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苏娘就想鞠一把辛酸泪,为了安抚智谋过人柳居士,她可是各种借口都找遍了。柳园毅也看出她是托词,若不是他对梅若的惦记,早就拂袖走人了。名士的傲气可不是说说的。这样来来回回三头劝,快委屈死她了。
“主人没有让阿妈带什么话给梅若么?”
美人儿落寞的语气让人止不住心疼,这也是不管梅若怎么任性,苏娘都生不起气来的原因。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是不分性别的。
“梅若.......”
“阿妈不用为难了,梅若会去见柳园毅的。”她声音软软的说道:“只要解决完柳居士的事,阿妈就让梅若去看看主人如何?”
“这......”苏娘有些为难。
“阿妈,就一面,一面回来梅若就正式挂牌上楼了。求你了......”
她的话让苏娘软了心肠,再美好的女子,在这风尘之地总归是逃不掉该有宿命。
“好吧.....”
“我就知道阿妈疼我。”
梅若站起身,真心的笑了,双眸灿若星子,摄人心魄。
“走吧......”
苏娘看她这身随意的装扮,面上未施任何粉黛,头发也未梳起,只是松散的披在肩上。虽说依旧很美,可是也太随意了些,忍不住说道:“梅若,要不你还是梳洗打扮一下吧,不在乎这一会儿的时间。”
“不必了,这样就好。”梅若缓移莲步向外走去,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落在身后,从容的一点都不像十五岁的少女。
男人。再聪明再有智谋的男人终究是男人。只要她想,这些人就会是她的裙下之臣。
*
漳州城城门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守城的小卒刚想去拦,一锭银子从天而降,掉到了他的怀里。他立即让开,笑颜开地抱着银子咬了一口。是真的。哈哈,这下发财了!
马车进城之后就直奔漳州城中心位置的臻王府而去,路上遇到的民众纷纷躲避,有些躲避不及的就感觉自己被一道柔和的劲风托住,扫到了路旁。
“这他.妈.的神经病啊?!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啊?!”
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在马车后响起,驾车之人充耳不闻,一直到了臻王府门口才,驾车人才勒紧手中缰绳,“吁~~~”的一声停下了车。
臻王府的守门侍卫全部警惕的看向马车,只见一个身形纤长,眉目清秀,面上留着一道八字胡的青年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草民扬州夏渊,特来拜见臻王,还望通秉。”
一个侍卫接过钱龙递上的拜贴,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眯眯的夏渊,又打量了一下她身后的钱龙和钱鹰,觉得三人通身的气度不像普通人。
于是,他说道:“等着。”便转身进了王府。
不多时便看到一个面白无须的胖老头迎了出来:“哎呦,这不是夏公子嘛,几年没见,差点都认不出您来了,快快请进。”
“闵管家。”夏渊笑着点点头,也没多说别的话。管家闵行是个太监,也是臻王最得力的手下。别看他外表看起来憨憨的,实际上也是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跟在闵行身后,夏渊带着钱龙钱鹰目不斜视的走着,能笑就绝不说话。这里可是臻王的地盘,她小心小心再小心都不为过。
“我们王爷昨天回来时还提到了您呢,赶巧儿,您今儿就来了,还真是缘分。”闵行也不介意她的态度,自顾自地说着:“这下可好了,王爷也有了可以说话的人儿了,您这次来一定要住上几天再走。有时间老奴再领您在漳州城里转转,您可得看看,现在漳州城可是大不一样了。”
一行人绕过曲曲折折的走廊,来到了会客厅。
“夏公子您先稍坐一会儿,我们王爷马上就到。”闵行说着便吩咐一旁的丫鬟:“把最好的云雾顶泡上,这可是王爷的贵客,千万别怠慢了。”
然后闵行恭敬地弯腰行了一礼,笑道:“既然夏公子您也不是外人,那老奴就先不陪您了。老奴下面还有点事,您要是觉得坐的无聊,可以到院子里转转。”
“闵管家该忙就去忙吧,正事要紧。”夏渊说道。
闵行走后,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臻王乌宴高大魁梧的影便出现在了会客厅。
“草民夏渊,叩见臻王,请王爷安。”
“起来吧。”乌宴淡笑着坐下,望着夏渊:“小渊以后就不要跟本王这么客气了,这样多见外。”
“规矩还是要守的,王爷宽厚,但草民不敢忘记本分。”夏渊并没有起身,笑着说道:“实不相瞒,草民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求。”
“小渊啊。”乌宴叹了一口气,深邃的双目盯着夏渊低垂的头顶:“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呢?你这才一来,连问候的家常话都没有就要说事,让本王好难过啊。”
夏渊不接他的话茬,继续跪在地上说道:“前两日,我府里的管家常宇青,不知何处冒犯了王爷?若是他有什么不当的地方,我代他向王爷赔罪,还望王爷宽宏大量,放了他。”
“小渊......”
“求王爷开恩。”
臻王沉默了好一会儿,夏渊依旧固执地跪着,最后,乌宴站起身弯腰去扶夏渊,缓缓地说道:“傻孩子,本王哪里是因为自己啊,本王可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夏渊疑惑地抬起头:“王爷何出此言?”
由于靠的太近,乌宴高大的身躯给夏渊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她不适地后退几步,保持适当的距离。她的表现让乌宴沉了脸,他转身做坐回主位,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你放在心尖尖上宠的妻子,和你最信任的管家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本来这事本王不想跟你说这么直白的,可是既然你今天来找本王要人,本王也该告诉你真相。”
“小渊啊,被自己最疼爱的人戴了绿帽子,这种滋味怎么样?”
第56章
“小渊啊, 被自己最疼爱的人戴了绿帽子,这种滋味怎么样?”
直到夏渊魂不守舍的出了臻王府,乌宴的话依旧在她耳边回响着。
“照理说, 这是你的家事,本王不该掺和。可是啊,小渊你是知道的, 本王一直都拿你当自家人, 看不得你受这种委屈。”
“本王知道这个消息你一时难以接受,为了避免你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这人啊本王就先扣下了。你先在府里住两天,等你什么时候能理智的对待这件事了,再来找本王领人吧。到时候不管你要怎么处理,本王都绝不拦着。”
谢绝了臻王留她在府的好意, 在外人眼中,夏渊是失魂落魄的出了臻王府,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送走夏渊, 闵行胖胖的脸上一副笑呵呵的表情来到了乌宴身旁。乌宴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淡淡地问了一句:“他是什么反应?”
闵行立即回答:“哎呀, 男人遇到这种事情还能是什么反应?伤心绝望、怀疑人生呗。尤其还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跟自己最得力的下属有一腿。这种情况下,大多男人都会一蹶不振吧?”
“他不会。”乌宴弯了弯嘴角:“若是如此简单便一蹶不振, 那他也就不是夏渊了。也不值得本王费这么大心思了。”
想到夏渊那纤长的身形, 想象一下把他搂在怀里为所欲为的感觉。乌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喉结, 端起刚放下的茶喝了一口。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越是难以驯服,越能激起人的征服欲。
“说来,这个夏渊对成氏可谓是痴心一片了。成婚多年膝下没有一儿半女,也没见夏渊对她有什么不满,别说纳妾了,连个通房都没收,夫妻俩依旧如胶似漆的,可见这个成氏也是有些手腕的。”
闵行说道:“咱们虽说查出来了常宇青和成氏以前有过一段感情,却没有两人婚后通.奸的真凭实据,那夏渊会信吗?”
“证据?就凭那常宇青每日里晃悠在成玉淑的面前就是最大的证据。这种事情上,男人眼里都揉不得半点沙子。我们只需在适当的时候,推动一把,便可成事。”
乌宴说完拂袖起身。
“去给柳柒郎传个信,问问他和世子现在在哪儿,让他们尽快回府。本王才出去几日?茂轩就跑的不见踪影。真是一点都不让本王省心。”
“是。属下这就去。”
*
回到客栈的夏渊,心里乱糟糟的。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有些茫然地坐到床边,一向转的飞快的脑子就好像突然失灵了一般,卡在了那里。
屋外的钱龙和钱鹰同样震惊,却也理解不了夏渊的反应。他们和那些不知内情的外人不同,在他们看来,主子是女子,成氏也是女子,主子给不了成氏男女之情,成氏和常管家暗生情愫也在情理之中啊,很符合逻辑啊。
“媳妇儿......”
夏渊脑子里越乱,心情就越暴躁。
“啊啊啊啊啊.......”她抱着枕头捶打:“常宇青!让你抢我媳妇儿!让你抢我媳妇儿!让你抢我媳妇儿!”
成玉淑对夏渊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可以说她是除了先帝之外,跟夏渊最亲近的人了。
在古代这种三从四德的环境,一个女子一旦出嫁,那就意味着她不再属于她原来的家族,也不再属于她的父母,丈夫是她唯一的依靠。这也是夏渊安全感的来源。
成玉淑是属于夏渊的。这无关爱情或亲情,单纯的属于与被属于。成亲那天就注定了,成玉淑以后能依靠的就只有夏渊。这一点,在她们成亲第二天,先帝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成玉淑。
所以,夏渊对成玉淑好的同时,也依赖着她。夏渊高兴的时候,成玉淑会陪着她高兴。夏渊难过的时候,成玉淑也会难过。夏渊受伤的时候,成玉淑会心疼。夏渊疲倦的时候,成玉淑会给她一个能够安心休憩的港湾。
在成玉淑面前,她可以笑,可以闹,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可以去掉所有伪装,做最真实的自己。
夏渊全心全意的信赖着成玉淑,因为在她看来,除了她,成玉淑一无所有。就像两个无所依附的人相互抱团取暖一样,她们彼此依赖,彼此拥有。尤其是先帝去了之后,成玉淑更成为了她唯一的心灵避风港。
现在,却有有人告诉她,属于她的媳妇,她的心头血,竟然被人觊觎着?!那个人还是她最信任的下属?!
不可原谅!!!
“钱龙!钱鹰!”夏渊暴躁地喊道。
两人推门而入:“在。”
“回扬州。”
钱鹰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常管家呢?咱们不救了?”
“救!”夏渊咬着牙地说道:“在此之前,我要先回扬州弄清楚一些事。”
“既然柳园毅现在也在扬州,那么救他儿子的事,他也得出点力吧!”
这次,夏渊不打算一个人扛了。本来利用常宇青钓出柳园毅,她是有些愧疚的。知道他们父子不睦,她并没有想将常宇青牵扯进来。
现在嘛,她改主意了!既然敢觊觎她媳妇儿,那就总要付出些代价。这些年,他们瞒她瞒的可真结实!想到这儿夏渊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
春人楼内,梅若迈着轻缓而又优雅的步子来到柳园毅所在的郎芳轩。闲来无事正在刻印章的柳园毅听到声响,轻轻抬头,眉目间一派成熟男子的倜傥闲适。
看她停在了门口,柳园毅说道:“阿若姑娘请进”
“奴可是扰了居士雅兴?”软糯的声音中有着些许紧张,梅若小心翼翼的踏进轩。柳园毅莞尔一笑,眼角的皱纹形成好看的弧度。
“柳某一直在等姑娘,何来的打扰之说?”
“居士.....”梅若灿若繁星的眸子里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清的情绪,有感动,有仰慕,有忐忑,有愧疚:“这两日......”
“嗯?”柳园毅睿智的目光好似看穿了一切,梅若羞愧的低下了头,身后的发丝倾泻双肩:“这两日阿妈跟奴说了,说居士在等奴,可是......可是......”
“奴怎配......”略带鼻音的软语好似易碎的琉璃,剔透而脆弱。
“傻姑娘。”柳园毅看着她孱弱的身姿有些心疼,绕过书桌来到她面前,双手捧起她巴掌大的小脸,果然已经遍布泪痕:“没关系。等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事情,又怎会怪到你的头上?”
“居士......”梅若梨花带雨的模样,恍如世上最难解的□□,沾上一点,便无药可救。“奴不配啊......”
“居士还是尽快离开吧,似您这般的大名,不该留恋于这等烟花之地。”梅若擦干眼泪,倔强的背过身去,娇软的声音还略带哭腔:“奴今日来见您一面,只是全了自己这一份心思,以后便再也不会见您了。至此一别,居士千万保重。”
说罢便不再回头,迈步向门外走去。
“为何如此?”
柳园毅想上前去挽留,却被候在门外的下人冲进来拦住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婀娜悲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
若是他能看到梅若的表情便会发现,此时她的面上满是淡漠,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刚刚屋子里那个娇弱哭泣,不知所措的女子不是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