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又到厨房要借火煮红糖鸡蛋。银桂婶子正做饭呢,只得把锅里蒸的腊肉端出来,让给她。
魏淑英蒸了碗红糖炖蛋,恰好撞见程征和沈母前后脚回来,乐颠颠凑上去,管沈母叫“亲家母”,还扯起了彩礼的事儿。
沈母脸色难看不说,程征把连面子都不顾了,吼道:“人家不肯娶你女儿!你还做梦呢!”
“你说什么?!”魏淑英一把扯住沈母:“你们家想不认账?!”
沈母当了几十年官太太,一向都被人捧着,哪里遇见过这种泼妇,当即跟魏淑英大吵起来。正闹着,东厢房里又传来响动。
程征急忙跑进房间,只见程诺诺摔在地上,新鲜瓜果粽子撒了一地,深红色液体在地上缓缓流淌。
程征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红糖水。
银桂婶子和才进门的沈母都凑过来看,被程诺诺此刻的模样吓了一跳。
魏淑英嚷嚷道:“你疯了!死丫头,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程诺诺冲她怒道:“这些不是谢家的东西,不是谢家的!”
银桂婶子有些心虚,忙道:“怎么不是谢家的!我下午从谢家拿来的!这鸡蛋红糖家家户户都有,你还能尝出不对劲儿了?”
魏淑英也扯住银桂婶子道:“我们可是给你钱买的,你是不是昧下钱了?!我就知道遥遥不会肯给诺诺东西!”
银桂婶子一听就急了,掏出兜里的钱和票:“我可一分钱没昧下你们的!这红糖可是遥遥亲手给我的,她还给了我五块钱,叫我做些好饭菜招待你们!你给的那两块钱够买个屁!你还不就是知道人家谢昭肯定不能收你钱,想跟人家白要东西吗?”
魏淑英急赤白脸:“你……你瞎说!”
程征却愣住了,看着那五块钱和红糖:“你是说,遥遥私下拿钱贴补我们?她……她怎么不告诉我?”
银桂婶子白了他一眼,气得不轻:“这还看不出来吗?程知青怕从谢家拿东西,叫谢家看轻她!这才私下给我钱,叫我从自家拿鸡蛋出来给你们!”
程征心情复杂,久久不能言语。
程诺诺枯瘦面容此时涨得通红,越发扭曲:“果然不是谢家的鸡蛋!程遥遥是怕我沾她的光,怕灵……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
程征皱眉,可见程诺诺这幅惨状还是好言相劝:“诺诺,谁家的鸡蛋红糖不都一样吗?你先起来。”
迎面就飞来一个盘子,直接砸在他面门上。程征额头一阵剧痛,眼镜都被砸裂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
他眯着一只眼才勉强看见程诺诺的表情,极为骇人,嗓音更是嘶哑怪异,与他记忆中乖巧温顺的小女儿有着天壤之别。
……
银桂婶子讲到这儿的时候,直咋舌:“那程诺诺尖着嗓子,脸这么涨得通红通红,真是吓人!我看她眼睛都直了,怕是这儿有问题哦。”
银桂婶子指了指脑袋。其他人纷纷附和:“女人遇到这种事儿,刺激是挺大的。”
“那沈家现在是不认账了?”
银桂婶子道:“嗨,要是你,你肯认?”
“呸呸呸!我儿子才不会搭上这种女人!”
“别说了别说了。”
眼看着程遥遥和谢昭迎面走来,女人们话风一转,笑嘻嘻跟她打招呼:“程知青和谢昭又进城啦?哟,小狗子也带去了?”
程遥遥抱着怂怂,谢昭提着几包东西,一看就打城里回来。程遥遥笑着点点头:“买了点东西,顺便带小狗进城看妈妈。”
程遥遥和谢昭今天带怂怂回化肥厂了,怂怂滚进母狗怀里撒了一通娇。程遥遥原本担心它不肯回来了,谁知一到饭点小胖狗就扒拉着谢昭的裤腿要抱,回来得别提多痛快了。
银桂婶子直招呼程遥遥过去:“来来,我看看。小狗子越长越胖了。”
小胖狗怂怂满月了,肉滚滚地一只,耳朵还耷拉着,谁看了都想逗一逗。怂怂被捏了耳朵又捏脸,哼哼唧唧地叫唤,夹着尾巴直往程遥遥怀里躲。
女人们笑得不行:“这小狗子名字取错了,真是胆小,以后怎么看家啊?”
程遥遥护短道:“再长大一点就会凶的。”
大家说笑着,就见谢昭提了些东西走进了银桂婶子家。再出来时空着手,招呼程遥遥回家。程遥遥把怂怂放下地,小胖狗迈着小短腿,乐颠颠跟在两人身后回家了。
“啧啧,谢昭这又送什么给老丈人了?”
“程知青这个女儿真是没话说了。”
银桂嫂子是知情人:“有了后妈就有后爹,这句话真没说错。这些天谢昭天天给程家送菜送东西的,程家两口子可一次都没登过谢家门,那后妈见天儿还说谢家坏话呢。”
程遥遥在门口听了一耳朵,道:“你那些东西可没白送,现在她们都说你好话呢。”
谢昭眼底闪过笑意,对她张开双臂:“别噘嘴,过来。”
程遥遥哼了声,抬起小下巴自顾自走开了,经过谢昭身边时被一把捉住:“小气鬼。送东西是为了你,那毕竟是你父亲,没必要给人留话柄。”
程遥遥被打横抱起来,先紧张地望了眼厨房。
谢昭道:“奶奶和小绯去坝上村了。”
程遥遥这才松口气,舒服地靠在他臂弯里,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看你是想讨好老丈人才对。”
“顺便。”谢昭坦然承认。
“说起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啊?”程遥遥把额头抵在谢昭肩上,烦恼地皱了皱眉。
谢昭道:“还早。”
程征和沈家的谈判很不顺利。
沈父没有回来,只派了秘书陪沈母回来处理事宜。这秘书是个人精,程征和魏淑英哪里是沈家的对手。何况程征在上海的研究项目正在要紧关头,沈家一个拖字诀就能让他束手无策。
何况程征是个老派文化人,最是要面子,沈家不肯娶他女儿,他除了讲道理讲得脸红脖子粗外,什么也干不出来。魏淑英倒是肯闹,可势单力薄,闹了也没用。
两家人日日在大队办公处耗着,愁得大队长和支书一看见他们就头疼,拉着谢昭去救场。魏淑英还突发奇想,想叫身强力壮的谢昭帮手。还好程征尚有几分理智,直接喝止了她。
程遥遥知道这件事后无语了半天,对谢昭耳提面命,不准他再管程家的闲事。连谢奶奶也道这一家子拎不清的,少沾惹为妙。
这些天,程征一家三口就住在谢家隔壁,却跟程遥遥一次面也没见过。谢昭只时常送些吃食过去,不做停留。
想到这儿,程遥遥止不住地想笑:“那碗田螺和凉拌菜都送过去了?”
她让谢昭送的那些食物都是冷的辣的,小产后的程诺诺一口都碰不得,偏偏周到得让村里人无话可说。
这是瞒着谢奶奶耍的小花招,谢昭自然不会戳破,只亲亲她脸颊:“小妖精。”
程遥遥笑得狡黠又得意,看得谢昭心中一动,像被小猫爪子挠了一样软软的,痒痒的。程诺诺对她做的恶事杀一百次也不为过,她倒好,小小报复一次就得意成这样。
谢奶奶难得不在家,偌大宅子里只剩程遥遥和谢昭两人。午后时光悠长,谢昭提议回屋午睡。程遥遥回想起上次两人独处的经历,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困,只想在院子里待着。
犟犟早趴墙头上,晒着太阳睡懒觉了,怎么叫也不下来。程遥遥硬是把吃饱了犯困的怂怂闹起来,捉着它两只前爪教它跨板凳。怂怂耷拉着眼皮,任由程遥遥折腾,一放下就软绵绵化成一滩。
“怂怂你起来!”
谢昭替怂怂求情:“放它睡觉吧,今天进城累着了。”
程遥遥只好松开小胖狗,又跑去菜地边浇水,给鸡食盆里也添了一回水。当着谢昭的面她也不必回避,抬起指尖,灵泉便源源不断注入食盆里。
什么事都做完了,程遥遥再也磨蹭不下去,谢昭还黏在她身边,跟只大狗似的磨着:“妹妹,回屋吧。”
程遥遥脸都红了:“我不回!你能不能想点正经事!”
谢昭一本正经接下去:“回屋复习。”
“……”程遥遥一口气没上来,扑到谢昭身上就要挠他,被谢昭一把抱了起来。
程遥遥扑腾着,压低声音道:“你放我下来!别闹了,热得很……”
说话声被吞入唇齿间。
犟犟忽然“喵嗷”一声跳起来,隔壁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程遥遥瞬间僵住,只见犟犟弓着背对墙头那边直哈气,墙头的南瓜藤哗啦啦晃动,被扯断了一片。
程遥遥吃了一惊,看着谢昭:“是谁?”
看着谢昭眼底闪过的冷意,她也反应过来。她在谢家住了这么久,银桂婶子一家都是正经人,从没干过扒墙头这种事。何况现在是上工时间,银桂婶子一家都不在家,程征两口子和沈母这会儿也在大队上,会扒墙头的自然只有那一个。
第190章 灵泉(打极品,可跳
院子里一时无声,只听见隔壁传来板凳倒地和碰撞的声音,南瓜藤簌簌晃动,被扯坏了好些。
谢昭几步上前,攀上墙头看了一眼。
程遥遥担心道:“是谁?”
谢昭擦擦手上的灰尘,道:“别怕,是程诺诺。”
程遥遥这才松口气。要是程征两口子或银桂婶子一家人,她还有些担心。要是程诺诺,她反而不怕了。
程遥遥神色复杂:“程诺诺她不是病得起不来了?还能爬墙?”
谢昭眉眼里笑意敛去,化作冷意:“死不悔改。”
橘白小肥猫溜溜达达跑到程遥遥跟前,毛茸茸尾巴邀功似地拍打着地面。
可惜没人夸奖它立下奇功,程遥遥看见它肉爪爪尖上都是血迹,批评道:“犟犟你学坏了,挠人挠得这么狠。”
“嗯!嗯!”犟犟扬起小胖脸,理直气壮的模样,指甲在肉垫里伸伸缩缩。
怂怂也颠颠跑过来,正好被它一爪子掀翻,还按着头,只能翻着肚皮蹬着腿嗷嗷。
谢昭言犹在耳:满月后就会凶的,会凶的,会凶的……
程遥遥看着这一幕,再看谢昭一眼,谢昭第一次回避了程遥遥的眼神。
程遥遥捧着他的脸:“谢昭,你看着我的眼睛!”
急促的拍门声解救了谢昭。
“程遥遥,开门!你开门!”
程遥遥挑了挑眉:“啧,我还没找她算账,她倒自己打上门来了。她疯了?”
程诺诺的确气疯了。她双手猛砸谢家大门,满是伤口的手砸在老旧坚硬的木门上,又磕破了好几处。她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涨红着脸拼命砸门。
门猛地从里面被拉开了,程诺诺一时不查,整个人都扑进门去,小腹重重磕在门槛上,登时惨叫起来。
程诺诺虾米般蜷缩在地上,肚子里刀凿斧劈似的疼,一股热流又涌了出来,眼前阵阵发黑。
好半天,她才看见程遥遥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
程遥遥不过家常打扮,不施粉黛,往那儿盈盈一站,仍美得能人炫目。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她最痛恨的傲慢与天真。高大英挺的谢昭站在她身侧,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一只橘白色小肥猫和小胖狗蹬蹬蹬跑到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