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秋接过来,照着镜子抹药,“这县城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囡囡摇头,“县丞和县尉还算老实。这边家家户户养蚕织布。日子过得很富足。我这个县令除了升堂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没旁的事可干了。我知道女皇是为我好,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吗?”
陆时秋抹完药膏,“浪费时间怕什么。只要这里有条不紊,你将来就能升职。你别不知足啊,那些官员卯足了劲儿想要跑到江南这边来当官。女皇这样厚待你,咱要感激。”
囡囡点头,“我感激着呢。我这不是也想干点实事嘛。”
陆时秋笑了,“那你就慢慢想。”
囡囡突然神神秘秘道,“爹,你一来,我就想到个好主意。”
陆时秋总觉得她笑得不怀好意,“什么主意?”
囡囡冲他挤眼,“这边百姓有钱,你说咱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多读点书啊?”
陆时秋摇头,“你说的有钱恐怕只是相对其他地方有钱。科举一道,要花的银钱可不低。”
囡囡见亲爹误会自己的意思,忙摆手解释,“我不是说科举。我是说让下头的人识字。”
陆时秋一怔,“你的意思是启蒙?”
囡囡点头,“对啊。教他们认字和算数,这两样比较实用。将来他们也不会被人骗。”
陆时秋撑着下巴,“你打算怎么弄?”
囡囡试探道,“爹,你那十来个学生不是童生就是秀才,公孙竹还是举人。可不能浪费。”
陆时秋抬眼看她,原来她是打这些学生的主意。
囡囡显然已经做过功课,“爹,你不能只教他们书本知识,你得让他们下乡体验生活。实践出真知。许多策论都是站在底层百姓角度才能发现问题。你想想啊,他们连问题都发现不了,如何能解决?”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到下面的村里当先生。”陆时秋想着这事的可行性。这主意好是好,但是有一个漏洞,“除了段黎书,剩下那十七个学生也不够啊。”
囡囡摆手,“不怕,一口吃不成胖子,咱们一步步来。”
陆时秋点点头,“行。”
他出了那么多书,可以发给弟子,让他们激励底下学子好好读书。
天晴了,学生们脸上的红点子也消失了,这些学生其实算不上北方人,京城处于月国中心地带,气候宜人,既能适应南方,又能适应北方。
等他们好了之后,陆时秋宣布这则爆炸性消息。
“正好你们每人也带了些护卫,他们也不必回去,可以跟你们一块下乡。”
十七个学生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主意有些难以置信。先生做事总是这么出人意表。竟然连这主意都能想到。
陆时秋站在他们前面,语重心长道,“四书五经里面的知识点,你们都已经掌握了。但是为什么你们还是写不出精彩绝伦的策论?因为你们缺少底层生活经验。你们了解百姓疾苦。我现在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他背着手站在他们面前,“还记得我的学习法吗?就是要把你们学到的知识传授给其他人,然后你就会发现自己的不足。我让你们下乡,一是让你们巩固知识,二是让你们体验生活。每半个月,你们要交一篇策论上来。题目你们自己拟。如果有不会的问题,可以让你们的护卫送信给我。”
学生们齐声应是。
陆时秋又说了一些注意点,“你们下乡是教书育人的,一定要洁身自好,我不希望传出有谁抢占民女,破坏别人名节的事情发生。”
说话的时候,他还特地看了公孙竹一眼。这小子就不是个安份的主,总喜欢勾三搭四。
公孙竹讪讪一笑,用扇子遮住脸。其他人憋着笑。
“如果你们遇到危险,可以传信回来。总之安全第一。”
陆时秋拿一个木盆过来,“这里面是十七个村,你们自己抓阄,抓到哪个就去哪个地方。”
大伙按照顺序抓纸条。
这些村子,他们一个也不认识,所以也就不知道哪个村好,哪个村差。
等人都回去准备东西,囡囡走过来,“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是当先生的,不会受委屈的。”
陆时秋笑了,“他们个个带着护卫,爹怎么可能不放心。我就是觉得有些闲。”
“你可以教段姐姐啊。”
陆时秋摆手,“得了。上次我送她的那几本释义,她还没看完呢。着什么急呢。”
段黎书到底是姑娘家,陆时秋也要为她的名声着想,一块待在教室里上课也就罢了。单独给她一人上课。传出去不好听。
所以陆时秋每次都是当着木氏的面,给她布置作业,送几本书给她。
段黎书遇到不会的问题,通常都会向囡囡请教。
囡囡也知道这点,也没再乱出主意。
陆时秋抬头看着阳光挺好,打算出去溜达溜达。
囡囡要跟他一块去,陆时秋摆手,“你忙你的事去吧。爹一个人就行。”
囡囡只好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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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陆时秋背着手, 独自走在泗洲县街头。
江南水乡多是桥街相连,一排排过街骑楼重脊高檐, 整齐划一,街道两边一派古朴幽静。
往前走就是临河水阁,这是一家茶楼,也是城中文人雅士的聚集地。
陆时秋一派文士打扮,提着袍子走了进来, 在大堂找了个空位,向小二要了一壶君山银针。
那小二听他要喝这么贵的茶,喜得眉开眼笑, 殷勤地给他擦桌面, 直把那原本就十分洁静的桌子擦得蹭亮。
一壶茶上了桌,陆时秋慢慢品茶,听临桌那几个读书人聊天。
有个身穿蓝衣的年轻书生神神秘秘道,“我听说我那在县衙当县蔚的远房表哥说,县令大人的爹来了。”
众人一听, 笑道, “她老子来了有什么稀奇?还不如县令本人有话头呢。从来也没见过女县令,咱们泗州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女县令有什么呀。咱们泗州上百年风调雨顺,她来不来都这个样儿。倒是她那老子非常了得。”
众人闻言, 来了兴致,纷纷催促那人,“怎么个了得法?”
蓝衣书生见众人想听,拿起乔来, 众人见此,一个劲儿催促。
等蓝衣书生终于满意了,才神神秘秘解惑,“我听说我那远房表哥说,县令大人的爹可是京城有名的十万举人。”
陆时秋差点被呛到。他咳的声音又重又响,引得大家齐齐扭头看他。
那几个读书人也不例外,陆时秋拱手致歉,大家这才转了回去。
有人问蓝衣书生,“什么是十万举人?”
那蓝衣书生笑着解释,“只要拜他为师,但凡中童生就要给他一千两银子,中秀才一万两银子,中了举人十万两银子。中进士二十万两。”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其他桌的学子也纷纷拎着茶壶凑了过来,“真的假的?”
那蓝衣书生点头,“当然是真的。”
有人笑喷了,“这么贵,有人拜他为师吗?”
旁边一人摇头,“别说十万两,我就是把家当全卖了,也凑不足一百两。他这狮子大开口,也真说得出口。”
众人都觉得这事是以讹传讹。
泗州县比别地有钱不假,但是只能说这个县解决了温饱问题,离小康还差远呢。更不用说到了富足地步。
十万两,在这些百姓眼里,除了那些当官的,还真没人拿得出来。
那蓝衣书生接着又道,“你们还别不信。真有拜他为师。你们想啊,那京城是什么地方啊?随手扔一块板砖,就能砸到三个当官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听我远房表哥说,他昨儿就带了上百口子。其中有十八个是他弟子。”
有人掰指头算了一下账,“一个是十万两,十八个那就是一百八十万两。这赚钱也太容易了吧?”
“你以为那些当官的都傻吗?人家对得起这个价钱。”蓝衣书生摇头晃脑笑骂。
众人连连催促,“怎么对得起了?难不成他是国子监里的先生?”
“他比国子监先生还牛。他之前跟国子监的祭酒辩论,还赢了。”蓝衣书生又道,“上上科他中了状元,上科他弟子中了状元,今科他女儿中了状元。”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这也太厉害了吧。我要是有这么多银子,我也愿意请他当先生。”
有人弱弱地问,“你说咱们要是拜师,他能收吗?”
其他人捂着嘴哈哈大笑,“你有那么多银子吗?”
那人恼羞成怒,提着茶壶灰溜溜走了。
陆时秋失笑摇头。
就在这时,有个身穿白衣的读书人走了进来,他似乎是这桌的朋友,进来就坐到他们这边。
那蓝衣书生拍了下他的肩膀,“哎,你今儿来得怎么这么晚?”
旁边那人暧昧地冲蓝衣书生挤了挤眼睛,“还有问嘛。肯定去找苏巧了呗。”
白衣书生羞得满脸通红,尴尬得咳了咳,“喝茶,喝茶。”
白衣书生对面是个书呆子,有些好奇,“谁是苏巧?”
几人指着那书呆子笑骂,“林兄,你这消息不灵通啊,蓝香阁苏巧姑娘,你都不知道。那可是咱们泗州县的绝代佳人。”
蓝衣书生冲白衣书生拱手,“李兄真是好福气。能得到苏巧姑娘的芳心。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白衣书生笑笑,“大家不要误会,苏巧姑娘只是在下的红颜知己。”
众人指着他一阵笑骂,说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样的红颜知己,他们也想要。
陆时秋听他们开始吟诵淫词艳曲,剩下的半壶茶也不要了,扔了一锭银子,大步离去。
那小二捧了银子,发现还剩下半壶,忙抱着回后院,想着等掌柜回来,他跟掌柜好好喝一杯。
陆时秋出了茶楼,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竟走了卖水果的街道。
江南水果极多,这个时节正是梨子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