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敢贻误,就让宫门口的侍卫悄悄地传递了消息进去。这才及时带了太医到了。
景王“哦”了声,道:“原来如此。”
正说到这里,便听到里头是苏太太的声音道:“怎么是你?”
萧宪听了这句,忙撇下景王先进内去了。
萧宪来到里间,却见是苏夫人站在榻前,瞪着她身侧一人,正是东淑。
至于东淑为什么来这里,却不是别的,自打东淑催了人去通知萧宪后,便苦等乘云带和离文书回来,谁知左右不见人,那负责去打听消息的却回来说道:“镇远侯府的乘云跟着一辆马车往都察院去了。像是他们府的老太太要去都察院。”
东淑一听这个,心顿时提了起来,她虽然猜到乘云一定是不得已的,可那文书一时不落到自己手里,终究是心腹大患。
又怕乘云在苏夫人或者镇远侯跟前透出什么来会另生波折,一时心中煎熬。
正萧宪匆忙回来问她如何,东淑便索性跟着萧宪一起也来了都察院,就是为了找到乘云,赶紧把那要命的东西拿回来,自个儿交到户籍司去。
方才东淑悄悄地跟着御医进内,到了里间果然见苏太太在炕边上哭的死去活来,原来她一看李持酒的样子就吓呆了,扑在身旁唤了无数声,李持酒竟毫无反应。
直到御医们进内上前诊脉,苏太太见是御医到了,稍微心定,却仍是坐在旁边垂泪不止。
东淑仓促中扫了一眼,不见乘云,便悄悄地上前,也往里看了眼。
猛然看见镇远侯脸色灰败的样子,东淑的心突地一跳,当下不敢再看,便转身要走。
心里正想着找个人打听乘云去了哪里,谁知苏太太发现这人举止古怪,便抬头看了眼,一愣之下认出是东淑,即刻就叫起来。
东淑改换了男装,只是为了行事方便,见给苏夫人认出,倒也不怕,便点点头要退后。
谁知苏夫人一把拉住她:“你怎么……是这样打扮,你来此做什么?”她因李持酒生死不知正痛心疾首,又知道是萧宪告的李持酒,当即迁怒于东淑:“是不是你害他变成这样的?”
东淑一怔:“太太是伤心过度了,侯爷未必有事,请你放手。”
苏夫人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当即道:“你这个扫把星,上次他在内侍司吃了那些苦,是因为你,我以为你离开侯府就好了,谁知更变本加厉起来了!你如今还有脸来?你是来看看他死了没有的?”
东淑皱眉:“太太……”
还未开口,却是萧宪走来把东淑挡在身后:“苏夫人,请你慎言!镇远侯所有,不过是他咎由自取,我也是按律告他的,有凭有据。至于他忽然中毒却是意外,此事还待调查再做定论,在此之前请你不要乱说。”
苏夫人看萧宪为东淑说话,越发震惊:“你、你……堂堂的尚书大人,你跟一个我们府内不要的下堂妇如此不清不楚……”
萧宪眼中透出几分怒意,正在这时,却听有个声音道:“太太,你不能这样说少奶奶,是我求了少奶奶她才来的,她是为了侯爷好。”
原来是乘云,他先前出去看药,这会儿才回来就听见苏夫人辱骂东淑,自个儿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动了东淑,如今苏夫人竟不分青红皂白的又来责骂,真是从何说起!所以竟忍不住出声。
苏夫人见乘云竟为了东淑说话,便道:“你这狗奴才,也学着吃力扒外了,她是哪门子的少奶奶,都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你还敢这么叫她!”
“她是的!”乘云仰着脖子叫道:“少奶奶还是的,那文书我还没递到衙门去呢!”
这一句话说完,整个屋子里都鸦雀无声了。
东淑差点晕倒,恨不得上前堵住乘云的嘴。
而萧宪看看苏太太,又扫过乘云,最后看向东淑——他才明白过来东淑为什么竟不顾一切、甚至改换男装也要跟着自己来这里,起初他还以为东淑是跟李持酒有些“旧情难忘”呢。
而苏夫人直着眼睛,目光从东淑脸上瞪着乘云,哆嗦着说道:“你、你这小兔崽子,你说的是真的?”
乘云一时激愤嚷了这句,却也有些后悔,他心虚地瞥向东淑,畏缩着不敢回答。
东淑见势不妙,当下不顾一切从萧宪身边走到他身旁:“你拿着文书了吗?”
乘云道:“是、是拿了。”
东淑的心狂跳:“快给我!”
乘云抬手抚向胸前,想拿出来,又有点舍不得:“少奶奶……你要不要再想想?”
东淑急了:“给我!”
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只怕她就自个儿上手去拿了。
乘云垂头丧气,探手入怀摸到了那张和离文书,才抽出了一半儿,就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别……”
幸而此刻屋内正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的地步,毕竟大家都没看过这样的戏码,就连正给李持酒下针送药的那几个御医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忽然听见这一声,如轰雷在耳!
原来这出声儿的正是李持酒!
乘云对于主子的声音自然最为清楚,当下双眼放光:“侯爷?”
苏夫人一时也抛下了东淑,转身扑到炕边:“酒儿你醒了?你没事了?”
御医们一愣,继而忙道:“侯爷千万别动!”他们正用针灸法子推那毒血,若这时侯李持酒乱动,恐怕功亏一篑,那毒散的更快了。
东淑因为那微弱的一声也愣了愣,却听李持酒呼哧呼哧沉重的喘了几声:“别给她。”声音含糊沙哑,跟他以前的嗓音都不太一样了。
乘云才也跟着跑到床边查看情形,听见这句正在疑惑。
东淑却也正好赶来,此刻也不催他了,不由分说的亲自动手将那张纸抽了出来,隐约瞧见上头的确有李持酒的画押,心中才松了口气。
却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榻上的李持酒蓦地抬手一把攥住了那和离文书的另半边。
东淑一颤,不由瞥向李持酒,却见他双眸微睁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里是浓烈的坚决。
“你……”东淑张了张口,终于轻声道:“侯爷,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当然也心知肚明,如今太太在这里,别叫她老人家担心!”
“休、休想。”李持酒说着这句,眼中掠过一丝狠厉,将那张纸奋力向着自己拽过来。
与此同时他的身子猛地一抽,嘴角竟又沁出一股血。
御医们大惊:“侯爷且莫要妄动!”
苏夫人也惊呆了:“酒儿!你做什么呢!”
因他这般动作,差点儿将那和离书撕毁了,东淑不敢硬跟他拉扯,却也不敢放手,跟着那张纸往前一倒,竟身不由己地跌倒在李持酒的身上!
东淑的心极慌,头一个念头就是这和离文书千万不能毁了,忙低头去看,幸而给她压住了,她便放开自己那段,双手去捧住镇远侯的手:“侯爷,你松手吧!混账……快给我放手!”
李持酒握的太紧了,偏又不能强行拉扯,就只尽量小心的去掰李持酒的手。
苏夫人见状便也要过来拉她:“江雪!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
东淑也不知道了,只是忘乎所以的想得到那张文书,眼泪都涌出来了自己却不知道。正在这六神无主的时候,身后萧宪上前将她抱开。
然后另有一个人上来,抬手在李持酒的胸口檀中穴上轻轻一击。
他的力道用的极其巧妙,可以让人昏厥,却并不伤及身体。
镇远侯闷哼了声,终于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人屏息,握住李持酒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总算把那张和离文书“抢救”了出来,但是经过这一番磋磨,这文书也给折皱的不成样子了,幸而虽然开裂,但字迹还是能见的。
这动手的人赫然正是李衾,他望着那张文书,缓缓地吁了口气,回头看向东淑跟萧宪,探臂递了过去。
萧宪伸手接了过来,眼神有些复杂。
苏夫人已经呆怔了,一时几乎不知道是该关心李持酒现在的情形,还是要问他们拿这文书要做什么。
乘云在旁边,已经知道了李持酒的用意,可是也回天乏术,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少奶奶,您……”还想劝,可也知道劝不成的。
东淑深吸了一口气,看萧宪把那文书收在了袖子里,也算放心。
她看看乘云,又扫了一眼榻上的李持酒,终于狠心地转身:“哥哥我先回去了。”
萧宪很不放心她,何况李衾又到了,当下便对李衾道:“我先陪她回去……”
李衾尚未答应,东淑已经拒绝:“你在这里最好。我答应了乘云,镇远侯不能有事的。”
萧宪皱皱眉,只好道:“那你一个人回去且要留心。”
东淑道:“知道。”
出了都察院,才要上车,身后又有一人跟着走了出来,却是李衾。
东淑疑惑的看着他,李衾道:“萧宪不放心,叫我陪你回去。”
东淑哑然失笑,却摇头道:“不必了,别特为了我怎么样,我又不会迷路,还是你们正事要紧。”
李衾想到方才里头的情形,走到车边上,问道:“那是他的那一份儿?他没有送到户籍司衙门?”
东淑先点头,又道:“是乘云自作主张,他不知道。”
李衾看着她,却瞧出她脸上有一点悒郁之色,便道:“真不需要我送你吗?”
东淑才莞尔笑道:“你要做的事儿也够多的,之前那个江家告状的人自缢,有眉目了吗?”
李衾道:“萧宪真的是什么都跟你说啊。说这些,也不怕你做噩梦?”
东淑不以为然道:“若说噩梦,我做过比这个可怕百倍的呢。”
李衾脸色微变。
东淑却笑道:“我走了,不必送。”说完一点头,便将车帘放下了。
李衾目送那辆车在眼前缓缓走远,心居然没来由的跳乱了几下。
宫中,武德殿。
皇帝问内侍:“镇远侯怎么样了?”
内侍道:“才派人去打听回来,正要禀告皇上,镇远侯已经醒了,只是体内仍有残毒未消。那毒极为厉害,是来自西域的天蛾翎,入喉即死的,本是禁药,不知怎么竟在京城出现。”
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气:“查到端倪了吗。”
“一应经手茶果的都审讯过,后厨里有个人无端投井死了,怀疑是畏罪。”
“这人家里还有什么人?”皇帝轻描淡写的问。
“呃……他家里……”这个本以为是不相干的,所以并不知道。
皇帝却仿佛不想等这个答案,抬头想了会儿,轻声道:“把今日在都察院里经手过茶果的所有人,一概处死。”
“皇上?”内侍震惊。
皇帝淡瞥了那人一眼,内侍便急忙跪地磕头,领旨而去。
文帝走到龙椅旁边,缓缓落座,才一会儿的功夫,外头道:“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从殿外走了进来,上前行礼,道:“今日宫内怎么乱糟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什么,”皇帝垂着眼皮,不以为然,又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还是为了那件事。”皇后叹了口气,瞥着他的脸色道:“皇上,臣妾还是觉着立三皇子为太子最妥当。”
文帝的眉毛皱起:“早跟你说过,三皇子年纪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