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儿死的时候,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
吴家人怕是如何也想不到,被他们看不起的乡下丫头,竟然会要了他们一家的命。
许氏和离,吴家为了面上好听,便扶她做了正室。
这一日,还特意开了家宴。
陈月儿之前是没有资格与吴家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一道吃饭的,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吴家人一同用餐,之前她沉浸在富贵荣华之中,从未细想过这些。
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太过愚蠢罢了。
她把药下在了饭菜里,装作一个好儿媳,好妻子,为吴家人布菜,看着他们施恩一般的把那些菜吃进肚子里。
“噗……有毒!”
吴老爷最先发作,吐出一口泛黑的血。
紧接着吴夫人吴安也跟着倒下,嘴里不停地吐着黑血,陈月儿端坐在凳子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陈氏,是你下得毒?!”吴夫人破口大骂,“你这个毒妇,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这么恶毒,解药,快给我们解药!“
陈月儿笑了笑道:“这是□□,哪里来的解药?“
吴安吐着血大骂她:“毒妇!我要杀了你!”他想朝陈月儿扑过去,但是身子一软,狼狈的倒在地上。
陈月儿笑了,她扶着自己的肚子,站在吴安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彼此彼此,你不是想剖腹取子吗?你放心,你儿子很快便会来陪你的。”
吴家人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们想要喊救命,却发现自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没多久,吴家人便在愤恨不甘中咽了气,她哈哈大笑,然后一口喝下了那毒药。她知道自己是活不长的,她这辈子都想攀高枝,她如愿了。
她倒在地上,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鲜血从口中不停的流出来。
虽然现在她要死了,但是到底是过了几天好日子的。而且,还有吴家这富贵人家给她陪葬。
算来,她也不亏。
她摸着自己肚子,感受着里面微弱的跳动,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你的娘亲不是个好人,这辈子让你胎死腹中,下辈子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莫要再投到她的肚子里了。
她望着天,缓缓闭上了眼睛。
吴家勾结山匪,只是如今一家人都死了,便是想治罪也不行。但是无论怎样,还是要给受害者一个交代。
因此,吴家留下的家产,便尽数补给了许兰依。
许兰依一个和离妇,一跃成为了云水县的大富婆。她一个孤女,又有如此家资,想打她主意的人便多了起来。
虽说和离妇名声不好听,但是架不住人有钱啊,想娶她的人也很多。只是还没等到那些人动作,那许氏竟直接立了女户!
非但如此,她还把许家镖局重新开了起来。
而这第一位客人,便是裴靖。
戚柒至今未有消息传回来,遇险的可能性很大。他若是要去救人,自然不能独自去,否则不说空手而归,怕是连自己也要赔上。
正好许氏镖局重新开起来,裴靖便下了第一单生意。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明日天亮便启程。
是夜。
裴靖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进入了可怕的梦靥——梦里,戚柒拼命超前跑,鲜红的血染红了地面。她身后,缀着一串凶神恶煞的人。提起刀,便狠狠的朝她劈了过去!
“不要!”
裴靖倏地从床上坐起身,满头大汗。心跳极快,梦里的那个画面太过清晰,仿如近在咫尺。
裴靖面沉如水。
这是单纯的梦,还是……未来?
夜已深,他坐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
且说,戚柒这头。
与贺子贤启程上路之后,以防万一,戚柒换上了男装,为了掩盖这具身体与身俱来的媚态,她捯饬了好一会儿,紧紧的把自己胸前束缚了起来,又抹黑了肤色,贴上了小胡子。
如此看上去,虽然还是过于俊俏,但若不亲身接触,一般也看不出来是个女子了。
带了四个护卫,一行人快马加鞭的朝云州府而去。
云州府地处江南,颇为富庶。
戚柒与贺子贤商量好,谨慎起见,两人要一路低调,先不去找大掌柜一行人,而是先在云州府熟悉熟悉,调查清楚才好行事。
他们也算是第一次远行,一行人紧赶慢赶,足足赶了半个月才到了云州府。
到了云州府之后,他们一行人先找了一个客栈休息。梳洗一番之后,戚柒才与贺子贤出了门。
比起龙阳府,云州府更加热闹。
此地的知府姓柳,四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在官场发力的时候。因着,那孙家便是靠着柳知府的关系,所以才如此横行霸道,因此,戚柒首先便想了解了解这柳知府。
柳知府上任不到两年,乃是京城人士,出身官宦世家柳家。这柳家在本朝也是响当当的,俗话说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柳家乃是一流世家,家资丰厚,无论是前朝还是新朝,都出过高官。
在本朝更不得了了,这柳家更有从龙之功。
柳家的嫡长女更是入了后宫,如今乃是盛宠六宫的贵妃娘娘,膝下还育有皇长子。柳家因着从龙之功,家主也就是柳贵妃的父亲被赐予国公之位。
当今皇上乃开国皇帝,如今还不到五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当今雄才伟略,能从一介白身推翻前朝并登基为帝,足以说明这位的才智。
登基为帝之后,当今也是兢兢业业,大力改革,才有了如今的太平日子,乃是百姓称颂的明君。
只是当今什么都好,唯有子嗣很是单薄。
如今膝下唯有两个皇子,大皇子便是柳贵妃所出,今年二十有二。而二皇子乃是皇后所出,是嫡子,但是自幼体弱多病。皇后是当今的原配妻子,乃是当今微末之际的妻子,家世一般,只是普通的商家之女。
然当今登基之后,却顾念情谊,不顾众人反对,硬是立了原配为后。而出身世家的柳家女,只做了贵妃。
只是皇后红颜薄命,诞下二皇子不久,便香消玉殒。当今怀念皇后,便没有再立后,而是空置后位。
二皇子虽说是嫡子,但是没有母亲护持,母族不显,又是体弱多病。如此看来,继承皇位的可能大抵是没有希望了。
而大皇子身强体壮,才华出众,虽不是嫡子,却占了长,自然比二皇子更有优势。
因此,如今的柳家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算起来,柳知府与柳贵妃也是兄妹,只是柳知府乃是庶子。但仅凭出身柳家这一条,便能让柳知府的仕途顺畅不少了。
是以,才能坐上这云州府知府之位。
要知道云州府富庶,每年为朝廷上缴的税银不知有多少,乃是一个让人抢破头的肥缺。
而那孙家女虽只是知府的妾室,但能诞下柳知府的独子,母凭子贵,听说那孙氏还长得极其貌美,能得柳知府独宠便不足为奇了。
也是因此,孙家才如此张狂。
查到这些信息之后,戚柒心中的担忧便更甚了。
孙家有柳家做靠山,有钱有势,但她却什么也没有。若是硬与孙家相争,怕是以卵击石。
但是让戚柒就这样把图纸拱手相送,却也让她不甘。
这些暂时不用急着做决定,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找到贺老爷。至于之后的打算,便只能见机行事了。
只是戚柒等人在云州府暗中查了好几天,依旧没有找到有关贺老爷的蛛丝马迹。按照二掌柜的口供,孙家应该没有抓到贺老爷。
那贺老爷在哪儿呢?
戚柒还算沉得住气,但是贺子贤却是待不下去了。
一日找不到父亲,他心中的不安便一日高过一日。戚柒担心他再压抑下去会冲动行事,正好这日云州府办灯会,热闹得很,戚柒便索性拉着他出去散散心。
可没想到,这一散却散出了大事。
说来也是应有这一劫吧。
贺子贤虽是个书生,但心地善良还带着些侠义,之前与戚柒结识便是因为他路见不平。
这一次,也是如此。
新朝到底是初立不久,哪怕休养生息的许久,但因为前朝的混乱,百姓的生活算不得太好。哪怕是在富庶的云州府,穷苦的人也多得很。
戚柒与贺子贤带着两个护卫出了门,刚到灯会,便碰上了一出卖身葬父。
跪在地上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容貌清秀,披麻戴孝,眉目间尽是悲苦幽怨。
她的面前放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尸体,上面盖着白布,旁边还写着四个大字——
卖身葬父。
说实话,在现代见惯了各种行骗手段,戚柒见到这一幕时,首先不是对这女子的同情可怜,而是怀疑是真是假。
围观的人不少,也有人出价二十两要买下这女子。
但这女子都拒了。
二十两银钱不少了,一般买个小丫头,五两银子便够了。那出价之人见这女子拒绝,有些恼羞成怒道:“你这个丫头不识好歹,大爷愿意出钱买下你,你应该感恩戴德才是。怎么,你看不上二十两?“
说话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华贵,长得也还行,就是目光虚浮,眼下发青,一看便是沉溺风月之人。
他买下这女子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这女子自称小莲,长得虽不是十分美丽,却有几分清新脱俗,也算是别有一番风情。
小莲咬着唇回道:“多谢公子的好意,但小莲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丫鬟。”
那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便嘲笑道:“通房丫鬟不是丫鬟吗?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便对身边的小厮示意道:“给她五十两,带走!”
“不要,不要,你们放开我!”小莲被两个小厮抓住手臂提起来,忙哭喊着挣扎,“我不卖,我不卖,你们放了我,求求你们了……”
那公子哥笑着用折扇抬起小莲的下巴,笑道:“你不卖也得卖,本公子看上你了!放心,以后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让你好好体会体会做女人的快乐。”
说罢,便猖狂的笑了起来。
那小莲脸色发白,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突然猛地朝那公子哥扑了过去,对准他的脖子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好痛!你个贱人,放开!”
小莲死死扑到他身上,用了狠劲儿咬住他的脖子,毫不松口。
她的突然爆发,让众人都愣住了,一时之间竟都未动。还是听到那公子哥的惨叫,他身后跟着的下人才反应过来,忙扑上去,要把小莲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