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叔叔掉到池塘里了,妈妈好厉害,跳下去就把他救起来了。”顾珊珊一脸崇拜地说道。
杨孟英一听,吓了一跳,“你妈去救他?你妈这不是去捣乱么?”
“真的是小姑把萧叔叔救上来的,萧叔叔当时都快要死掉了。”裴朝辰也极力解释。
小孩子童言无忌,杨孟英在他后脑勺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萧叔叔快要死掉了?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裴朝辰非常委屈,他说的是真的呀。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静姝。”柳博衍也对杨孟英说。
杨孟英这就奇了怪了,裴静姝根本就不会游泳,怎么可能把萧长风从水里救起来?
“真的是静姝救的?”杨孟英显然不信。
“我们都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有假?”
“不是长风救的静姝?”杨孟英觉得这个可能性更高一些。
柳博衍笑了一下,“长风小时候差点溺死,所以他天不怕地不怕,就畏水。”
“有这种事?那是怎么回事呀?”杨孟英追问下去。
“他十多岁的时候救过两个落水的儿童,人救起来了,他差点死了。后来就落下这个后遗症,以前会游泳,后来也不会了。我们家里人也给他找过医生,医生说这种怪病比较难治,有可能自己就好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柳博衍道。
“竟然还有这种怪病。”杨孟英听后也开了眼界。
“世上的怪事怪病多了去了,帮我打一桶水,我要洗个头。”裴静姝走过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她知道这次杨孟英心中肯定有很多疑惑。
杨孟英看她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淌水,就赶紧推她去浴室,“你还穿着你这身湿衣服,一会儿感冒了,有你好受。我这马上就给你打水,你自己去把干净衣服找出来,赶紧洗个热水澡。”
晚上,杨孟英和裴建国一起回裴家。柳博衍等人在承山大队有住所,最近萧长风就没去裴家住了,而是去了以前的知青院子,跟柳博衍等人住一起。
裴静龙等人走在前面,杨孟英和裴建国落了一大截。
杨孟英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很费解,就对裴建国说道:“老头子你说我们静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她现在跟以前很不一样,就像变了一个人。”
裴建国这个老直男哪想那么多,就说:“你现在和年轻的时候也不一样,这人总是要变的,有什么大惊小怪?”
杨孟英一听就来气,“你这是在嫌弃老娘老了,我还没嫌你长得又老又丑,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理取闹?”裴建国心累。
杨孟英不依不饶地骂了裴建国几句,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话题偏了,便又正回去说:“他们说今天是静姝把长风从水池里救起来的,金沟村洗衣服的那个水池那么深,静姝又不会游泳,怎么把他救起来?”
“你管她是怎么救起来的?长风又未必是掉到池子中央,要是在边角,能救起来也很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不成你看见人家萧长风掉进池子里了,你还会在岸边见死不救?”裴建国被神叨叨的杨孟英搞得不耐烦。
“他们两个一身都是水,头发丝儿都是湿的,肯定是都掉进池子里了。我觉得这事蹊跷,你仔细想一想,我们静姝以前无论在家里还是在顾家,都是什么也不会做的。分家之后就什么都会做了,而且还会游泳救人,我就总觉得奇怪。”
“你要是觉得奇怪,自己去问静姝,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知道。”裴建国理所当然地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杨孟英被他气得不行,“我们静姝会不会得了什么机缘,是不是神仙显灵,点拨了她?如果是这样,那可得感谢观世音菩萨。”
她双手合十,对着满天星辰虔诚地做了一个礼。
裴建国没有搭话,但生长在这个时代的农村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信鬼神,虽然他觉得杨孟英疑神疑鬼,但裴静姝身上确实有许多不解之谜。只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裴静姝,都快想不起自己这个女儿以前懦弱的个性。
但裴建国还是不想去猜疑,人心复杂,要是被那些起了坏心思的利用,没准他们现在的好生活就要到头了。
“我看你是老糊涂!这种话你少说一点,不要在外人面前说,少给静姝添些麻烦。我们要破除迷信,到时候把你拉到街上去游街。”裴建国道。
“我又没有伤天害理,谁敢拉我去游街?我给谁说了,我除了你还给谁说了,在静龙他们面前我都没说。”杨孟英冷哼一声,同时心中又有些担忧,“哎哟,你说静姝会不会又突然变成以前的样子?她突然会了这么多东西,要是哪一天又突然什么都不会了,那可如何是好?不行,我明天得去山顶上给菩萨烧个香,让他保佑我们静姝一直这样好下去,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糊涂了。”
裴建国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家里还有五千香,你明天背去钟鼓楼烧掉吧!小心不要被别人看到,这样不好。”
现在提倡破除迷信,不少地方的菩萨和土地神等都已经被摧毁了,河坎乡这个地方因为比较偏远,外加上现在已经接近八十年代,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疯狂严谨,倒有一些不怎么出名的小神留了下来。
农村人比较迷信,基本每个生产队都有可供参拜的菩萨,只要低调一点,也没人会盯着你抓典型。
第106章
晴天白日, 萧长风喷嚏连天,顾珊珊走过去看了他几眼,关切地说:“萧叔叔, 你感冒了。”
“是啊,萧叔叔感冒了, 所以你要离我远一点哦, 不然我会传染给你。”萧长风学着她的腔调,逗着顾珊珊。
顾珊珊却没有走开, 而是往前走了两步, 伸手摸了摸萧长风的额头, “萧叔叔,不要怕, 去医院打一针就好了。”
“萧叔叔是大人, 大人是不需要打针的。”萧长风信口胡诌, “乖,去帮我端一杯水过来,萧叔叔口渴了。”
顾珊珊屁颠屁颠地跑去端温开水,裴静姝看了一眼, 进屋去家庭医药箱里翻出一些常用的感冒药, 拿出去递给萧长风,“将就着吃吧!要是下午病情还没有好转, 你自己去医院看看。”
“哟!我真是受宠若惊, 谢谢了。”萧长风眉眼飞扬, 看上去心情丝毫没有受病情影响。
裴静姝没有理会他, 转身就进屋去。这人你要是越理会他,他就越起劲。
萧长风吃了药之后昏昏欲睡,就去鸡圈旁边窦涛午休的简单竹榻上睡了。这个竹榻还是顾老三做的,因为前些日子天气越来越热,白昼也越来越长,窦涛每天的工作量还是不低,中午需要休息一下。
原本杨孟英想让窦涛去顾明轩的床上休息,但现在顾明轩还没有死,裴静姝觉得这样不太好,就让顾老三做了两张竹榻,反正这竹榻做工很简单,材料也随处可寻。
这两张竹榻一张是给窦涛的,一张是给罗小慧休息的,罗小慧那张在堂屋,睡觉的时候把门关上就行。窦涛因为要看守林下鸡鸭鹅,就安置在鸡圈另一侧,是和鸡圈隔开的,但是可以看到鸡圈的情况。
窦涛似乎很喜欢那个用干稻草搭建的草棚,那里还可以享受到林间的风,即使在夏天,也不会太过闷热。
萧长风今天精神略显萎靡,如果是在平时,肯定带着两个小孩子出去到处闲逛了,说起来昨天也是顾珊珊想要摘水葫芦花,才害得萧长风掉到了水里,感染了风寒。裴静姝想了想,取了一块从地里挖出来不久的老姜,清洗干净之后切成了细丝,倒入锅里熬了一碗姜汤。
姜汤去寒,小时候她感冒发烧不喜欢去医院打针吃药,她爸爸就给她熬一碗红糖姜汤,吃了睡上一觉,出一身汗后第二天就能生龙活虎。
裴静姝家中还有不少红糖,这些都是萧长风从城里给她带过来的,量大的时候裴静姝会给他算钱,少量的情况就不算钱了。
“妈妈,你在做什么呀?”
今天裴朝辰还没过来,萧长风又生病了,没有人陪顾珊珊玩,顾珊珊就围在裴静姝身边。
“熬一点生姜水。”
顾珊珊看她切了大块红糖,又有些嘴馋,“好喝吗?”
“好喝,甜的。”裴静姝说道。
顾珊珊满怀期待,在小火炉旁边看裴静姝熬生姜红糖水。
熬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裴静姝用过滤网将其中的生姜丝过滤掉,剩下的汁水分了一小碗给顾珊珊,然后舀了一大碗端去给萧长风。
萧长风睡得不□□稳,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水,似乎在做噩梦。可能因为是生病的关系,萧长风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竟然有一种忧郁的病态气息。
这样的萧长风还真是少见。
裴静姝把碗放在床头,叫了萧长风一声,床上的人并没有醒过来。裴静姝伸手去推了他一下,忽然被萧长风一手抓住,萧长风的力道很大,裴静姝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他捏碎了。
“是你?”
可能因为动作太大,萧长风忽然从梦中醒了过来,松开了裴静姝的手,他似乎有些意外。
裴静姝也没有多问,只说道:“我给你熬了一点生姜水,你喝了再睡吧!这对伤寒感冒比较有用。”
“谢谢了!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还真有些受宠若惊呀!里面放了红糖?”萧长风看了一眼旁边板凳上放着的一碗褐色的姜汤水,又恢复了他惯有的风流蕴藉。
裴静姝不期然想起上次在石梯坡,他问自己的那番话,若真要论起来,这萧长风才是最会伪装的那个人,他时刻都戴着一张温和无害的面具。而人们也会被这种假象迷惑,觉得他亲近随和好相处,实际上萧长风也有黑暗的一面,只是嫌少有人看到。
“要吃就吃,不吃拉倒。”裴静姝说着作势就要端走。
“既然都已经熬好了,那我还是勉为其难喝了吧!我现在是病患,也是客人,理该受到这样的照顾。”
萧长风这厚脸皮要是称了第二,这天下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萧长风喝了一口生姜红糖水,意外发现这东西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喝,一碗生姜水喝下肚,眼看着汗水就冒出来了。
“夏天喝这玩意儿可真是要命。”
“那你也可以选择不喝。”裴静姝不悦地挑起眉梢,自己好心给他熬一碗药,他还那么多废话。
“我发现你对我格外凶,我是病患,也是你的合作伙伴,温柔一点。我要是死了,就没有人批量帮你卖东西了。”
裴静姝显然不以为意,“那我就留着自己吃,这也没什么不好。跟你这种人不需要客气,要喝就快点喝完,我等着拿碗回去洗。”
“瞧你这话说的,意思就是你和顾明轩这种才需要客客气气了……”
裴静姝一记眼刀递过去,萧长风点到为止地住了嘴,把手上还剩不多的生姜红糖水一口喝完。
这次踩裴静姝的雷区了。
不过萧长风的心情很不错,“谢了,晚上再给我熬一碗,我继续睡觉。”
裴静姝真想把这只空碗给他扣在头上,这个人根本不懂客气两字怎么写,她果然不能像对待邻里那样对他。
傍晚,杨孟英收工之后,就背着一背篓香烛钱纸去往钟鼓楼。今天萧长风感冒了,没带裴朝辰和顾珊珊两个小孩出去玩,到了傍晚,他们两个小的也闲不住,就跟着杨孟英一起去了钟鼓楼。
钟鼓楼上面有两个防空洞,这两个防空洞有些特别,并不是那种挖得很深很大的地洞或山洞,而是依照地形挖出来的两个石洞,只容得下二三十人。
到了现在的和平年代,这两只连着的防空洞里就塑了一尊菩萨,在金沟村这附近几个村落还是很受欢迎。就算在这个提倡破除封建迷信的特殊年代,人们还是常常来许愿还愿。
杨孟英给菩萨点上香烛,恭敬地磕头作揖,又将香火放在一旁,拿稻草引燃,嘴上念念有词:“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你们一定要保佑静姝多赚一点钱,要保持现在的清醒,可千万不要像以前那么糊涂……保佑顾明轩早点回来,两口子恩爱和美,再生一个胖小子。你们要是应了我的愿,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来还愿,给你们塑金身……”
“菩萨,你们保佑萧叔叔早点康复,保佑妈妈爸爸身体健康,我把这块糖献给你。”顾珊珊也学着杨孟英的样子对着菩萨许了愿,又从身上摸出一块巧克力,想要给菩萨。
那杨孟英见了,赶紧说道:“菩萨不吃这种洋货,我们已经给了贡糖贡果,就不需要格外再给了。”
“那是外婆你给的,我还没有给菩萨呢!”
“这信佛,心诚则灵,这些糖果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要诚心诚意。”杨孟英又说道,听说那巧克力可贵了,小小一块比肉价还要贵,杨孟英虽然吃不惯那个味道,但拿来供在这里,那也太浪费。
供在菩萨面前的这些糖果,到时候肯定会被那些来山上玩的小孩子拿去吃,杨孟英可不想便宜那些小鬼头。
拜完菩萨之后,杨孟英正要领着两个小孩往回走,却见顾大娘也过来上香。两亲家见面就跟仇人似的,分外眼红。
两人谁也没有搭理谁,顾珊珊也没有招呼顾大娘,杨孟英哼了一声就走了。
顾大娘最近要嫁女,这明明是一门喜事儿,可这心头却堵得慌,她今天过来就是想让菩萨好好保佑,让顾明春早点生一个儿子。
杨孟英并没有走远,她就想听听这顾大娘要对菩萨说些什么,可千万不是什么诅咒的话。杨孟英就带着两个小孩儿折回去偷听,只听那顾大娘念念有词:
“……保佑明春生个胖小子,要是成了,到时候我再来还愿,一定多给你烧几千香火。保佑明轩早点回来,这家里没有一个男丁,日子是没法过下去了。保佑明轩回心转意,以后都向着我,千万不要被别人三言两语就哄了去。家里一定要有一个男人当家,不然那点家底就要被狐狸精败完了。那狐狸精娘家人占着我们顾家的房子,成什么体统?菩萨一定要让他们搬出我们家。要是那狐狸精继续这样下去,希望菩萨让她现出原形,到时候明轩也好再重新找一个……”
“我呸!不知害羞的老东西!竟然这样诅咒自己的儿子儿媳,你要不要脸!”杨孟英实在听不下去,走出来指着顾大娘就骂道,虽然他们隔得有点远,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该听到的内容,她还是听到了。
顾大娘没有想到杨孟英还没有离开,见着杨孟英和那两个小东西,也是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反唇相讥:“到底是谁不知羞?还专门做这种听墙角的事,老娘烧个香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