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业朝周围望了望,这里间,除了他,便只有孙家父子。他目光一转,笑道:“今日是孙老爷的六十大寿,怎么没看到柳大人?”
孙家父子脸色都微微僵了僵。
秦业像是没有发现两人的不自在似的,继续道:“说起来,孙老爷也算是柳大人的老丈人。这老丈人过寿,作为女婿的怎有不到的道理?”
孙老爷忍着气笑道:“哪里是什么老丈人,孙某的女儿不过是知府大人的一个妾室而已。”
“可秦某听说柳大人唯一的子嗣却是令千金所出。”秦业故作疑惑地道,“这可是为柳家绵延子嗣的大功劳,说起来,便是扶正做妻也是使得的。”
说到这事儿,孙家父子便更加生气。
孙氏可是柳家的大功臣,若是没有孙氏,他柳子岳可是要断根的!但是,他女儿(妹妹)有如此大的功劳,那柳子岳却连一个正室的位置都吝惜,甚至还对他们孙家诸多挑剔。
柳子岳的原配除了出身官宦人家,哪一点比得上孙氏?年老色衰,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而已。若是还有点羞耻心,便应该自请下堂!
秦业仿佛不知自己说的话,在孙家父子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又叹息道:“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柳大人出自京城柳家,那可是大皇子的母家。像这样的人家,最重门第,只是可惜了令千金与柳公子了。”
这话说得孙家父子越发冒火气。
孙老爷到底经历得多,更沉稳一点,对着孙兴业使了个眼色,孙兴业只好忍着气退出去。
孙老爷也感慨道:“怪只怪我这个做爹的不争气,若是柔儿(孙氏)不是出自商户之家,哪里只能做一个妾室?”
“今天请秦大人来,便是特意赔罪的。”孙老爷道,“之前多有误会,冲撞了秦大人与您的朋友,不知秦大人如何才能消气?”
“孙老爷此话言重了。”秦业悠悠道,“若只是一场误会,何来消气之说?秦某其实也不相信孙家会是出尔反尔之人,毕竟商人可是最重诚信了。”
秦业叹口气道:“只是,秦某去找柳大人,柳大人怕是误会了秦某的意思。听说孙家因此被柳大人责难,论起赔罪,该是秦某才是。”
孙老爷眸中闪过一道暗光。
他之前见秦业年纪轻,便小看了他。但是能成为金麟卫,并坐上六品百户的人又其实等闲之辈?
因此,孙老爷自是不会把秦业的话当真。
若是真不怪罪,那为什么还去知府那里告状?
孙老爷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秦业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不应该与之对着干,反而应该讨好他才是。
这秦业出身镇国公府,乃是未来的镇国公,论起地位来,比柳子岳高贵了不知多少。
若是,他们能把他笼络住,以后还用看他柳子岳的脸色?!
是以,孙老爷便笑道:“虽秦大人大人大量,但错了便是错了,这罪还是要赔的。”
说罢,他拍了拍巴掌。
下一刻,房门被打开,一股香风飘了进来,一个绝色女子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
秦业眉目微扬。
孙老爷招招手,那少女便乖顺的走到了他身边,福了福身,细声细气的唤道:“父亲。”
孙老爷满意的看了看她,转头对秦业笑道:“听说秦大人身边没人伺候,这是我的小女儿觅儿,自愿去伺候大人,不知大人觉得如何?”
说着,又对孙觅儿道:“觅儿,去,给秦大人斟酒。”
“是。”
孙觅儿轻轻走到秦业身边,倒好酒,抬起一张小脸望着秦业柔声道:“大人,请。”
她年岁不过十五上下,正如一朵花儿一般,娇嫩鲜艳,待人采摘。肤白若雪,绝色清丽,乃是一等一的美人。
秦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半晌,接过酒一饮而尽,笑道:“多谢觅儿姑娘了。”
孙老爷见此,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世间的男人啊,再厉害也抵不住这绕指柔。当初,他把嫡女送予柳子岳,让他们孙家从普通商人成了皇商。
如今,他故技重施。
看秦业这态度,孙老爷便知他这步棋走对了。
这美人计啊,永远是最好用的计谋。他在心里自得的想着。
孙觅儿跟着秦业回了驿站。
她低眉顺眼的,一路上倒是乖顺得很,并没有如秦业所想来魅惑他。不但如此,进了驿站,那孙觅儿便突然跪倒在秦业面前,以头磕地道:“大人,小女子想与大人做一比交易。”
秦业挑起了眉头问:“哦,什么交易?”
孙觅儿抬头,咬唇道:“我知道孙家的一些秘密,若是大人能答应我的请求,小女子尽数告诉大人。”
“孙家的秘密?”秦业悠然笑道,“那倒要看看觅儿姑娘的秘密能值多少了。”
“矿山!”孙觅儿立刻道。
秦业的目光顿时变得幽深。
孙觅儿又道:“秦大人是金麟卫,乃是陛下近臣,只为陛下效命。身为金麟卫,您不会无缘无故到云州府,必然是有皇命在身。小女子斗胆一猜,怕是与云州府的矿山有关。秦大人,小女子说得可对?”
秦业定定看着她,目光深沉,“觅儿姑娘倒真是让本官刮目相看。你既然知道金麟卫,便也知道金麟卫可是让满朝文武都避之不及,你一个闺阁女子如何敢与金麟卫做交易?”
孙觅儿昂首,缓缓吐出四个字:“为了活命!”
“我虽表面上是孙家的小姐,但是不过是姨娘生的庶女,孙家不缺女孩儿。”孙觅儿苦笑一声,眼中有恨有坚定,“只因我长得比其他姐妹貌美,平日便多得了父亲几分关注和培养。但说来说去,我也不过是孙家的一个货物,用来为孙家笼络人心罢了。”
“可我想要活下去,堂堂正正的活下去。”她的眼中亮着光,“不知大人,可愿做这一笔交易?”
秦业沉默良久,突然道:“孙家再不好,也好吃好喝养你到这般大,那里还有你的父亲,你当真要背叛家族?”
孙觅儿恨声道:“那不是我的家,也不是我的父亲,那是我娘亲的埋骨之地!”
她恨孙家,恨孙老爷。若是可以,她宁愿只做一个农家女。但天命不由人,她的一切都被孙家掌控着。
直到那一天,她不小心听到了孙老爷与孙兴业的谈话。
那时,她才知原来孙家胆子竟这般大,竟然私自开矿!当时她吓得厉害,但也把这事儿牢牢记在了心里。
没想到,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既然如此,那这笔交易我应了。”
“谢谢大人!”孙觅儿朝他又行了一礼,便主动道,“大人应该在寻找矿山的位置吧?”
“莫非觅儿姑娘知道?”
孙觅儿摇头:“小女子虽不知具体位置,但是却有一条线索。那矿山,便是在城外的山林发现的。位置隐秘,但是若是有心寻,未必寻不到。而且,每隔半月,孙兴业便会去一趟。”
这倒确实是一条重要线索。
云州府多山林,想要在众多山林中找到矿山不容易。但若是知道是哪座山林,又跟着孙兴业,自然能找到!
秦业笑了笑道:“觅儿姑娘近日便留在驿站吧,待到事情结束,去留随意。“
成了!
孙觅儿朝他福了福身道:“多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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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柒可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给某人造成了多么大的影响,若是她知道,她也要发誓,她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绝对是清清白白的!
杏花村后面的温泉还挺大的,这可是保守的古代,男女汤自然是分开的。戚柒口中说一起去泡温泉,那真的是单纯的一起去,然后她泡女汤,裴靖泡男汤。
可谁让某人此刻的脑子进了不少污水。
一听到这话,脑子里出现的竟是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裴靖也不愿如此,但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时候这脑子和身体还真不受他的控制。
裴靖把这归咎于自己经历的太少,还太年轻。
但是他绝对不会被这些污浊思想玷污的!
虽说戚柒与戚氏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倒是同样的主动,这点可不行,女子还是要矜持些为好。
他一本正经的轻咳一声,便想委婉地提醒戚柒含蓄一点。
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很多事,还是要成婚之后才能做。
戚柒不知裴靖内心所想,见他脸色越来越红,便担心的问:“二弟,你怎么了,怎得脸色这般红?”
说着,她伸手要去探他的额头。
裴靖本能的后退一步,干巴巴的回道:“谢谢嫂嫂关心,我无事。许是出去走了一圈,热着了吧。”
“这大冬天的,热成这模样?”戚柒疑惑,“那你这运动量可够大啊。”
裴靖僵硬的笑了笑。
戚柒倒没有一直揪着这个话题,而是道:“那正好,吃了朝食后,我们正好去温泉泡一泡,去去乏。”
不等裴靖开口,戚柒便继续道:“我听大娘说,男汤女汤挨着一起,到时候我们还可以边跑边聊会儿天,不然也太无聊了。”
男女汤……
裴靖唇角僵住,心中猛地生起了一丝说不清的失望与复杂,倒是脸上的绯红慢慢散了下去。
戚柒杵着拐杖,笑看着他道:“走走走,我们快去吃饭。”
说着,便要朝前走。
裴靖回过神来,拦住她,在她前面蹲下道:“我背你吧。”
若是之前,戚柒肯定会拒绝,毕竟她和裴靖不熟。一直厌恶她的人向她献殷勤,那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嘛?
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
他们可是彼此的救命恩人,已经有了过命的交情。这等小事,便不用那么客气了。
因此,戚柒一点儿也没有犹豫的爬上了裴靖的背,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笑道:“二弟,我现在发现,你真是个好弟弟!”
裴靖站起身,单手箍紧她,听到这话,顿了一下,才似漫不经心的道:“我记得,我只比嫂嫂小一岁吧。”
戚柒没理解他话里的深意,单纯的以为他在讨论两人的年龄,便笑道:“是呀。”
裴靖眉心动了动,到底没有继续再说。
杏花村的日子安宁又平静,村民们面色平和,均带着笑意,还时不时能听到孩子天真活泼的笑声。
像是回到了巷子村,又不太像。
巷子村更为喧嚣,也稍微复杂一点。在杏花村,村民们与他们乃是萍水相逢。他们心性淳朴,虽是救了他们,却不会去探寻他们的底细。
背上的人不算重,明明是那么活泼又充满生气的人,却长得娇娇小小的,谁也料想不到她那小小的身体里竟蕴含着那么大的力量。
裴靖越发箍紧了她,慢悠悠的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