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自我催眠一般,他不停地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把那纸条撕碎丢在地上,却拒绝去想另一种可能性。
【放出去的信鹰被窦军射杀了。】
1088监控着那只信鹰的动态,立马给唐沅报信。
唐沅一□□进一个窦军将领的胸口,闻言勾唇一笑:“那想必窦德瑞已经看到上面的消息了。”
不枉她从东西南北不同方向放飞了十来只信鹰,总算有一只完成了任务。
她放出去这消息半真半假。青州未来会被萧俨拿下是真,可现在距离萧俨收到消息也不到十天,压根儿不可能横跨半个中原,从幽州赶到青州。
她向来大度,不介意提前给敌人透露点儿消息。至于怎么做,就看窦德瑞了。
1088疑惑道:【光凭一张纸条,窦德瑞会信吗?】
唐沅摇摇头:“可不止那一张纸条。放心,最多今天傍晚,他一定会信的。”
两方军队的拼杀还在继续,与此同时,安州城外战场外缘,有一队萧军趁乱拖走了堆叠在一起的窦军尸体,过了一会儿,一小队穿着窦军战甲、腰带名牌的“窦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入了战斗。
……
这日下午,窦军军营中掌管粮草的军官面色凝重地来到主帅帐前求见窦德瑞。窦德瑞还在为上午那只信鹰的事儿心神不宁,瞧见他进来,心不在焉地问:“怎么了?”
“启禀主公,原本前天晚上就该到的粮草此时还迟迟未至,军中原有的粮草告急,还请主公示下!”
窦德瑞大惊:“你说什么?粮草还没运来?”
那军官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窦军这次北上攻打安州是突袭,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为了尽快赶到安州,他们轻车简装一路急行军过来,粮草却由另外的兵士押后而行。青州到安州这一路都是窦德瑞和黄圣元的地盘,粮草运送原该十分顺利,却不曾想,原本两天前就该到的运粮大军今日还迟迟未至。
一旁的副将白着脸呐呐:“莫非……青州当真……”
窦德瑞明显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只觉得面前一阵天旋地转。
“青州?”前来汇报的那军官一头雾水。不是在说粮草么,关青州什么事?
却没有人有心思回应他的疑问。
副将六神无主地问窦德瑞:“主公,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没了粮草,青州又很可能已经沦陷,那他们、他们岂不是全完了?
“怎么办?继续给老子打!”
窦德瑞阴沉着一张脸,眼里显出一抹决绝的狠劲:“先占了安州再说!就算城里没有粮食,难道还没有人么?”
安州离青州路远,若是青州当真失守,便是他们回军也没用了。为今之计,只能先占了安州再说。
副将闻言一个激灵。
人当然是有的,安州城里还有满城的百姓呢。主公的意思是……
吃、吃、吃……
副将不敢再想,狠狠打了个哆嗦,畏惧地望了窦德瑞一眼。却也知道窦德瑞此刻正在暴怒的边缘,不敢招惹他,寻了个由头退了下去。
此刻主帅帐外的军营内。
方才在战场上扒了窦军衣服的萧军已经潜入了普通士兵的休息区。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分头行动起来。
……
两个时辰后,窦德瑞所在的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动。不少声音在外面吵吵嚷嚷。窦德瑞一阵烦躁:“外面怎么了?”
一直在营帐外守着的亲卫掀开帘子走进来:“主公,现在军营里到处都在盛传青州失守,粮草不继,将士们人心惶惶,甚至好多人连战场都不愿上了!”
“什么?!”
窦德瑞闻言眼前一黑。他今天接二连三地遭受打击,现在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恨不得就此晕过去。
他暴怒着吼道:“粮草情况这种军中机密怎么会传得人尽皆知?!”
亲卫闻言垂下脑袋,显然他也不知道。
窦德瑞将桌上的长刀一拿:“老子去看看!”
情况比亲卫汇报的还要严重。
军营中几乎人人都知道了粮草不足,青州老家已经被萧军攻破,萧家的铁骑很快就要往安州而来,到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会成为萧家军的刀下亡魂。
窦德瑞迅速派人去安抚将士,激励他们只要拿下安州城就有东西吃,可却没几个人买他的账。青州都失守了,二十万大军只剩下十万出头,凭他们又怎么挡得住即将到来的萧家军呢?攻不攻下安州,无非是早几天死和晚几天死的区别而已。不,或许都等不到萧俨带大军前来,光是安州城的守军,就能让他们都入了黄泉。
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与哀戚在军营里蔓延。有几个士兵甚至直接铤而走险,竟想趁机逃出去。这些人被抓到后,直接被暴怒的窦德瑞一刀砍了脑袋。
窦德瑞原是想用这些人杀鸡儆猴,却不曾想此举竟彻底勾起了底下人的反抗之心。
留在这儿是个死,攻进安州也逃不过个死。既然如此,他们何不齐心协力闯出去,再不为这暴君效命,没准儿还能求得一条生路!
于是这日傍晚,除了还在前线攻城的窦军,其他的纷纷集结暴|乱,窦军军营里一片混乱。
一个多时辰后,主帅营帐里副将来报:“主公,各处的暴|乱已被压下!”
窦德瑞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有了个好消息。
他挥手下令:“那就继续给老子打!”
“主公,万万不可啊!”
一旁的军师赶紧阻止了他:“主公,眼下□□虽暂时平息,可将士们明显已经丧失了斗志。此刻继续让他们冲锋,不说极可能会再次引起反抗,就算真到了战场上,我们的士兵也必然不是萧军的对手。此战必败啊!”
窦德瑞死皱着眉头:“那军师以为如何?”
军师道:“眼下将士们都以为青州失守,粮草不继,我们何不把粮草拿出来,到那时他们自然知道这是流言,困局自然迎刃而解。”
“老子上哪儿给他们找粮食?!”
窦德瑞一摔袖袍,又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椅子:“军师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青州沦陷,咱们的粮草已经没了!”
“咱们没有,那就去借。”
“借?”窦德瑞冷哼了一声,“军师说得轻巧。那萧俨能提前知道我们来突袭安州,必然有人给他传消息。要说最可能出卖我们的,无非是黄圣元那老匹夫。安州以南都是那老匹夫的地盘,眼下我们孤立无援,去找谁借?”
军师微微一笑:“主公莫忘了,黄圣元靠不住,可安州西边,还有个潞州。”
“咱们就去潞州,找谢家借。”
窦德瑞脸上怒火一收。
对啊。
还有个谢家。
他想通其中关键,当即走到桌案前写信,盖上私印后郑重地交给副将:“你立即带人前往潞州,请谢家出手相助。告诉谢长安,此番过后,我定双手奉上一座城池相谢!”
“末将遵命!”
*
“少主,窦德瑞退兵了!”
孟泰初一刀砍下一个窦军的脑袋,陡然听到窦军军营里传来钲声,不由大喜,转头冲唐沅兴奋地喊出声来。
“窦军收兵了?”
“太好了!”
“哈哈,安州城守住了!”
……
四周的将士们看着窦军潮水般退下,纷纷高兴得大喊大叫起来。
看来计划成功了。
唐沅眯着眼看着窦军军营的方向,大笑出声:“收兵,回城!”
众将士一齐齐声大吼:“是!”
窦军退兵,安州总算又有了喘息之机。回城后,唐沅安排好其他事情,然后就骑马往城主府而去。
三天两夜没合眼了,她身上都是血腥气,必须得回去洗个澡,休整一二。
1088揣着满肚子疑惑,这下总算有机会问了。唐沅于是跟它细细解释起来。
原来,早在这次战役开始前,唐沅就已经计划好了今天的一切。
算算时间,萧俨的大军的确还没到青州,但这并不妨碍她放出信鹰,故意透露给窦德瑞“青州失守”的消息。窦德瑞那人虽鲁莽又没脑子,可光是凭一张小小的纸条也不可能让他相信,可偏偏在这时候,传来了粮草迟迟未至的消息。
1088奇道:【你怎么知道粮草会延迟?】
唐沅微微一笑:“五天前我夜观星象,老天爷告诉我泸元一带有暴雨。”
泸元。
1088恍然大悟。
这泸元介于安州和青州之间,是行军最快也最便捷的一条路。最重要的是,它是窦德瑞的盟军黄圣元的地盘,而它的东西两城,却属于王家。
所以,这是窦军运送粮草的必经之地。
泸元靠山,境内多丘陵。每年夏季暴雨总是要引起那么一两次泥石流和山体滑坡。
在得到泸元暴雨这一消息后,唐沅立刻重新翻看了世界线,果然发现在原世界线中窦军的粮草也来迟了。而世界线中之所以连这等微末细节也记录在案的原因是,原世界线中没有唐沅的极力周旋,窦德瑞在这个时候已经攻破了安州城。城里城外都没粮食,他一狠心,就开始吃人。
吃的就是这安州城内的百姓。
这也是后来萧俨赶来时能轻易打败窦德瑞的原因之一——他吃人的恶行犯下了众怒,萧军来后,城里幸存的百姓帮着萧军打开了安州城门。
【所以你就利用这一时间差让窦德瑞误以为青州已经失守?】
“对。我派人去路上杀了运粮大军赶来给窦德瑞报信的人,结合信鹰上的纸条,他一定会以为粮草未到是黄圣元背叛了他,青州老家沦陷的缘故。”
“我还额外派人混入窦军军营挑起恐慌,现在看来效果不错,这么快就退兵了。”
【6666666】1088啧啧叹息,【那我们现在是不是算守住安州了?老巢都给人掀了,窦德瑞肯定会退兵的吧?】
唐沅摇头:“不,比起退兵,我更倾向他会往潞州借粮。毕竟现在除了攻下安州,他已经没有其他退路了。”
【潞州?谢家?】
谢家可是实力几乎与萧家相当的世家。1088皱眉:【若谢家当真出手相助,我们又怎么办?】
唐沅哼笑一声:“他能给谢家递消息,咱们自然也能。你猜,谢长安收到消息,会站在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