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得一直读书才行。”
闻言,三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嘴里的肉都不香了,一边不想读书,一边也不想种田。
沈陵笑眯眯地说:“三哥,你可以多读点书,读好了也进城呀,就和我爹爹一样。”
三郎眼睛一亮,激动地说:“对啊,三叔多好啊!”
这会儿大人聊的火热,没注意他们两小孩在嘀咕些什么。
“读书读的好,就可以进城做活,赚得钱多还能经常吃肉。”沈陵再加一点诱惑。
三郎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样,满脑子都是肉啊肉,有肉吃就是最快活的!
沈陵又一个劲地说了不少好话,让三郎觉得读好书原来有这么多好处!
“大郎也大了,今年可以相看了,这相看过后,又是立马能定下来,还得纳采纳吉,少不说也得要个两三年,虽说男孩子晚些不碍事,但如今慢慢挑起来,好好参谋参谋。”崔氏说道。
大伯母忙点头:“今年本来早就该看的,可这不今年家里头忙,我找个时间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姑娘,都怪我今年忙昏了,都忘了这事儿。”
二伯母不禁有些艳羡,大嫂就一儿一女,大郎成亲后她便轻松多了,不像她,两儿一女,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女人们不喝酒吃的快,男人们喝着酒一点一点抿着,喝到了月亮都出来。
今天晚上家里头难得拥挤,沈陵和三郎一道睡,他这腿蹄子一脚架身上,他立马清醒了,此刻就无比怀念大郎,大郎就非常好了,还会给他盖好被子。
第二天一大早,就得回城里去了,正好大伯母换崔氏,这生意不等人,开铺子就是这样,你若是时常关门,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来了。
中秋私塾放了两日假,夫子要去金陵城儿子家过中秋。
今日不上课,他同俊哥儿约好了今日去找他,如今他也不用沈全送,熟门熟路地到齐府,先去拜见了一下齐老爷,自打进私塾后,他来齐府的次数便少了,他家受了齐家不少恩惠,沈陵也一直感激齐老爷提出要送他进私塾。
“陵哥儿来了啊,来找俊哥玩?”齐老爷待他甚是亲厚,说来也奇怪,对着自己族里的后辈也未有这般喜爱。
沈陵笑着说道:“和俊哥儿约好了一道做功课,许久未见老爷,来给您问个好。”
齐老爷便是喜爱他这份沉稳大气,就是同别的孩子不一样,而且俊哥儿同他一道后,变得乖巧上进多了,关怀了一下他们的功课,让他去找俊哥儿了。
俊哥儿正等着他呢,功课一个大字未动呢,昨日玩了一整天,今天有点蔫,沈陵拿出自己的笔墨纸砚,他功课都做好了,他今天来主要盯着俊哥儿温习的,马上学堂就要测验了夫子每个月月底都会有一次测验,放一次假夫子肯定会抽他们背书。
“陵哥儿,马上就要测试了,你一会儿给我讲讲重点。”齐子俊讨好地戳了戳他的手臂。
自打之前沈陵给他讲重点,他考了个良好之后,就比较依赖他给划重点,沈陵想改掉他这个习惯,把他自己做的笔记给他。
“这回你自己看吧,都是我上课记的。俊哥,你不能总靠我。”沈陵劝告道。
齐子俊哀嚎一声,开始说各种好话了,沈陵不为所动,摊开自己纸张,开始练字。
齐子俊写功课的时间,沈陵字也练完了,开始写笔记了,他还不能用本子写,首先是字没法写得那么秀气,其次容易印到下一页,只能先在纸上写,写完订起来。
以往学理的时候学着什么是什么,吃透了便是你的,学文便是不一样了,这博古通今,四处关联,文章有脉络,读完一遍是一个意思,读第二遍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齐子俊好不容易磨磨蹭蹭把功课写完,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笔记就痛苦,想想之前陵哥儿给自己划重点的轻松,内心有点苦。
沈陵也在偷看他呢,见他即便不愿,还是拿着笔记开始看了,隐隐露出笑容,还是知道好歹。
齐子俊就是自制力不够,家里头又宠,不过他这个年纪的确还没有什么自制力,想想自己儿时,也没脸对他太过严苛。
他在齐家用了午饭,下午陪俊哥儿玩了一会儿棋,谢绝了齐夫人要留晚饭。
第二天张秀才果然抽他们背书了,把现学的都给抽了个遍,令人措不及防时,真实水平也就显露了。
也就沈陵能够全部答上来,课后张秀才单独把他找出来,沈陵还有些胆战心惊,思索自己是不是哪里答错了。
张秀才问道:“沈陵,你私下里自己学了《大学》?”
沈陵才惊觉,原来自己刚才作答的时候,不经意带入了大学的内容,老实道:“学生私下里先预习了一些。”
张秀才摸着胡子点点头,道:“自己学到哪里了?”
沈陵犹豫了一下,还是按实说:“背到“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何解?”
沈陵道:“学生自己的谬见,还请夫子担待。学生认为的意思是,使自己意念真诚者,并不会自我欺骗,如同厌恶污秽、喜好美丽事物一般,不欺瞒自我,便能感到心安。故君子独处时应谨言慎行。”
张秀才又问:“那你《论语》可是学完了?”
沈陵点点头。
张秀才严肃着脸,眉头微微皱起:“为何不说?”
沈陵忙道:“学生正是做基础的时候,不敢求快,想慢些学的扎实,一边预习新的,一边听夫子讲的温习。”
张秀才露出一个笑容,摸了摸他的脑袋,沈陵有些受宠若惊。
“不错,汝之勤奋少有,如今倒是我的讲课进度慢了,以你的速度,该入中等班了。”
沈陵不介意换班,但他有些放心不下俊哥儿,此时倒也未说话。
张秀才想了想又不妥:“待今年过了再说吧,你若有何不懂的,可先来问。”
沈陵喜道:“谢夫子!”
“你家中可有科考之意?”张秀才看着他的布衣,忽然间想了起来,这个学生家境在那一批学生当中属下成,可天资和用功程度却是最上成,他见过太多人家送孩子进来就是为了启蒙认个字,以往倒也未曾想什么,若是换成这孩子,他心中升腾起一股惋惜。
沈陵还未说什么,张秀才便道:“我今天同你父亲说一说。”
沈全被张秀才喊进来时是忐忑的,心里想着莫不是铁娃犯了什么错,面对张秀才沈全更为尊敬,如同他的学生一般站在他面前。
张秀才问沈全预备让沈陵念多久,沈全不知意图,便说先念个两年再说。
张秀才虎着一张脸道:“才念两年能学什么!勿想着做账房先生什么的,以沈凌这般天资与努力,若是不考科举,才是埋没了他!”
沈全一颗心安然落了地,心中大喜,先是一个劲追问沈凌的表现,又是保证,一定会供孩子科举的。
张秀才虽是被问的有些烦,但很满意沈全这个态度的,道:“以他如今的用功程度,若日后也是如此,希望很大。”
沈陵这般努力可不就是为了能够继续读书,如此一来,他应该是能读到他给自己划定的科考年龄,虽是有了保障,可沈陵不敢松懈,对他这样的农家子,越早考上功名就是为家中省钱。
沈全归家后,把张秀才这番话告诉方氏后,方氏可欣喜坏了,那种欣喜不是多挣了几两银子,而是对未来充满的希望。大伯母和大郎一阵惊叹,又是一番热络的称赞,心里头也是信了的,就冲铁娃这每天五更不到就起来读书的劲儿,谁家娃娃有他这般用功!
沈陵刚吃完饭,就被勒令什么都不用动,让他赶紧去做功课。
大郎道:“铁娃,你努力读书,家里的活儿都有我们。”
沈陵想帮忙做点事也做不成,被推着进房间,无奈地在座位上发了一会儿愣,翻开书本,握了握拳头,专心投入到书本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肥不肥!是不是该夸奖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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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复一年,沈陵从一开始的启蒙班,读到了最后的科考班,这三年里头,身边的人也是来来回回,有读个两年书便不读了的,也有师兄们已经去考科举了,虽未中但也不留在私塾里了,只是会偶尔回来同张秀才探讨问题。
齐子俊张伯礼同他一样,一直读到现在,三年下来,有同窗加入,也有同窗离去,最后留下科考的也就那么几个。
还有个师兄叫吴端,性情疏朗大方,和齐子俊颇聊得来,可能是家境相当,性格相近,臭味自然也相投。
这三年里头,他把四书五经都学完了,不能说融会贯通,但还算通晓。如今张秀才主要教他们策论和诗赋。如今流行写赋,赋写得好,颇受考官喜爱。
沈陵原以为自己写诗赋会很难,后来他学了之后,发现其实也并没有,写诗肯定是写得出的,就是出不出彩的问题,不过这东西就和作文一样,得肚子里头有墨水,多看多积累,沈陵就不信写不好。
“杨掌柜,这《论语》我又抄完了一本,您给看一看。”沈陵打去年起就可以抄书了,这家书肆离他家近,杨掌柜时常会光顾他家的铺子,平日里他买些纸张都会给个好价。
杨掌柜笑吟吟地开始掏钱了,沈陵道:“您先检验检验。”
杨掌柜把钱数好了,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陵哥儿,我还能不信你。这给我抄书的读书人里头,你虽年纪最小,可写得最细致,好些人挑书都爱挑你写的。”
沈陵把这五十文钱收进荷包里头,去年他抄一本论语还只有四十文,因为买他抄本的人多了,杨掌柜给他涨了钱。
“谢谢杨掌柜,我得隔些日子再抄书了。”
杨掌柜摆着手:“没得事,还是你功课要紧。我家这小子,要有你一半省心,我做梦都能笑醒。”
沈陵笑了笑,挑了几句讨人喜欢的好话说一说,看杨掌柜有客人了,便到一旁书架上找书看,拿书前,先蹭了蹭手心,不叫脏东西蹭上去,店里的小伙计也不盯他,都认得他,知他不会坏了书本。
书架上摆出来的书都是抄本,印刷本贵,只有有人问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给人看。
别看他抄书只赚五十文,这书卖出去得卖个一贯钱,印刷本更贵,如今的印刷本已经比以往便宜了,得益于前面的穿越者前辈“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印刷成本已经降低了很多,但贫寒人家还是买不起,这便有了他们的抄本。
抄本大多数由他们这样的读书人所写,字得写得好,买书的人可以自己挑选。沈陵一般只写四书五经,虽没有三字经千字文买的人多,但也还不错,抄这些书正好方便他温习,抄书的时候也能回忆一下知识点。
他翻了翻杨掌柜这儿新上的书,说实话若不是为了写诗赋,他最不愿看的就是诗集,看看便想瞌睡,他虽会写诗,却是刻意写的,不似那些一有感触便能挥洒吟唱的。如今为了科考,当真是拿出了当年写作文的毅力。
沈陵翻了几本诗集,索然无味,他不爱那些无病呻吟的诗集,如今的诗集都是自费出版的,也就是说不管你写得好不好,只要你想出版,有钱就行。大部分是朝中官员为了提升自己的名誉声望出的,就翰林院学士出的,沈陵就看到了好几本。
不过以他后世的了解,这其中大部分都会折戟沉沙。
“铁娃,就知道你在这儿,咱要回去了!”大郎在书肆门口扬声说道。
沈陵听到这个名字一囧,看了看周围的客人,似是有隐隐带笑,沈陵忙把书合上放回原位,快步走出去,虽说谁没个拿不出手的小名,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沈陵老脸一红。
走到门口,大郎咧着牙笑得一脸灿烂,要接他的书箱。
沈陵道:“大哥,我自己拿。大哥以后在外头不要叫我小名了。”
大郎笑着说:“我给忘了,陵哥儿,咱快上车。”
大郎的身量已经是个大人了,也老成了很多,去年沈全四处托关系,给他找了个师傅,让他跟着人学做账,去大户人家见识了一番,眼界也开阔了。
一辆牛车正停在这路口,这是他们家去年买的牛,农忙的时候耕地,不忙的时候按个车厢接送人。如今家里头劳动力少,前年耕种的时候可就把沈老头给累倒了,恰好碰上有人家的牛怀了崽,赶紧抢先订了只小母牛,打小养起,今年可以干些重活了。
有了牛车他们来回就方便多了,到牛车边,赶车的是沈老头,见着小孙子,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了:“铁娃啊,又去看书了?”
沈陵把书箱放牛车上,大郎推他一把,脚一蹬,给上去了,对着爷爷,却不好说不给喊小名,道:“爷爷,怎么不早点和我说,我好提前候着。”
沈老头可就高兴孙子上进爱看书,摆着手:“这有什么的,你读书重要。快坐进去,外头冷。”
沈陵撩了帘子往里头钻,里头放了一个炭盆,暖洋洋的,一看就知道是沈老头提前准备好的,沈老头每回来接他的时候就不接起他人了,给他茶水点心都会备上,沈陵想到这些心里头就暖融融的。
他钻进去,大郎随后进来,沈全已经在里头烘手了,这次回家主要是家里头起了几间屋子,明儿个摆新酒,方氏她们已经回家相帮了,这酒席的事情还得是女人来。
这几间屋子为得就是给大郎娶媳妇才盖的,孩子一个个大了,原先那几间屋子不够住了。便是三房常年在城里,给他们的房间还是得留着,不管在城里头有没有家业,可有了钱还是得把乡下的祖宅给收拾好,这就是根。
大郎去年定下了一个姑娘,今年走完所有的礼,不出意外明年就该成亲了。这成亲总得有正经的屋子,今年家里头就开始起新房,再建个几间房,不然马上二郎也要成亲了,以后孩子只会更多。
所以这几年买牛、盖房子又要给大郎定亲,进来的银子又都花了出去,大郎定亲商定的聘礼是二十两银子,这在乡下可是大数目,这般愿意盖因他娶的是他那账房先生的侄女,沾了亲,那账房先生教他也更卖力了。
那姑娘是城里的,家里头倒也不嫌弃他家在城里没得宅子,一是大郎自个儿争气,日后做了账房,少不了前途。二是沈家有那铺子日子定不会差,而且沈家是有那意愿在城里头买宅子的。
沈陵坐炭盆前烤手,沈全问道:“可有和你夫子告好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