“噔噔~~咯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咯噔噔噔!!!”
“凸(艹皿艹 )草!!!谁他.妈的乱弹琴!!!”
脾气暴躁的直接骂了出来, 被打断了美梦的客人抑制不住地望向噪音来源:是刚刚和柳居士在一条船上的那小子!
“嘿嘿....意外.....意外......”惹了众怒的夏渊抱琴干笑:“都说了我弹得不好.......”
正在舞动的梅若低头一笑:“笨主人......”柳园毅并未听清她的低语, 顺手一拉,将人揽入怀中:“梅若姑娘在说什么?”
梅若顺着舞势甩出水袖, 反身背靠在柳园毅怀中, 娇声道:“奴在说刚刚与柳先生同来的那位公子, 真笨~”
“哈哈哈哈.......”柳园毅双手握住她的腰肢,将人抬起旋转一圈。心下赞叹, 好细的腰身, 竟能完全掌握,真是个尤物。他说道:“那位公子可不笨, 他是你们春人楼真正的老板。”
“啊?”梅若佯装惊呼:“怎么可能.......”
“哈哈哈, 阿若姑娘还真是单纯呐......”柳园毅的称呼随即就变了。
夏渊尴尬地抱起琴, 也不敢再弹了, 再弹她怕被人咒死。
小楼上的翟正真站在臻王乌宴身后指着小舟上的夏渊, 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这夏玉衡真会弹古琴呢....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装的......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乌宴站在巨大的飘窗前望着柳园毅所在的方向, 笑而不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刚到的蓝嬷嬷和常宇青在阿蒙的带领下,来到了小楼。苏娘一看到常宇青便迎了上来:“常管家~”
常宇青的目光一直在柳园毅那里,听到苏娘的唤声才看向她,语气虽说平静,眼中翻滚着怒意质问道:“柳园毅要来的事情为什么没告诉过我?!”
“老爷...老爷说不让告诉您.....”苏娘被吓了一跳,解释道。
常宇青的目光转向小舟上抱着琴的夏渊,凭着对他的了解,常宇青几乎立即就明白了夏渊的用意。下午进城时那种不好的预感也终于成真了。他一字一顿的挤出一句话:“好,真是好主意!”
“小伙子,气大伤身。”蓝嬷嬷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常宇青的后背:“该放下的就要放下,既然你已经彻底放弃过去,不认柳园毅这个父亲了,就没必要再计较这些。”
常宇青并不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