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殷的眼皮感应到光,很久之后才终于缓过神,慢慢睁开眼睛。
楼道里走出来不少人,看到她在楼梯间一个人站着,惊讶地问:“殷姐——你一个人吗?刚才是不是吓到了?”
楚殷脸有点白,但心率已经恢复正常,她点点头:“有点。”
她活了两辈子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怕黑这件事,以及为什么她会这样怕黑。
小时候走失,她被带到王家之后因为天生不服管教,吃了不少苦头。有一次逆反得实在厉害,村里人只懂得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为了让她长教训,直接把她关进柴房里一天一夜。
没有窗户,没有灯,五岁的小孩差点疯了。出来以后就再也不能在纯黑的环境里待着。
这么多年过去楚殷早就自我疗愈了,也不打算对任何人卖惨。
刚才突然停电,她依然生理性地强烈不适,但并没有到完全失去意识的程度。
……所以刚才那个人,是陆缜吗?
虽然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不得不承认,她对陆缜的气息非常熟悉。
还有……他轻轻捏耳骨、然后顺着摸到她后脑的动作,陆缜上辈子就很喜欢这样做,带有轻微的讨好和安抚意味。
楚殷微微蹙眉,狗男人为什么做的这么熟练?
因为是同一个人,所以行为习惯也是一样的吗?
楚殷也不知道自己开始眩晕之后有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而她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刚刚才碰见陆缜,这时候陆缜出现倒也不是不合理。
但他好像……来得太及时了点,就像知道她会倒一样。
楚殷思索几秒后无果,最终只能把这归结为男主光环。
而且他走得也很利落,没有拖拖拉拉。有可能真的是她在恐慌中无意识发出了什么声音,陆缜过来搭了把手吧。
楚殷甩了甩脑袋。
……
楚殷缓了会儿神,然后慢慢回了教室。
回到自己位置,发现宋兆霖桌子上竟然夸张地点了蜡烛——还是某Jo家的香薰蜡烛,点上之后,周围的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小苍兰香。
楚殷吸了口气,评价道:“你还挺有情调。”
宋兆霖这才抬头看到她:“哦,殷姐,这蜡烛从你那儿拿的——刚才应急!嘿嘿嘿!”
楚殷:“……”你妈的。
“停电这点功夫都不够你把蜡烛点着好吧??”楚殷一巴掌扇在他的肩膀上,“而且这东西也不是我的!”
宋兆霖嬉皮笑脸的:“是你的呀!魏鹤鸣送给你的嘛,我替你闻了~这味道不错,他品味还行!”
楚殷立刻又是一掌下去,她快被这傻儿子气死了。
“你知道是人家的就更不能动了啊,点着了我还怎么还?”
宋兆霖的嘴张成了“O”型:“啊?为啥要还?”
根据江湖传闻,殷姐都已经跟隔壁那斯文学霸好上了。论坛里天天有人刷“失恋了天台见”,底下能有十几个“等等我这就来”。
虽然宋兆霖就坐楚殷旁边,但一是楚殷完全不会主动聊起这件事,二是宋兆霖自己还有点酸丢丢的也不会主动问,不过他也以为俩人进展顺利。
这时话题一起,五班一堆人也竖着耳朵偷偷在听,尤其是赵煜雄那些男生,恨不得把耳朵放大十倍。
宋兆霖不负众望地问了出来:“这蜡烛不是你男朋——”
楚殷:“闭嘴。”
宋兆霖很乖地在嘴上拉上拉链。
楚殷正要解释,忽然又想起宋兆霖这个大嘴巴的尿性。只要和他解释完,大概转头他就能逼逼到陆缜那里。
……这个误会也不是完全没坏处。
楚殷想了想,只是委婉道:“别天天想这些有的没的,期末又快到了,你还有心思关注这些?”
学神一出口,周围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楚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而且,我们的目光更不能只停留在眼前的期末考试!再过几个月,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就要高考,而很快,我们就要接过接力棒!所以必须要有一定的紧迫感,严肃认真地走向人生的十字路口!”
宋兆霖被她身上的光芒闪瞎了,从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我不配”的心情。
——他居然还在猜殷姐有没有和魏鹤鸣在一起,他配吗!人家大佬都签了Q大,殷姐也是未来的高考状元——而他!还活在他哥的拳头阴影之下!
不该不该实在不该!改变还不算太晚!从现在起他就应该发奋苦读!
五班人听完楚殷一席话,也纷纷心生羞愧——学习吧!学习才配得上姐!
以后考不上Q大都不配和楚殷表白!
全班——尤其是男生,学习热情顿时高涨。
楚殷松了口气,也坐下来,挑了张卷子,一边做一边稳定心神。
过了没一会儿,宋兆霖从书里抬起脑袋,凑过来悄悄地说:
“殷姐,看起来魏鹤鸣你也没有很喜欢,可是缜哥你也不要……”
楚殷眉梢轻轻一挑。
宋兆霖虽然憨,但也不是真的傻。
她这个想法刚刚划过脑海,然后就听宋兆霖的声音含着一丝迟疑、又带着一丝羞怯,小心地问:
“那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楚殷:“……”
她错了,这憨比就是真的傻——!!
“给我滚!”
父子情永不变质好吗!永不!
-
从那天开始,陆家大少爷变得更加勤勉。
从前陆缜虽然也一直在学习商科、在公司里历练,但在陆氏的董事们心中,他到底还是个少年人。
刚好,他又和陆家二代的陆麟渊之间有一定的年龄断层。从身份上来讲陆缜当然是无可挑剔的继承人,但从年龄阅历上来讲,很多事还是和陆麟渊接洽比较合适。
好在陆老爷子还没真的老到要退位的程度,所以陆缜还可以再养几年羽翼,等到真正能独当一面的那一天,陆老爷子再把整座陆氏江山交到他手里。
但最近,陆老爷子忽然发现,陆缜似乎比他想象得成熟,而且已经悄无声息地成长了起来。近期在几个项目上的表现,出色到全体董事会挑不出任何毛病,让陆老爷子倍感骄傲和放心。
上辈子的那个陆缜受够了血的教训,这辈子不可能再坐以待毙。
由于陆缜展现出的合格的能力,陆老爷子把几个原本计划交给陆麟渊的项目移交,由他去历练。与此同时,整个董事会也开始对陆缜重新评估,在心里揣摩他上位的时间。
陆麟渊也表现得非常惊喜,在董事会结束后,拍着陆缜的肩膀:“不愧是阿缜,比大哥当年还要青出于蓝啊。”
几个董事听他提起陆缜的父亲,也是纷纷点头:“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陆缜缓慢地牵起唇角,神情恰到好处:“是吗。”
陆麟渊笑着和几个董事回忆了一下往昔,顺带回顾了一些这些年他们这些长辈为陆氏发展吃过的苦。陆缜淡笑着在一旁听,对陆麟渊这些潜移默化的手段毫不在意。
几个董事聊得很感慨,就约着一起去喝酒继续聊。
陆麟渊回过头叫陆缜:“阿缜一起来吧。”
“是啊,小少爷。”
“现在可不能把小少爷当孩子喽——”
陆缜笑了笑:“叔叔们的局,我一个小辈就不掺和了,今天还有别的事。”
几个董事面露遗憾,陆麟渊也表示惋惜,然后就笑着和一帮董事离开了。
陆缜独自回到办公室,处理完了所有文件,然后垂眸看了看手机。
他等的短信终于来了,对方显然慎重思考了很久,然后才发了一条地址过来。
陆缜的唇角终于牵起一点弧度。
……
A市一家临江的酒楼,私密性非常好。
陆缜面色平静地走进去,立刻有侍者上前恭敬引路。他在最好的那间包厢里等了片刻,门再次被人打开,年轻男子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一落座,眉心就皱起来:“陆大少爷,什么风把您吹得想起我来了?”
陆缜抬眼,打量着对面这张和宋兆霖有四五分像的脸。
他知道宋延川的性格,也知道他这次来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的用意。所以连茶都没让,开门见山:“新城那个项目,是你们截的?”
宋延川脸上轻慢的表情略微变了。
过了两秒他才嗤笑一声:“陆家家大业大,少爷想知道什么,确实拦不住——怎么?陆大少爷也想掺和一脚?还是为了什么人来求情的?”
那天那个小姑娘……陆麟渊已经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了,不过陆缜一定察觉不到。
“求情?”陆缜笑了,“宋先生想多了。”
——楚家倒不倒,和他有什么关系?
从始至终,陆缜要护着的只有一个人罢了。
就算楚家没落,他也可以给她更好的,然后无声无息地保她一辈子锦衣玉食。
宋延川闻声皱了皱眉。
在他眼里,陆缜只是一个优秀的炮灰。就算圈子里都说他本人争气,可谁让他就晚生了那么十几年、又倒霉催地早早死了爹呢?只能说他命不好。
宋延川非常清楚陆麟渊的势力,也深知此人的可怕,所以认定将来陆家必定不会由陆缜接手。他帮陆麟渊做事,等陆家改天换日的那一天,宋家就能乘风而起。
今天过来这趟,纯粹是为了试探虚实而已,不管陆缜发现了什么,又和他说什么,宋延川也不会被说动。
陆缜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骨瓷茶杯的杯沿,有种养尊处优的矜贵,轻声开口:“宋先生把宋家押在我小叔身上,没想过与虎谋皮的风险吗?”
宋延川的瞳孔一缩——陆缜到底都知道多少?!
他和陆麟渊的接触,甚至连家里人都不知道,宋兆霖更是一点都接触不到的。而陆麟渊在圈内口碑极好,和陆缜的叔侄关系也是十分和睦。
他神色几变,莫名有种被眼前的少年人压了一头的荒谬感,忽然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