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后她把画画的家伙事儿搬出来,太阳好,在阳光下画画很享受。
结果看到沈韵在院子里绣话,她凑上去一看,顿时欣喜起来。
“阿韵你的手艺简直太好了!”
她绣的是一副中件儿,绣的是仕女图,已经秀成了小半儿了。
虽然林晚秋不懂刺绣,但她学过画画,能分辨美或者不美。
王贵香的绣活儿好,绣出来的东西好看。
但是沈韵的绣工比她高了不知几个档次,她绣的东西非常有灵性,根本不能用好看来形容,而是能直击人心灵的美感。
“嫂子过誉了。”沈韵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要是嫂子喜欢,这副绣好了就送给嫂子。”
林晚秋摇头:“你辛辛苦苦绣的,我买!”她可以预见这副绣品在咸鱼上一定能卖上个好价钱的。
就是弄进绣庄,也可以卖高价。
“嫂子……”沈韵是真心想送林晚秋的,江家和林晚秋有多照顾赵家她非常清楚。
水生在赌场的活计也是江大哥给找的,她现在又借住在江家……
“听我的,你要是坚持送,空了给我做个荷包就成了,我就不会这些。
对了,你的绣活儿是跟谁学的?”
话题被岔开,沈韵也就顺着林晚秋的话说了下去,她手中动作未停,行云流水的看起来很舒服。
树荫下的她,恬静、温柔。
林晚秋为赵水生感到高兴,以他现在的条件要找这么个姑娘可不容易。
想到沈韵的遭遇,林晚秋只能惋惜,这个时代对女人简直太不友好了,沈韵其实就是在这种大环境下的牺牲品。
“我是跟我娘学的,我娘以前是苏州府有名的绣娘……”
林晚秋下意识地开口:“苏州府……苏州府距离潮县可不近!”
听出了林晚秋话里的疑惑,沈韵就解释道:“当年我爹在苏州府的书院念书,他是寒门学子,有一天上街的时候见有混混欺负我娘,他挺身而出,救出了我娘。
我娘为了感激他,就嫁给了他,自己没日没夜地绣活儿挣钱供他读书,供养他乡下的弟妹,给他长年患病的母亲抓药,给他在老家置办田地……”沈韵打开了话匣子,声音轻而缓慢地道。
“……他考了好几界才考上举人,等他考上了举人,我娘的眼睛就熬坏了,身子也熬坏了。
这个时候,我爹开始纳妾……他跟我娘说都是别人送的,不好推拒。
可笑的是,其中一个妾是带着儿子进门的,比我都大三岁。
我娘自打眼睛坏了,再不能挣钱了之后,我爹就没进过她的房了,越是如此,我娘越是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一丁点儿都不敢忤逆我爹,不管妾室怎么欺负到她头上,她都忍了,因为若去跟我爹说,会招来我爹的厌恶……
我那亲哥哥打小就养在我奶奶身边儿,我奶奶说是怕我娘累着,其实是不想耽误我娘做绣活。
她当初刚生了我哥哥,还没出月子,就在我奶奶的督促下没日没夜地做着绣活儿……
那一家人,一边儿喝着我娘的血过日子,一面儿把她的亲儿子教导地跟她,跟我离了心……
在沈家,除了我,几个庶妹都被我奶拘着跟我娘学绣活儿。
我还好,我学的时候我娘的眼睛还没坏,就是后来她眼睛坏了,看不大清楚了,我也掌握了基本技法,每日只需要勤加练习就成了。
而那几个庶妹,虽然也是我娘教导的,但是我娘眼睛看不清出,跟她们讲得再尽心,她们也连皮毛都没学到。
故而……后来,我就成了接替我娘的人。
但我爹想送我去给上官做妾,好换他的荣华富贵,所以并不敢太过,我才有喘息之日。”
“对不起。”林晚秋歉意道。“我不该问的。”
沈韵笑道:“嫂子,我早就看开了。其实,现在回头想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是有了这遭劫难,我爹便不会将我送给老头当妾,我还能遇到水生哥。”
见她脸上轻松的神色不似作伪,林晚秋就松了口气。
她道:“阿韵,我想在县城开一家布庄,也卖衣服和绣品,正需要绣娘,你看你跟水生商量一下,愿不愿意来帮我。
月银五两,绣活儿按件提成,每卖出一件绣品按照售价我七你三。”
三成的提成真的是不低了,可一说放眼所有的绣庄都没这好事儿。
沈韵一惊,她停下手中的活儿,忙道:“嫂子,使不得,我肯定愿意帮你,但是有月钱拿就行了,真不用……”
林晚秋摇头:“你别拒绝,除了你,我还得上别的地方去打听绣娘去,请回来还是按照这个标准给银子。
好绣娘不容易得,如是布庄不把条件开好些,拿什么笼络。”
“嫂子……阿韵谢谢嫂子。”见林晚秋这么说,沈韵感动地眼圈儿都红了,她没再争辩,只下定决心往后要把活儿干好。
“若是你要来,该是我谢你,这事儿你还是先跟水生商量一下再给我答复,我一会儿就让人去赌坊送信,让水生来家吃晚饭。”
“嫂子……”想到水生,沈韵的脸上顿时就染上了羞涩的红色。
因着晚上要叫水生来吃饭,林晚秋就打发徐婶儿出去买菜,年轻小伙子肉吃得多,林晚秋特地吩咐徐婶儿多买些肉。
她和沈韵在院子里一个绣花,一个画画,等太阳西斜,天儿冷了之后,两人就收拾了一起进厨房。
徐婶儿买了有羊肉,有子鸡。
林晚秋做了个白斩鸡,鸡汤留着煮了丸子汤。
又做了一大盆子的黄焖羊肉。
“嫂子你的厨艺真好。”沈韵在边儿上帮忙,林晚秋便做菜边指点她,她学的也很认真,只要想着以后可以做给赵水生吃,她心里就一阵的甜蜜。
第316章 谁在害他
赵水生是跟江鸿远一起来的,因着家里还有几个画画的少年,故而林晚秋和沈韵是在灶房吃的,没进堂屋跟一帮男的裹。
人多,沈韵和赵水生也没机会说上话。
用完了晚膳,几个少年还要画一会儿画,林晚秋就让沈韵送赵水生出巷子,把赵水生乐得够呛。
出门后,沈韵把林晚秋给她说的事儿跟赵水生重复了一遍。
“……水生哥,嫂子让我跟你商量一下,我……我想去帮嫂子……”
“你想去就去,是帮嫂子,又不是帮别人。”赵水生笑着道,他左右瞧了瞧没人,便大着胆子去抓沈韵的手。
沈韵挣了几下没挣开,便咬着唇压低了声音道:“水生哥,你放开。”
“不放……”柔软的小手抓在掌中,赵水生的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因着紧张和激动,他的掌心出了不少汗:“阿韵,你……会不会嫌弃我?
你这么好,现在又比我能挣银子……我就是个大老粗,是个泥腿子,还在赌坊上工……”
月银五两,绣品还按照售价的三成提,赵水生之前听沈韵说过,再好的绣品,绣娘拿到绣房卖都卖不到多高的价钱。
好比店儿里给你一百两银子收的绣品,转手可能卖一千甚至两千两银子。
也就是说,如果沈韵的绣品在店儿里以一千两银子的售价卖出去,那她就能得到三百两银子的报酬,要比她自己拿去绣房卖收入翻上一两番。
关键是帮林晚秋,沈韵还不出成本,不管是绸缎还是绣线都是店儿里出。
赵水生在替沈韵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不嫌弃。”沈韵低低地道。“水生哥没嫌弃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怎么会反过来嫌弃水生哥。”
她这条命都是赵水生救的。
是真救。
不像她娘……当初那几个混混就是他爹找去的。
要知道她爹那个人最是欺软怕硬,他一个秀才,怎么敢跟几个混混叫板,若是被打坏了不能科举那就连前程都没了。
这事儿本来是沈韵猜测的,后来有次他爹喝醉了,跟一个小妾说起了这事儿,第二天她的庶妹就拿这事儿来刺她娘。
说他爹当初就是看中她娘是苏州城中有名的绣娘,想着他一个穷秀才,家里负担又重,贸然去提亲她娘肯定是不答应的。
他想找一个能供养他们一家人的女人,便想出了这个损招。
来个英雄救美。
说他爹从未喜欢过她你娘,看中的不过是她娘能刺绣挣钱而已。
他爹暴怒,那庶妹被掌嘴禁足,还杖毙了几个丫头,可见他爹有多做贼心虚。
偏生她娘不信。
“阿韵……我会对你好的!”赵水生激动地道。“只是,你帮嫂子我赞同,但不能太累,别把眼睛熬坏了。
我……我会努力挣钱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对了阿韵,我租好了院子,在铜锣巷,租了一个一进的院子,咱们成亲用。
这是钥匙,这十两银子是我攒的……
明日你抽空来瞧瞧还差些什么,想买些什么……我明日上工前都在新院子里……你来瞧瞧,然后咱们一起上街买去。”
“嗯……”沈韵从他手中接过钥匙和银子,小声地应下。“水生哥,我该回去了,你……一路小心些。”
“我送你回去。”赵水生拥着她往回走。
沈韵不好意思吭声,明明就是她送水生,到头来又成了水生送她。
不过心里虽然犯嘀咕,却是甜蜜蜜的。
沈韵进门不久江鸿远就出来了,赵水生在巷口等着他,两人一起赌坊。
江鸿远见水生一直笑着,心里也替他高兴。
“以后娶了媳妇,好好对你媳妇。”水生上了马车,江鸿远就叮嘱。
赵水生点头:“我肯定对阿韵好。”
江鸿远道:“好好干,有挣钱的事儿我会带着你的。”
“嗯,放心吧江大哥,我一定尽快把赌坊的事儿摸透了。”他知道,江鸿远想将他培养成小管事,所以,赌坊上上下下不是打手还是荷官,该学的本事他一样都不能拉下。
江鸿远继续道:“找机会试试你收的那些人,忠心的,品性好的就留下,有花花肠子的,品性不好的以后就疏远开,烂赌、烂酒、有了银子就爱逛窑子的人都不能要。”
酒色赌,这三样,容易上瘾,也容易被人拿捏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