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法修,你们剑修的手远比我这手用处大。”
塔里安静了一瞬。
方凌青哑口无言,忍不住苦笑。
他这个表姐从小就好强,所以才能以一个姑娘的身份,跻身于孟沧浪、谢行止之流,硬是能和谢行止打个平手,偶尔还能略胜他半招。
赌局继续。
彩瓷女人拨弄了一下轮盘:“佛像,脚。”
被白珊湖这么一震,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几个修士相继站了出来。
少年鼓起勇气,结结巴巴道:“这次就让我来吧。”
“我是兽修,脚这玩意儿,就算少一只也没事儿。要是运气好,出去之后也能重新接上。”
“让我来。”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插入。
乔晚扭头。
郁行之目光沉郁:“让我来。”
乔晚:“你?”
郁行之扭曲的脸上笑容凉薄讥讽,眼睛眨也没眨,拿起了桌上的刀,对准脚踝一刀砍了下去!!
砰!
丢了手里的刀,郁行之捂着血流不止的脚趾,脸色扭曲,连连粗喘,冷笑道:“怎么?你们能动手,我就不能动手?”
反正就算能出去,他这条腿也废了,倒不如趁这机会做个人情。
郁行之退回了人群中,一屁股瘫倒在地,捂着齐根而断的脚踝,闭上眼半天没吭声。
一闭上眼,就是一地血红的肉块儿。
那都是……那都是他同门,在这之前,曾经与他并肩作战,而他一个都没救回来,也一个没护得住。
郁行之喉咙干涩得几乎冒血:那……那都是他朝夕相处的师弟师妹们啊……
他知道陆辞仙不待见他,正好他也不待见陆辞仙,他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主动砍下了自己这只脚。或许是他们这争相剁脚的样子让他想到了他那些师弟师妹,这个中原因,谁说得清呢?
乔晚张了张嘴,低声道:“多谢。”
郁行之冷汗涔涔地捂着血流不止的脚踝,移开了视线,喉结滚了滚:“……你尽管去做。”
一道女声在头顶响起:“你没事吧?”
郁行之冷冷掀开眼皮。
王如意蹲在他面前,眼神复杂,伸着手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帮你包一下?”
也不等郁行之反应,动作利落地扯下一块儿布,匆匆替他把脚包上了,还顺便打了个蝴蝶结。
看着脚上这迎风招展,清丽脱俗,丝毫不妖艳做作的蝴蝶结,郁行之沉默了片刻:这小干尸审美怎么和那传说中的昆山乔晚一个德行?
王如意:“喏,好了。”
虽然他也不待见这小干尸,但这小干尸毕竟帮了他好几次,郁行之抿紧了唇,过了好半天,憋出了一句:“多谢。”
该做的他都已经都做了,摸上脚踝上这只蝴蝶结,郁行之沉沉地想,接下来,就看陆辞仙他还能转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白色,三寸。”
“黑色,二寸。”
“白色,四寸。”
“佛像,手指。”
这次剁手的是白珊湖身后的另一个少年。
松开刀,少年疼得话都说不利索,饶是如此还是看向了乔晚:“陆道友,尽管放心继续,天塌下来还有我们撑着呢。”
乔晚低下了眼,默默攥紧了残存着的半截小指,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
“佛像,脚趾。”
方凌青上前一步:“这次换我来。”
“佛像,手指。”
王如意眨眨眼:“我……我也来。”
“白色,五寸。”
“白色,六寸。”
“白色,三寸。”
“白色,八寸。”
……
她虽然挺非的,但还有许多人,不计较,不埋怨,站在她背后无条件支持她,硬生生扭转了赌局。
人命的担子太沉重,所以他们选择和她一起扛。
彩瓷女人脸色不变地笑着从袖中摸出了一把精巧的黄铜钥匙,扭开了铁笼前的黄铜大锁:“恭喜这位道友,你能回去了。”
在看清女人手里拿着的钥匙之时,乔晚呼吸几乎停滞。
笼门打开,孟沧浪却还是端正地坐在笼子里,没出来的意思。
方凌青:“孟师兄?”
孟沧浪沉着地问:“我这机会,能否与他人交换?”
彩瓷女人:“道友想与谁交换?”
孟沧浪目光落在身后一间铁笼里,笼子里的男人几乎已经不成人形。
“我想与刘辛文道友交换。”
刘辛文!那是刘辛文?!!他没死?!
笼子里的几乎就是个血人儿,看不清眉目,但依稀能看清身上肉都被一片一片削了个干干净净。
孟沧浪合眼:他还撑得住,但他后面的道友不一定撑得住。
保护弱小,这是他的道。
彩瓷女人闻言看向乔晚:“道友想要换,还得先征求这位道友的同意。”
乔晚突然出声:“孟道友,我不换。”
乔晚一字一顿,目光灼灼:“我不换。”
孟沧浪一愣,过了好一会儿,微怔的神情终于有了点儿松动,青年缓缓点了点头,也没勉强。
这本来就是陆辞仙赢得的机会,他的确没有资格逼迫他与刘辛文交换。
扶着铁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抱歉,让陆道友为难了。”
方凌青立刻上前去扶:“师兄,你没事吧?”
孟沧浪拨开方凌青的手,脊背挺立地站直了:“小芳,我没事,劳你多加担心了。”
郁行之掀开眼皮。
这位崇德古苑的君子剑,就算身处险境,狼狈不堪,到了这个地步,还要保持自己的风度吗?
站稳之后,孟沧浪不由将目光再度投注到了乔晚身上,心里略有点儿疑惑,不由沉思。
虽然和陆辞仙接触不算深,但他对他也算有了点儿了解,陆辞仙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陆辞仙他到底想干什么?
战力。
谢行止目光定定地落在前方,几乎不用想,瞬间就明白过来乔晚到底想干什么。陆辞仙他在最大限度地争取能用得上的战力,自始至终,她只想看清彩瓷女人的钥匙在哪儿,争取出孟沧浪,然后,掀了这赌桌!
孟沧浪一震,心念一转间,眼里清明,瞬间了悟。
他明白了!他明白了陆辞仙究竟想干什么!
赌局再一次开启。
“黑色,三寸。”
“白色,一寸。”
“黑色,四寸。”
“黑色,两寸。”
剪去刘辛文面前最后一截香,女人柔柔微笑道:“道友,这一局你输了。”
“道友如果不介意。”彩瓷女人走到铁笼前,像拎起一只待宰的羊羔一样,将刘辛文从笼中提起。
“这一只就由我来献给诸天菩萨。”
被“拍”在长桌,半张脸贴在案板上,刘辛文费力地睁开了眼。
他还有意识,还能听得见刚刚发生的对话,听得见陆辞仙那声斩钉截铁的“不换”。
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刘辛文喉口嗬嗬作响,血腥味儿翻涌。
男人眼睫都被拔了个一干二净,全身上下光滑得像一只被剃了毛的羊,被彩瓷女人拍在了案板上。
血顺着桌角一路蔓延,甚至滴到了乔晚脚边。
刘辛文眼睫一动,呼哧呼哧地喘了口气。
虽然是陆辞仙他驳回了孟沧浪的要求,但他没怪他的意思,刘辛文甚至还庆幸,庆幸乔晚驳回了孟沧浪的要求,如果不是之前在庙里,他太冲动孟沧浪也不至于为了救他断了一臂,他自负自己好歹也算得上一条汉子,比起欠人人情,苟且偷生,还不如光明磊落,畅畅快快的死。
刘辛文掀起光秃秃的眼皮,望向乔晚的眼里也有鼓励之意,甚至还含着抹淡淡的谢意。
陆道友,多谢。后面的赌局尽管放手一搏。
彩瓷女人拿起了尖刀,朝众人笑了一下,刀尖儿朝着男人厚实的臀肉,一刀剖了下去!
就在这刀起刀落的一瞬间,一道黑,一道蓝,两道剑光如镖般回旋而出!
玄铁重剑和沧浪剑几乎同时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