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莲花还算会说话,见着面儿先奉承,把刘招娣的马屁拍舒坦了,才压低声音问:“你们家建华也要上高中了,家里一下子俩高中生,每年得不少钱吧?”
“那算个啥?”刘招娣不在意地摆摆手,“俺们家老太太有钱,供得起。”
“要是明年再添俩呢?”黄莲花问,“我可听说了,你们家老二那对双胞胎成绩也挺好。而且苗苗明年就要上大学了吧?到时候不比念高中花得还多?”
刘招娣不说话了。
黄莲花就同情地拍拍她的手,“人家姑娘小子初中毕业就下来干活儿给家里挣钱了,你们家的不仅不干,还得倒贴钱,你跟二姐夫也够累的了。”
这下,刘招娣脸上得意的笑更是维持不住,“孩子念书好,这不也没办法吗?”
刘家重男轻女,刘招娣刚念完小学就回家干活儿了,字认得几个都有限,人也被留在家里挣钱,弟弟娶了媳妇儿好几年才嫁到谢家换了笔彩礼。
那几年,黄莲花作为刘家独苗的媳妇儿,又进门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待遇跟刘招娣简直天上地下。
结果刘招娣虽然嫁了个独眼龙,丈夫却能干,婆家条件也好。
而黄莲花除了最初那几年日子还算好过,慢慢就发现男人要是太懒,还不如嫁个独眼龙。
如今,她儿子眼瞅着跟他爹一样,高中没考上,整天在家混日子,刘招娣的儿子却越来越出息。她看着,能不刺上几句让自己痛快痛快吗?
只不过黄莲花这次来还有事相求,也不好做得太过,话锋一转,问起刘招娣:“去年你还跟我说,要想办法让苗苗她未来婆家给咱们大丰找个工作。这都好一年了,咋还没个准信儿?”
“这个啊……”刘招娣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个哪有这么快,你们再等等。”
她这人小心思多,被人吹捧多了,又看顾涵江和谢苗甚至自家儿子都相处得不错,就没把两家已经退婚的消息往外说。想着说不定啥时候,他们家还能和老顾家做亲家。
黄莲花不知道内情,一见她这表情立马拉住她的手,攥紧,“二姐,咱们老刘家几代单传,可就大丰这一根独苗儿,她的事儿你不能不上心啊,咱妈昨天还问起我这个。”
“这不两家还没正式结婚我不好总催吗?”刘招娣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那就让苗苗跟顾家那小子赶紧结婚啊!”黄莲花着急道,“她一个丫头片子,念那老谢书干啥?她老公公那么有能耐,她嫁过去不就啥都有了?还考啥大学?”
“这、这个我又说了不算……”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顾家人看不上苗苗,想反悔?”
黄莲花皱着眉,“我就说苗苗那丫头太懒了,人也长得太招风,瞅着就不安分。也就流氓地赖子能看上她这样的,好人家哪愿意要她这种媳妇儿……”
她话还没说完,一直满脸不耐烦坐在一边的刘大丰突然站起身,带得椅子刺啦一响。
少年平时没什么精神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直勾勾看着从院外进来的小姑娘眨都不会眨了。
好一会儿,他才失态地指着窗外,“她是不是就是谢苗?”
刚还说只有流氓地赖子能看上谢苗的黄莲花脸一下子黑了。
刘大丰跟他爹一样懒,这两年过年拜年都不来,有阵子没登谢家门了。
当然,要早知道他会这么没出息,黄莲花今天就算想求人,也不会带他来的。
谢苗也发现家里来客人了。
只不过刘大丰盯得她实在不舒服,她礼貌性露面说了几句话,就去河边找王贵芝了。
王贵芝正在河边洗被单子,谢苗过去,忙接过她刚洗好的帮她过水。
老太太坐直身,捶了捶腰,“这还没到礼拜六礼拜天,你咋就回来了?”
“我今天没课,回来问问建华考得怎么样,我记得他昨天出成绩。”谢苗说。
王贵芝一听,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考得挺好,第四十一名。”
“那上高中稳了。”谢苗弯起桃花眼。
“稳了。”老太太乐呵呵直点头,“你盯着他这几年,没白费。”
“谢大娘你可是熬出头了,从苗苗到建华建军他们,个个有出息。”
旁边拿着刷子刷盖帘的赵婶子语气里难掩羡慕,“要是我们家刚子能有他们一半就好了。”
人到了王贵芝这个年纪,自己已经没啥好争的了,就喜欢儿孙成器。
听赵婶子这么说,她一脸心花怒放,“你们家缸子秋天才上初二,时间多着呢。回头我把苗苗他们做的笔记啊啥的找几本给他,你让他好好看,管保考上高中。”
赵婶子立马跟她道谢,直到谢苗帮王贵芝拎着东西往回走,还在夸谢苗:“这上了城里念书就是不一样,看苗苗现在多懂事。咱们村啊,也就出了她这么一个能去市里念书的。”
中午回来见到谢苗,谢家人都挺高兴,尤其是谢建华三兄弟。
谢苗在家待了一天,答应帮谢建华在市里买点新鲜东西做奖励,才回学校。
结果刚到宿舍楼下,她就发现宿舍好像打扫过卫生,大门的玻璃一改往常,格外的亮。
以前要么和人嗑瓜子聊天要么摆弄收音机的牛宿管并不在屋里,倒是一个看着四十来岁的陌生女人正拿着拖把在进门处拖地,动作干净利落,脸上一团和气。
这是宿管换人了?
谢苗有些意外。
就在这时,那位宿管偏头看了她一眼,“小同学,能帮我进屋拿一下抹布吗?就在桌上。”
她语气客气,谢苗也不介意这种举手之劳,进屋帮她拿了抹布。
女人就道了声谢,将拖把放到一边,把门板上几个脚印擦了。
直到第二天去上数学竞赛课,谢苗才听人说,不知道谁写了举报信送到市教育局,举报和牛宿管沾亲带故那位副校长以权谋私,举报牛宿管玩忽职守。
刚好前两天有领导去市教育局视察,听说了这个情况,忙叫仔细调查是否属实。
然后那个副校长就被暂时停职留校查看,牛宿管则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谢苗听了,突然想到那天在教室里陪了自己一整夜的顾涵江。
牛宿管在学校干了十几年了,以前都没事儿,不可能是没人举报,只可能是有人举报了,却没人当回事儿。
这次这么严重直接被开除,会不会有他的手笔?
谢苗望着手里拿来画辅助线、当初顾涵江帮她削过的铅笔,一时有些不敢确定。
这时候,个子小却为人精干的高老师进来,将手里的书放在了讲桌上,“同学们,学校收到通知,市里初赛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八月二十号。时间不多,大家可要抓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牛宿管滚蛋到底是不是男主干的~~
今天大年初一,为了庆祝,流评的继续发红包~~爱你们么么哒~~
第71章 袁姨
时间进入八月, 天愈发热了,连夏蝉的鸣叫都有气无力的。
好在竞赛班的教室都在三楼,平时把门窗全打开, 有穿堂风, 还不算太难熬。
只不过今天可能是要下雨了的缘故, 即使门窗大敞,教室里依旧闷闷的,一丝风也无。
好多同学热得满头汗,捏着本子不停扇风。就连向来比较耐热的谢苗都用纸折了个小扇子。
每当这时候她就无比怀念上辈子的空调。
不,哪怕没有空调,有个在头顶呼啦啦转的大电扇也好啊。
高老师大概也被热得受不了, 讲完课端起搪瓷缸子狠狠灌了好几口水。
“今天就到这儿吧,回去把我才讲的几个题型好好研究下,一定要吃透了。这些都是上半年全国竞赛刚考过的, 这次省里出题,很可能拿来做参考。”
谢苗听着, 用铅笔在几个题型上都打了勾, 拿出专门整理竞赛题的本子开始往上抄。
在座不少同学都是天赋型选手, 尤其是男生,像谢苗笔记做这么仔细的还真少。
陈立国就对她那个习题本好奇已久, 高老师离开后, 他本来是准备找展鹏问题的,路过谢苗见她又在整理习题,他忍不住站在边上看了会儿。
谢苗的笔记一向有条理, 先明确列出知识点, 然后根据题型难度,抄一到三道例题。
她选的例题都很有代表性, 只要研究明白了,吃透了,这类题型基本不会再出错。
陈立国默默看了好一会儿,走到展鹏那里的时候还在嘟囔:“我说谢苗怎么进步那么快,但凡老师讲过的题型很少再做错,敢情是花大工夫整理笔记习题了。”
正低头刷刷写题的展鹏笔一停,抬头问他:“你看到谢苗的笔记了?”
“刚站她边儿上瞅了一眼。”陈立国实话实说。
展鹏没说话,低头帮他把那道题讲完,起身去了谢苗那边,“谢苗,你笔记能借我看一下吗?”
“可以。”谢苗点头,“等我把这道题抄完的。”
“你抄吧,我不急。”
展鹏站在谢苗身侧,垂眸看着她抄写题目,一开始注意力全在她笔下流畅的解题步骤上,可看着看着,目光又不自觉落到她手上。
因为个子高挑,谢苗的手不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小小一只。但是她骨形很好,手指修长白皙十分漂亮,握笔的姿势也好看,不像有些同学用力过猛捏得指头几乎变形。
展鹏有些出神,谢苗却已经写完,用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把本子递到他面前。
跟着展鹏过来的陈立国立马抻了头看,“我也瞅瞅。”
展鹏没说什么,从头翻了翻,最终停在谢苗刚抄好的几道题上,“这题你是这么解的?”
“嗯。”
“你等等。”他回座位拿了自己的卷子,“我跟你用的方法不一样。”
两人把卷子和本子放在桌上,讨论起解题思路,陈立国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这时候,谢苗前座的同学回过头,“你们听说了没?纺织厂中学放话了,初赛一定要拿下各科第一,让咱们二中看看,成绩好不好跟挖不挖人没关系。”
他说着,还看了展鹏一眼,“他们学校不是有个数学特别好、次次考满分的于得宝吗?听说于得宝跟人说,其他科目也就罢了,数学他绝对不会让着展鹏。”
陈立国一听嗤笑,“说得好像他其他科目考得不好,是因为让着谁了似的。”
展鹏倒是挺平静,“我记得谢苗数学好像也次次考满分。”
他本来是要去纺织厂中学念高中的,愣被二中给挖了过来,纺织厂中学那边有意见很正常。
听他这么说,陈立国也想了起来,“对啊,好像数学次次考满分的就他一个一样。再说了,咱们谢苗英语也能考满分,他们学校有人能吗?还科科拿第一,吹吧。”
“反正我就是提前跟你们说一声。”谢苗前座的同学说,“他们学校可能是觉得高考不一定能争得过咱们,在这次竞赛上下了很多工夫,暑假几乎没放。”
“真的吗?”
附近听到的同学有些无语,“我还以为咱们学校提前二十五天开学,已经够狠了。”
纺织厂那边直接挑衅到二中头上来了,直到放学,同学们还在讨论这件事。
谢苗倒没受什么影响,收拾了书包就准备回寝室拿饭盒,去食堂打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