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的老爹,也就是陆时秋的舅舅,看到外甥这么出息,笑弯眼,跟旁边的婆娘咬耳朵,“小秋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改邪归正了。”
洪婆子也高兴,冲洪氏道,“哎哟,我们闺女就是有福。老三现在不跟你呛声了吧?”
洪婆子就洪氏一个闺女,为了不让她受苦,才把她嫁给小姑子的大儿子,进门就生了仨儿子。亲姑姑当婆婆,就跟亲母女差不多。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个陆老三,总跟自己女儿呛声。
每回来陆家,洪婆子都会听到女儿跟自己抱怨陆老三。
洪氏摇头,“没有。他现在可好了。而且还给宏一发工钱呢。”
之前宏一在海货店帮忙,只包吃住,年底有二两红封,再多就没有了。现在可好了,跟老二拿一样工钱。一年下来也有五六两。
虽然要上交一半到公中,但是公中将来也是她的,没什么差别。
洪婆子一听,更乐呵了,“那好。”她又问,“宏一工钱能拿多少?”
洪氏小声凑到她耳边说了个数字。
洪婆子眼睛都快瞪圆了。她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宏一。
宏一今年已经十五,这几年都在县城海货铺帮忙,每天应付各种各样的客人,他脸上很自然带上几分笑,以前的稚气全部退散,待人接物都很得体。
再加上陆时秋家里一向吃得好,宏一长得很结实,在同龄人中间显得鹤立鸡群。
洪婆子很满意,她拉着大女儿到外面,找个没人的巷子,“闺女?宏一说亲了没?”
洪氏一愣,摇头,“没有啊。”她跺了跺脚,“我倒是想给他找呢。可他一天到晚待在县城,也不回家。旁人来咱家打听,见不到人,谁放心把闺女嫁给他啊。”
虽说古代都是盲婚雅嫁,但许多疼爱女儿的父母都会找人打听。亲眼见见人,才会定下亲事。
要是缺胳膊断腿的,那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嘛。
洪氏想着等过年,就带儿子四处走亲戚串门,让他们帮忙介绍。
洪婆子心里直乐呵,扯了洪氏的手,“好女儿,你大哥家的春芽今年也十三了。比宏一就小两岁。亲侄女当儿媳,将来肯定拿你当亲娘孝顺。你觉得中不中?”
说实话,洪氏从来没想过让自己的娘家侄女嫁给宏一。
不是说春芽不好,而是她觉得宏一适合嘴皮子利索的,将来宏一有本事,也能在县城开家自己的门面,两口子互相照应着。
春芽就是个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让她跟陌生人讲话,恐怕自己脸都臊红了。
洪氏听到亲娘这么问,她把嘴张成O型,接着她咽了好几口唾沫,觉得嗓子有点发干。不知该如何拒绝亲娘。
她亲娘那么疼她,她大哥待自己也好,大嫂更是拿她当亲妹妹对待。
她要是拒绝,他们该以为她看不起他们了。
洪婆子见她不说话,眉头微皱,板着脸训斥,“闺女,你可不能学那些嫌贫爱富的人拿自己的孩子去讨好岳家。一个家能不能过好,得看品行。我知道宏一现在有本事了,可他毕竟不是城里人。你让他娶个城里婆娘,那不是让他吃软饭吗?”
洪氏急得脸都红了,跺了下脚,“娘,你想啥呢。我没那么想过。”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洪婆子怒了,“那你啥意思?你看不上咱家春芽啊?春芽长得好,性子好,人还勤快。哪点配不上宏一了?”
洪氏见亲娘真生气了,急赤白脸的,只好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洪婆子见女儿不是真的嫌弃春芽,忙道,“那有啥。春芽现在嘴皮子不利索,等她跟宏一成了亲,让宏一带她去县城,她看的次数多了,自然就会了。这说话做事,也不是打娘胎生出来就会的。这是慢慢学来的。”
洪氏细细一品,好像也是啊。
想当初她家宏一不也是啥也不会吗?瞧瞧现在变得能会说呀。
想通后,洪后握住洪婆子的手,“行,这事我跟公婆说。”
他们现在还没分家,虽说是自己亲儿子的婚事,她也不好一个人就做主。
该给老两口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洪婆子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当即点头同意,“行。你别忘了说就行。”
她脸上难掩笑容。陆家老两口,陆婆子不可能反对,至于陆老头,当初都能同意她女儿嫁给小春,没道理不同意春芽和宏一的婚事。
两人相携着往外走,刚出巷子,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另一条巷子拐进一群带刀衙役,径直往陆家院子里冲。
洪氏和洪婆子赶紧挤进去。
刚刚还热闹无比的院子,突然间涌进一群衙役,大伙全都愣住了。
为首的衙役是个捕头,他握着大刀,在院子里扫视一圈,高声诘问,“谁是陆时秋?”
陆时秋上前,“在下正是陆时秋。”
捕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眼,“于大郎状告你夺人1妻1女。跟我们去县衙走一趟吧。”
众人被这突然奇来的消息给震动了,以致就像晴天霹雳当头一击,集体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中。
于大郎?
他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死了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大家的目光齐齐落在陆时秋和木氏两人身上。
这绝对是在座所有人一生中经历过最戏剧性的一幕。
原以为于大郎死了,木氏这个未亡人带着三个女儿改嫁给陆老三这个泼皮无赖,将来一定过得很不好。没想到泼皮无赖突然改邪归正。
木氏的日子也算是苦尽甘来,将来就是平坦大道,谁成想原先男人没死,把她现在的相公给告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
陆老头差点把自己手里的烟袋锅子甩出去。
陆婆子更是唬了一跳,整个人瘫倒在地。
首先打破这尴尬局面的是大丫。
跟二丫和三丫不同,大丫对亲爹是有印象的,甚至在她心里,一直留有亲爹的位置。
她是于大郎第一个孩子,于大郎对她还是疼爱的。
得知亲爹没有死,她一开始是惊讶,而后就是惊喜。
大丫握住木氏的手,眼睛亮晶晶地,“娘,爹原来没死。”
众人回神,而后整个场面瞬间被解了冻。
负责做菜的厨师闻到空气中传来糊味,低头一瞧,锅里的菜已经烧成黑炭。
吃饭的食客这才意识到手里的筷子早就掉在地上。
帮厨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端的那盘菜已经摔成稀巴烂。
懊恼声,议论声,争执声,此起彼伏。
好好的庆祝场面瞬间变得比集市还要吵。
陆老头好不容易站起来,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拱拱手,“官爷,这是误会,我三儿子跟木氏成亲时,不知道于大郎没死啊。”
捕头微微蹙眉,“有何隐情等到堂上再说。”
要说这里最淡定的就属陆时秋了。大约之前被囡囡走丢惊吓过。后来又被方县令构陷,于大郎死而复生在他眼里已经不能算是什么大事。
他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看向陆老头,温声安抚,“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他看了眼木氏,眼神颇为复杂。
木氏一直处于震惊当中,注意到相公投过来的视线,她猛然抬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他转过去的背影,以及那声长长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来一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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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不止陆家人惊慌失措, 就连于家人也如此。
于大郎前天夜里归家, 他们是知道的, 后来见木氏和女儿不在,于婆子把这几年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于大郎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以为他是愤怒难当, 去县城找陆时秋算账, 没想到他居然去告官。
这简直出乎他们的意料。要是告官,一切都露陷了。
陆时秋,木氏和大丫二丫三丫一块被带走。
陆老头哪能干等着,当即就叫了四个儿子和几个村里人一起赶往县城。
于家人也租了牛车跟在后面。
到了县衙, 天刚刚亮,街上还没什么人。
李县令看了半夜卷宗, 得知衙役已经把被告带过来了,当即就让衙役准备升堂。
衙役们刚到衙门点卯, 正七嘴八舌讨论事情, 就听师爷告之,大人要升堂,一个个手忙脚乱。
好在他们已经习惯李县令的做事风格,不到一会儿,就全部集合完毕。
李县令坐在堂上, 神情严肃,拍了下惊堂木,“带主告于大郎,被告陆时秋上堂。”
陆时秋进来的时候, 已经看到于大郎跪在堂下。
陆时秋没有跪。
李县令看了眼他的衣服,面无表情道,“被告为何不跪?”
陆时秋拱手行礼,“大人,陆某乃今年新中的秀才。有免跪之权。”
李县令点头,揭过这事不提,“主告于大郎告你强占他人1妻1女,此事你有何辩解?”
陆时秋再次拱手,“大人,学生娶木氏时,于家已经为于大郎办过殃榜(死亡证明书),于大郎之母代子写了休书,族人也盖上族徽。木氏只能算是寡妇另嫁,如何能说我强占他人1妻1女呢?请大人明鉴。”
李县令看向于大郎,“于大郎,你有何话说?”
于大郎拱手,“七年前,小人被乱堂韩广平抓走当了一名普通士卒。被迫参加几场战役,前年韩广平败了,蒙皇上恩德,不斩杀降兵,小人才得已恢复身份。只是当时小人受了重伤,身上也无钱财,只能养好伤,挣足盘缠方才回了家。到了家,问过家中老母,说是陆时秋仗着父亲是里正,不知廉耻勾搭我娘子,被我娘发现,反诬告我娘,害我娘坐了三年牢。请大人明鉴。”
李县令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两人各执一词,倒是不好办,他看向陆时秋,“你有何人证物证?”
陆时秋拱手,“大人,之前跟于大郎一起做生意的商人说于大郎已经死了。他还带回来于大郎的衣裳。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才娶的木氏,红树村的村民皆可为我作证。至于物证,县衙应有殃榜存档。于家休弃木氏,休书在我家中,请大人使衙役到我家中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