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娇犹豫一瞬,还是摇了摇头。
“安歇吧。”
拉上被子那一瞬,她的心也跟着空了空。
她现下睡觉, 很是不安生,总是做梦,等到早间的时候,又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做的什么梦,每日里总是很疲累。
今儿也是如此,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半夜便听到有人喊走水,她迷迷瞪瞪的睁开双眸,就见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通红。
“怎的了”她低声问。
话音刚落的功夫,就见秀青和奶母急慌慌的过来,手里头拿着细棉褂子,不等她说什么,上手开始给她穿衣:“这一片都起火了,您赶紧把衣裳换上,旁的东西都不要了,逃命要紧。”
这着实烧的有些大,现下的房子一片连着一片,全是木头的,又是天干物燥的点,怕是要连过来。
正说着,隔壁家的家丁过来,哐哐哐的砸门,一边喊道:“快醒醒,走水了。”
奶母长应了一声,对方便销声了,想必是回去忙活了。
春娇换上备好的东西,挽着汉人发髻,由奶母掺着往外走,打眼一瞧,众人都有些衣冠不整,但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主子们都候着,家丁丫鬟们争分夺秒的抢救物件。
“我家许多书,自己无力救出,若谁搬出来,便送给谁了。”她扬声喊了一句,瞬间许多人的眼睛就亮了,纵然不知道她是谁,可有许多书,便成了许多人的渴求。
这一片住的人,小富之家,算不得富贵人,也有许多秀才书生,嗜书如命。
话音一落,李府里头便进了许多人,不顾一切去救书。
左右这还隔了好几家,有人连家财都放弃了,直接去捧书出来。
春娇一时怔住,这里头的书,她走都没想着要带走,对于她来说,这些跟电脑备份是没有区别的,这少了一份,她还存了无数份,哪里值得拿家财来换。
邹二公子抱着书,出来放到她家骡车上,连忙又要进去抱,还喊着邹二家的一道,被春娇给拦了:“不值当,你们别去了。”
“哈?”被拦了还有些懵,邹二家的呆呆开口:“那可是书。”
她不理解春娇的镇定,赶紧又慌慌张张的往院子里去。
春娇打眼瞧着,真真除了书,别人的视线都没空往旁处瞄一下。
“把这些,都摆在邹家的车上,我们走。”春娇轻叹一声,冲着奶母招招手,一行人便上骡车离去了。
等众人救完书出来,有些愣怔的发现,主人家已经不见了,只邹家的小丫鬟弱声弱气的开口:“已经走了,说是谁救出来的就送给谁了,若有幸读一遍是书的荣幸,若是没空读,便送给能读的人。”
左右这主人家是不收了,众人抱着怀里的书,都有些感恩。
书这东西,有钱没地方买,多了这许多,实在让人感叹至极。
再加上这附近也有识货的人在,只略翻了翻,就惊讶的赞叹:“这些都是孤本的刻印,天老爷啊,简直暴殄天物。”
天知道他为了寻相关书籍,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现下被人轻飘飘的给送人了。
他想着方才说话的少女,一时间不知道该骂她败家玩意好,还是该感激她做这样的好事。
春娇将这一切都抛在脑后,只顺着人群的方向往外走。
原本夜里是有宵禁的,但今儿这特殊情况,一时间官府放了点通道,给这一批无家可归的人找一点归宿。
“也不知道咱院子烧到了没?”秀青小声嘀咕。
奶母轻叹一口气,这叫什么事。
“烧不到的。”春娇笃定的回,见两人都有些疑惑,便浅笑着解释:“刚开始两家,确实损失严重,但是后头已经减小火势,再加上官府的人来得快,邹二家的已经拆了,那便是隔断。”
隔断火势之后,这李府自然烧不了。
春娇忍不住皱眉:“这到底怎么烧起来的?”
听她这么说,旁边的行人插话了:“嗨,说起来还是为情所困。”
这算得上八卦了,她早先就知道,原本闹得要投井,谁曾想她要一把火烧了自己。
“街头那家姓曾,祖上都是秀才,虽然清贵了些,多得是姑娘愿意嫁,这曾老爷纳了七房美妾,说起来也是怪了,都下不了蛋,只大太太生了一个闺女,秀秀气气的,今年十六了。”
“一家子都宠的跟眼珠子似得,谁知道自己想不开,非得跟那个叫混子的,两人偷摸成了好事,若是混子愿意娶,遮遮掩掩的也就过去了。”
“可人家不愿意。”
什么叫混子,油嘴滑舌不干好事,这皮相再好点,几点小姑娘扛得住。
闹着闹着,父母气急了,把她打了一顿,她想不开,非说就算做妾做奴婢也要嫁给混子,可人家还是不要,说她不是黄花闺女了,进家门丢人。
父母再怎么抵挡,姑娘都没有什么反应,唯独这混子轻飘飘一句话,姑娘忍不住就哭着要跳河。
父母不允,看的极严实。
谁知道,一把火就烧了绣楼。
春娇听完,她完全无法理解这里头的逻辑,有些呆呆的问:“父母养她十几年,就因为混子一句话,就这样了?”她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诧,就见那小媳妇点了点头,一脸告诫道:“这人呐,还是得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总之要按轨迹来,千万莫乱。”
这姑娘不就是前车之鉴。
已经乱了轨迹的春娇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到底没说什么,这痴男怨女的事情,真真发生在眼前,她是有些不大理解的。
怎么就烈性成这样。
“嗨呀,前头就是我姑家了,就此别过。”那小媳妇儿理了理衣裳,跟着家里头人转个弯就走了。
她们一家也是乐观,不住的在说,这烧了东西不打紧,人都好好的。
也有那失了东西接受不了,捶打婆娘的大有人在。
春娇看的伤眼,这路走着走着,就格外的寂静起来,一行人都沉默下来,只静静前行。
“这就走了?”秀青喃喃自语。
简单的不像话,之前那么多刺激紧张的部署,在这么一瞬间,全部都用不上。
春娇歪头看向她:“要不然,咱放挂鞭炮,把四郎引来?”
秀青惊恐摇头,这是什么魔鬼提议,简直要人命了。
等到城门口的时候,天色刚好蒙蒙亮,而城门口已经聚集无数的人,都在等着出城,作为第一次出城的春娇来说,她忘记了某个人,跟头一次出国旅游一样激动。
而胤禛也在此时,收到消息,城东拐角胡同走水了,连烧了好几家,半条街都空了。
他心中猛然一惊,掀起被子起身,看向禀报的侍卫,厉声道:“那你们人呢?”
他留了五个侍卫,就是顾全她,谁知道这会儿不明不白的来说这个。
来的侍卫纵然衣衫整洁,但是眼睛通红,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
“奴才们帮着灭火去了。”毕竟这个关头,只要不往火堆里跑,一般很难有什么危险,邻居都在边上照应着,也是想着早些灭火,早些安全。
“人呢。”胤禛低声问。
他别开脸,有些不想听他的回答。
但是侍卫跪在他跟前,那自然是人不见了。
“奴才失职,请您责罚。”
侍卫跪地,一时间找不出辩解的话来,他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回来的时候,邹家人都在,许多人手里还抱着书,一脸懵的看着李家宅院,原本说的是谁拿的就是谁的,这现下人家只烧了一半,这再拿就有些不大好了。
“书也送人了?”胤禛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将手中茶盏掷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四四委屈屈:爷被抛弃了。
第42章
胤禛知道她要闹幺蛾子, 但是平平安安的走,和现在这样不声不响, 是两码事。
刚好出这走水的事,她又不见了, 纵然知道她定然无事, 可这心里头也是止不住的担忧。
还有无法抑制的愤怒,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再次走了。
说好的生生世世共白头, 到她嘴里,竟是哄人的不成。
“找。”他冷冷吩咐。
一日又一日的过去,他的脸色越加难看起来。
呵, 等他找到这小东西,定然要藤鞭加凉水, 狠狠的教训她一顿。
远处的春娇打了个喷嚏,喃喃自语:“谁骂我不成?”嘟囔一句后, 又紧跟着忙碌起来,她虽然手艺差,但也有一颗想要给孩子做几套衣裳的心。
再加上这糖坊暂时不用管了, 一时间空的厉害,颇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感觉。
她把糖坊留给胤禛了, 管糖坊的一把手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不说再给个主子,就是旁人完全撒手不管,那也是能正常运作的。
这也是分手费, 只希望他能看懂这意思,再也不要寻过来。
不得不说,这睡别人一睡,虽然得了个孩子,这代价着实也大。
家业都舍出去了,也是想给胤禛留一点本钱,只要手里有钱,这前期才好养门客,也能更好的去谋划夺嫡的事,省的像前世似得,一个劲的走弯路,上位的时候已经中老年大叔了,在位十三年,案牍劳形,呕血而死。
纵然她走了,也是盼着他好的。
“您这针别直,指甲横在那,就是个度量。”奶母忍不住开口,这歪歪扭扭的,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说起也是奇怪,这琴棋书画,姑娘是样样精通,这逢上女红针织,那就是一窍不通了。
春娇唔了一声,按着她说的法子,是没那么歪了,但也没直到哪里去,她自己都有些瞧不过眼。
“不是说南方暖和嘛,怎的还这般冷。”秀青搓了搓手,抑制不住的发抖。
春娇哼笑:“你穿厚些。”
在京城的时候,都穿着厚实的棉衣,恨不得裹里三层外三层,这有时候抗不过去,就点个火盆烤火,在这就是硬抗,那可不是冷。
秀青掐了掐自己的腰,有些悲伤的说:“主子,您吃的东西可不能再给奴婢了,瞧瞧这腰,又粗了三寸。”
只要还胖着,她就总是想,若是穿的少,那就瞧着纤瘦几分,哪里还肯裹那么严实。
看了看主子除了微微鼓起的小腹,其他地方一如往常,不由得艳羡极了。
听她这么说,春娇也捏了捏自己的腰,有些无辜的看着她,两人一模一样的吃东西,她体重都没变,秀青别说腰了,脸盘子都大了好几圈。
原本也是秀气的小姑娘,现在瞧着圆圆的,一脸喜相。
“胖了才好看?”春娇有些不确定的安慰。
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的秀青撅了噘嘴,才去忙活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