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指着沙发,“如果你不忙,我想找你问些问题。”
刘队点头,往沙发一坐。
因为两人熟了,他也没刻意保持端正坐姿。
这个点周围没什么人,大家都在办公室里忙活,所以衡玉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刘队,你记得五年前吉庆曾经在D市又犯下过一起命案吗?”
刘队想了想,点头,“记得,是你看案卷的时候发现什么疑点了吗?”
衡玉也没瞒刘队,把自己发现的疑点告诉他,转而问起刘队还记不记得一些印象深刻的细节。
刘队苦笑,“你要说是其他的案子,隔了五年我肯定没什么印象了,一天到晚我面前摆着的都是案件,谁能记得那么多。不过如果是陈青音那个案子,我是有印象的。”
衡玉本来没抱太大希望,听到刘队这话,下意识坐直,“刘队你慢慢想,想到什么就和我说什么。”
对于这个案子,她几乎找不到切入点。目前唯一的切入点就是顾向阳,但顾向阳那心理状态已经站在了悬崖边,所以这个切入点暂时不能动。
这样一来,她就有些无从下手。
五年时间能够掩埋很多东西了。
两人静静坐着,刘队的手肘撑着膝盖,双手合十抵在唇边思考。
两分钟后,他抬头看向衡玉。
“我还记得,命案现场是在一个废弃的球场里,死者就躺在茂盛的草堆里,尸体因为暴晒两天已经有了味道。”
“警车才到命案现场不久,法医还在鉴定,那时候我刚从警车下来,就看到有一个好像几天没睡好的年轻人从我身边跑过去,径自想要钻进警戒线。被警察拦下来时满脸都是泪水。”
衡玉问道:“他是不是见过命案现场?”
刘队点头,“尸体周围什么都找不到,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那个男人说他是死者的男朋友,我们就把他放进去认人了。你也知道,命案现场那惨状,再加上死者死了有两天了,味道连我们都受不了,那个男人看到死者的尸体险些晕厥,在旁边干呕得好像要把心肺都呕出来,真的是边呕边哭,看得人心里挺难受的。”
刘队话中所说的那人自然是顾向阳,衡玉没打断,继续听下去。
“死者的死法和吉庆的杀人手法很像,去命案现场走过一遍后,刑警大队就有不少人觉得是吉庆再次出现在D市,加上上面催得紧,就有人想直接结案。”
“结果那个男人又来刑警大队闹了一场,他说他最近得罪了祁氏集团,被吊销记者证,他女朋友为了帮他讨回公道,没和他说,偷偷摸摸去找证据,结果失踪了好几天,然后尸体就被发现了。
所以他觉得不可能是什么连环杀人凶手做的,背后一定是祁氏集团搞鬼,就算真是那连环杀人凶手动的手,也一定是祁氏集团在买凶杀人。”
“就是一个猜测,让他拿证据又拿不出来。这个案子影响很大,上面催得又紧,刑警大队很快就把这个案子结案,结果第二天那个男人就堵在刑警大队楼下,正好把我揍了一拳,还是往脸上揍的。”
说到这里,刘队不由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糟了无妄之灾。
衡玉哑然,终于知道时隔五年,刘队为什么还能把这些细节记得这么清楚了。
她抿了抿唇,回顾一遍刘队所说的话,终于捕捉到一个细节,“刘队你重复了两遍,说上面催得紧。我想知道到底有多紧?”
她这么一问,刘队眉心拧起,“挺紧的,那个案子的常规流程都是加班加点才走完的。”
“刘队,这个上面,指的是哪上面?”
能催刑警大队的,当然是市里那些官员。但这里面的人选可就多了去了。
刘队无奈摊手,“我当时还不是一支队的队长呢,这些事都是范局沟通的,你还真把我问着了。”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衡玉也不算失望,刘队所透露的那些消息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和刘队道谢,还约定好过几天请他吃饭后,衡玉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打开一个空白文档,按照时间线把自己这两天所了解到的资料整理清楚。
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小时时间,衡玉才点击“保存”按键,关掉文档,开始搜索五年前D市的市级高官名单。
“祁华安”三个字跳出来,这个名字与祁氏集团董事长祁华茂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是祁华茂的亲弟弟。
以他当时的官职,想要催刑警大队早些结案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事情又一次绕回来了。
接下来的方向,她该去查一查顾向阳和陈青音就职的报社、陈青音的家人。最重要的是,花费精力深入去查一查祁氏集团。
系统看着有些奇怪,它跳出来问道:【零,你为什么不找刑警大队的人帮忙】
她白天要忙着处理手上的案卷,偶尔还要远程帮隔壁兄弟警局提供案件侧写——毕竟一些警局并没有聘请犯罪侧写师。
陈青音的命案背后明显不简单,只凭她一个人效率太慢了,而且太辛苦了。
衡玉揉了揉眉心,“很简单,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凭着这些推测是无法说服上面立案调查祁氏集团的。”
只有等事情有了新的进展,她才能借助刑警大队的力量。
——
晚上,温庭端着洗好的水果走进衡玉房间时,就见衡玉正坐在电脑前,电脑屏幕上放着一张很显眼的照片——
是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所刚建成的学校前,和校方握手合影。
温庭凑过去一看,惊道:“姐,这不是那个谁吗?对,D市有名的爱心企业家祁华茂。难道他犯事了?”
衡玉把文档关掉,“只是随便看看。
从刑警大队回来,她就一直坐在电脑前搜集祁氏集团的资料。
搜索出来的资料都是一水的褒奖,也没发现祁氏集团名下承包的工程出过什么事情。
“你一个犯罪侧写师的随便看看,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啊。”
听到这话,衡玉勾唇笑了下,“祁氏集团的董事长可不是一般人。”
温家的公司在D市算是不错,但和祁氏集团这种庞然大物根本没有可比性。能在背后搞风搞雨却一直没出事,祁氏集团的董事长又怎么能是一般人呢。
温庭咧嘴,“你这么一说,我就更觉得有问题了。”
“你想套我的话?”衡玉站起身,往他脑袋上招呼了一下。
“我可不敢。”温庭边说边往后退,但还是没避开衡玉的手,脑门落下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他抬手捂着脑门,叫道,“我可是准高三生,脑袋矜贵着呢。”
衡玉不理他的耍宝,将房间空调关掉,“把水果盘端出去吧,我出去外面透透气。”
坐在沙发上,衡玉陪着温爸爸一起看财经新闻。
她拿起香蕉剥开,随意咬了口,再抬眼看电视时就看到一张不陌生的脸,这张脸她刚刚在电脑上看到过——祁氏集团董事长祁华茂。
这是一段关于祁华茂的采访,主持人十分捧场,滔滔不绝介绍他担任祁氏集团董事长期间祁氏集团所做的公益事业,称他是D市十分有名的爱心企业家。
“不敢当,我认为一个企业家在取得一定成绩后回报社会是很正常的事情……”电视里,祁华茂穿着一身高定西装,因为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养出了一身儒雅,风度翩翩。
他脸上满是真诚,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他虚伪。
电视里传出主持人的声音,“祁董事长的人品真是让人敬重。”
温爸爸听到这话,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这些媒体真是喜欢睁眼说瞎话。”
衡玉偏头看向温爸爸,帮他把桌面上摆着的果汁端过来,等温爸爸喝完果汁,衡玉把杯子放回去,顺便问道:“爸,你为什么这么说?祁华茂做了什么事情吗?”
第77章 犯罪侧写师16
温爸爸原本只是随口吐槽,衡玉一问,他脸上不由浮现几分尴尬。
他讪笑两声,目光瞥向衡玉,觉得对自家闺女说这种事不太好,“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你知道,圈子就这么大,有些消息就算再怎么小心遮掩,也是能听说的。”
解释一句,温爸爸就要转移开话题,“你一个女孩子家,我还是不和你说这些事了。”
“爸,我想听一听。”衡玉看他脸色有几分尴尬不自在,心中闪过念头,“祁氏集团难道开了什么私人会所?”她指的是那种有情色交易的会所。
见衡玉已经猜出来,温爸爸把那几分不自在压下,点头,“那个私人会所没点门路都进不去,存在好几年了,听说是祁华茂为了让他弟弟继续往上走办出来的。不过消息一直藏得很好,我也是这段时间才听说了一点儿风声。”
衡玉抓重点向来抓得很好,“以前都瞒得好好的,现在为什么会突然传出风声?出什么事了吗?”
温爸爸耸肩,“祁华茂有个私生子,他对那个私生子挺纵容的,放他进会所里玩。结果他那私生子性格太张狂了些,做事不仔细,就走漏了风声。”
见衡玉还想继续问下去,温爸爸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闺女,你要想知道,爸明天再去好好打听。”
坐在旁边听得起劲的温庭顿时笑出了声。
衡玉哑然失笑,朝温爸爸拱手,“多谢爸爸。”
温爸爸笑着看她耍宝,有些疑惑道:“怎么,你们的案子牵扯到祁氏集团了?”
他的眉心不自觉蹙起,祁氏集团在D市根深蒂固,利益牵扯太深,说实话,温爸爸并不希望衡玉太深入去调查祁氏集团。
有些事情根本不经查,但这么多年都没出过问题,这还不简单吗——没人敢查。
那些有资格查的人,大多都有着利益牵扯在里面。
衡玉摇头,“我只是随便查查,爸你放心吧,我不会莽撞的。”
嗯,真的只是随便查查,至于这随便查查能深入到什么程度,她就不能保证了。
利益牵扯算什么,当事情严重程度达到利益牵扯都不管用的时候,再根深蒂固的势力都阻止不了消亡。
温爸爸狐疑的扫了她几眼,并不放心她的保证。但他也没再说什么。
倒是温庭,朝着衡玉挤眉弄眼:还说随便查查,刚刚你还在看祁氏集团董事长的照片呢。
衡玉接收到他的眼神,勾唇笑了下,站起身拍了拍温庭的头,“还玩什么游戏,都高三了,你们老师没安排卷子让你写?”
果然,她这个话题一转,温爸爸就冷着脸道:“你姐说得对,送你去学校的时候你们班主任还和我说过你的情况,脑子不笨,就是静不下心去学。难怪静不下心,大晚上还在这里打游戏!”
温庭:“……”
他想挣扎说老师并没有布置什么试卷,但也知道他这么说了,温爸爸一定会说老师不安排试卷,自己不能积极找卷子做吗。
于是温庭闭嘴,把游戏机一关,悲愤往房间走回去。
衡玉和温爸爸对视,哑然失笑。
——
说着要查祁氏集团,但衡玉暂时没多余精力去查,只能把它放在一旁,先行处理手头的其他案子。
这一天,衡玉正待在办公室里翻看隔壁市警局发来给她的案子,手中握着铅笔写写画画,不断思考侧写结论。等她从几张废纸里抬起头,精神放松一些时,就听到走廊外面有吵闹声传来。
刑警大队这栋楼的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能吵到她坐在办公室都听见,可想而知外面闹到什么地步了。
她暂时侧写不出太深入的东西,衡玉揉了揉眉心,拿着水杯出去接水,顺便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还没处理好吗,我都说过了,我可没有聚众打架,只是刚好待在那里而已!你们知道我一个小时能赚多少钱吗!在警局里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我的损失你们这些穷鬼会赔吗!就你们那几千块薪水,赔得起吗!”
一打开门,一个嚣张的声音顿时钻进衡玉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