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长公主不由赞赏地看了眼冯蓁,“咱们幺幺可真是长大了。”
因为卢柚没有娘家,又跟死了的苏贵妃有关系,这样一个人推到元丰帝跟前,是很容易成功的。而且卢家都死绝了,还剩了她这么个旁支,岂不是说明命很硬么?
长公主第二日就进了宫,没过两天,宫中就传出了消息,皇帝给萧谡指了婚,未来的五皇妃正是卢柚。这真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谁也没想到皇帝会给萧谡指这么一个孤女,别说娘家势力了,就连嫁妆那也是没有多少的。
冯蓁跟长公主闲聊时笑道:“外大母,那这样看来五殿下要受穷了。”
长公主摇头道:“哪有你想的那般简单。严太尉那可是只老狐狸,你瞧着吧,卢家那丫头出嫁时的嫁妆不会比你阿姐少的。”
冯蓁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卢柚在严家养了那许久,养恩可不比生恩浅,如今卢柚嫁给萧谡,严家怎么也不能薄了嫁妆,否则那就不是跟萧谡结亲,而是结仇了。
冯蓁心里那叫一个不平衡啊,这么说萧谡不仅能娶他的心上人,还能赚到一笔不小的嫁妆?人财两得,跟其他皇子一比,还真是命运之子啊,运道好得叫人嫉妒。
敢情她自己这是来当女配无私奉献的,任务就是给萧谡开金手指的?给他仙桃,还帮他把媳妇娶了?
冯蓁叹息了三声,伸手抚摸上胸口的桃花,第三颗仙桃驻颜已经成熟了,她自然是不客气地享用了,说不得萧谡的羊毛还真是厚,如今第四颗也都长到一半大小了,这一颗才算是第一次针对九转玄女功筑基的。
冯蓁一定要拿到这第四颗才有机会让九转玄女功小成,她已经开始幻想自己飞檐走壁的自由日子了。
可惜萧谡一走,敏文又在宫中备嫁,冯蓁就只能在城阳长公主身边薅薅羊毛了,然则长公主便是再爱她,也不可能跟她长时间肌肤相亲,什么拉手、亲嘴就更不用提了,是以冯蓁的羊毛几乎就没动过,让她倍觉饥渴,还有无聊。
萧谡走了之后,也就六月里萧诜成亲的事儿,还算有点儿喜庆。冯蓁去观礼的衣裙都挑好了,谁知那位钱女君却出了事儿。
“出什么事儿了啊?这后日不都是成亲之日了么?”冯蓁皱皱眉头,她有点儿担心萧诜做出什么傻事儿来,那她不就成红颜祸水了?冯蓁在心里求爹爹告奶奶的,可千万别把她拖下水。
好在长公主没吊人胃口,很快就揭晓了答案。“那钱女君被诊出有孕了。”长公主嫌恶地道。
“有孕?怎么闹出来的啊?”冯蓁一听就觉得其中必定有人做了手脚,否则这种事儿,钱家遮掩还来不及呢。
长公主却不关心这些,“怎么闹出来的有什么打紧,多少人不想老六好呢。只是既然闹出来了这亲肯定是成不了了。”
冯蓁咬了咬嘴唇,估计萧诜应该很愤怒,这有颜色的帽子对男子来说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长公主叮嘱冯蓁道:“今后老六如果来,你不要见他。”
冯蓁眼睛这才刚亮起来呢,瞬间就黯然了,好容易一只肥羊又回来了,却被长公主的话给拦住了,“外大母,为什么呀?”
“当年苏贵妃的死,德妃恐怕脱不了干系。”长公主淡淡一句话,却叫人心惊肉跳,这兄弟阋墙,你死我活的结局可都在这句话里了。
“不是说皇上极爱贵妃么?那为何德妃……” 冯蓁问了一半,忽然觉得自己这问题有些傻。
“贵妃不死,德妃要出头就没那么容易。而一个死了,一个又正青春貌美,所以皇上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长公主的口气依旧淡然,本来就不关她的事儿,后宫那些污糟她又看得太多,这样的事儿自然当不得她情绪有什么波澜。
“所以外大母是觉得,皇上会因为内疚而立五殿下?”冯蓁问。
“皇帝怎会有内疚?天下人都该他的。”长公主因为元丰帝的不念恩情私下对他颇为不满,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几个皇子里,就老五和老三最成器,只是老五待人更宽厚,宫中无论是太妃还是几位公主都很承他的情。再且他母族已衰,妻族也不显,朝中重臣可不更喜欢这样的皇子么?”
到底还是长公主看得更多,冯蓁大约是知道为何最后是萧谡上位了。
“所以你将来嫁给谁都行,但是老六不可以。别看老五现在为人宽厚,可人呐,只有等他真正到了那个位置,无须再隐藏时,你才能看清他的真面目。”长公主叹道。
冯蓁点点头,觉得长公主这句话是说得很通透的。
萧诜的婚事没成,德妃也因此而气病了,一个皇子被戴了绿帽子,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儿,坊间自然少不了碎嘴的,老百姓就爱听个乐子。
紧接着敏文的婚期便到了,这大概是华朝有史以来嫁得最随便也最仓促的一位公主,这里头元丰帝有嫌恶的意思,但多少也是怕敏文那一夜万一珠胎暗结,若是不赶紧成婚,可就又是另一桩丢人的丑事儿了。
敏文成亲冯蓁自然要去观礼的,她远远地就望见了萧诜,所以另择了一条路避开。她倒不是因为长公主说的萧诜与萧谡的恩怨才避开他,而是真怕嫁给萧诜。且不说她自己高兴不高兴,但她外大母肯定是极端不高兴的。亲事也由不得冯蓁任性,她还得为冯华和苏庆考虑,还有阳亭侯府,这都是她的至亲。
只是避开了萧诜,却没避开萧谡。冯蓁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不过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近两个月了,是该回来了。
萧谡今日穿了一席宝蓝色太狮少狮纹的绸袍,腰系双狮勾的玉带,瞧着好像黑了些,瘦了些,却无损那股清华卓荦的尊贵,脸是真好看,让人看着就欢喜。
所以冯蓁的脸上先是一喜,想着可算是等着自己的大肥羊了,然下一秒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受伤的神情,撇开了脸去。她自我感觉,这一番既喜且忧之态,她还是演得不错的。
萧谡朝冯蓁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了下来,冯蓁便听到了身后传来“幺幺”两字。
是萧诜。
冯蓁回头看向萧诜,却是大吃了一惊。萧诜算是他们几兄弟里最魁梧的一个,然今日瞧着却像是重病了一场,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圈,脸颊都凹陷了。
“六殿下。”冯蓁静立无语。
萧诜自是看见了萧谡的,却也没什么顾忌,或者说他现在压根儿就顾不上顾忌萧谡,大踏步地上前拉了冯蓁就走。
萧诜也不是傻子,这些时日他自然感觉到了冯蓁在躲他,哪怕他的亲事退了之后她也还是在躲他。
“六弟。”萧谡往前走了几步,挡在萧诜跟前,他的目光落在冯蓁与萧诜牵着的手上,“你这是做什么?”
冯蓁趁机把自己的手拽了出来,然后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好在除了萧谡的随从外,并没其他人看到。只是那随从看着自己怎么那么惊讶?
荣恪不是惊讶,而是震惊。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及笄后的冯蓁,若非刚才六皇子喊了声“幺幺”,他绝对认不出这就是夕日的胖小女君。
这样的容色,别说凡人了,就是神仙来了也得陷进去。荣恪瞬间就想起了杭长生来,那时候他还笑话杭长生想太多。又想起自己建议让严十七娶冯蓁的事儿,荣恪的背脊不由一阵发冷。
他就说么,严十七怎么那么容易就让敏文公主得手了,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猫腻。
虽说荣恪是误会了萧谡在敏文的事上出了手,但本质上和冯蓁的“私情”却是没猜错的。否则萧谡何至于去管人家拉不拉手,就是六皇子想当众亲热一下,无关萧谡的事儿,他都能淡然地看着就是。
“今日是十七郎的好日子,人来人往的,你是还想闹出事情,嫌别人茶余饭后议论得不够多么?”萧谡站在哥哥的立场上教训起萧诜来。
萧诜那叫一个憋屈啊,可萧谡又的确占着理,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冯蓁转身离开。
“五哥是才回来么?还没恭喜五哥抱得美人归呢。” 萧诜朝萧谡冷笑道:“只是五哥已经如愿以偿,却还看不得做弟弟的也顺心如意么?”
萧谡没回答萧诜,转身走了。只有跟在他身边十余年的荣恪才看得出,萧谡那是极力在克制,他明明看到萧谡的手都已经握成拳头了,就差给萧诜脸上招呼一拳了。
今日长公主没来,冯蓁站在戚容身边看着严十七和敏文一人手执红绸一端被送入了洞房。敏文瞧着像是如愿以偿,可严十七心里必然是怨恨于她的,冯蓁有些为敏文的将来担忧。
她深知,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如愿以偿和顺心如意。王子和公主的故事,若是不在成亲时完结的话,那就绝对成不了童话。
“怎么不高兴?”长公主见冯蓁回来后无精打采的,不由问道。
“我怕世上可能又多出一对怨侣了。”冯蓁叹息道。
怎么会是可能?那是必然的。不过长公主见冯蓁如此低落,也不忍再打击她,只道:“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你忧心得也未免太早了吧。”
冯蓁将头搁在长公主的膝上,有些怅惘地道:“外大母,为什么我觉得眼前漆黑一片?好想念西京啊。”
长公主揉了揉冯蓁的头发,眼睛却朝翁媪瞧去,不知冯蓁这是怎么了,情绪如此低落。
翁媪笑了笑,“女君这是寂寞了吧?阿姐出嫁了,如今敏文公主也出嫁了,玩得好的都嫁人了。”
华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这成了亲的妇人和未婚的女君们之间,圈子泾渭分明,所以翁媪才觉得冯蓁这是一个人待不惯。
“上京不好么?”长公主问冯蓁,“怎么就惦记上西京了?”
对冯蓁而言,西京才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她和冯华两个人的家,哪怕冯华嫁人了,可西京在冯蓁心里依然是她唯一的家,其他地方都是别人府上,她找不到归属感,只是暂住而已。
冯蓁没回答长公主的问题,低声道:“外大母,这几天我在你屋里住好不好?”
长公主自然答应。
冯蓁这完全是为了防备萧谡,这人铁定要夜闯她的屋子的,但冯蓁还不想见萧谡。虽说萧谡和卢柚的事儿,她在其中实际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萧谡迟早是要指婚的,光这一点儿就足够冯蓁不待见他了。
另一方面,冯蓁也怕萧谡倒打一耙,毕竟她外大母插手了他和卢柚的亲事,这事儿冯蓁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夜深人静时,冯蓁就睡在长公主屋子的抱夏中,绘着水墨莲叶荷塘的葛纱帐内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只有在这样狭小而完全属于她一个人的空间里,冯蓁才仿佛能面对最真的自己。
帐顶的荷叶里好似滚着露珠,那露珠滴落在冯蓁的眼睛里,再顺着她的眼角往下无声地滑落。
冯蓁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或许真如翁媪所说,她有些寂寞了,没有归属感让她觉得自己就好似在汪洋里飘荡的小舟,不知道何时就覆灭了。
至于这种厌世的情绪有多少跟萧谡有关,冯蓁最多只肯承认,那是因为薅不着羊毛带来的伤心。
本来想抹掉眼角的泪的,可冯蓁旋即一想,流泪也是排毒,索性就那么任由眼泪淌下去,直到……
葛纱帐毫无预兆地被人掀起,冯蓁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正要开口斥责,可晃眼间想起,刚才掀起帘子那个人……
冯蓁猛地放下手,看着来人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再揉了揉眼睛,没有任何变化,那个人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站在了她的床前,一壁之隔就是城阳长公主的寝间。
萧谡掀开帘子的手也那么停在半空,忘了放下。一脉盈盈秋水,两丸幽幽紫葡,梨花带雨不足喻其凄凄,芍药承露不足媲其妖娆,海棠垂珠不足拟其多情,他自然没想到,掀开帘子后的冯蓁竟然在无声哭泣。
两人像隔着银河一般对望了良久。
冯蓁才用气音朝萧谡吼道,“你……”疯了么?只是话才吼了一个字,就被萧谡俯身吻住了眼角的泪。
冯蓁这才知道原来她的眼角重新滴下了泪。而萧谡的这个动作,则让冯蓁的眼泪越涌越多,完全止不住了。
人就是这样,若是独自委屈,眼泪不过是涓涓细流,可一旦被人慰藉,却会汹涌如泉。
冯蓁无声地哭着,还不敢出声儿,心里大骂着萧谡简直色胆包天,可又无法抑制自己的哭泣,险些就要哽咽出声,好在及时地被萧谡吞入了口中。
静夜无声,两人谁也没说话,冯蓁默默地流着泪,萧谡便轻轻地替她吮去泪滴,一俯一啄,似乎可以天长地久地保持下去。
冯蓁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原来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哪怕有桃花源她也成不了真仙。她原该一把推开萧谡的,可作为一个实打实的普通人,但凡萧谡使出一点儿糖衣炮弹加金元策略,冯蓁就想束手投降,先薅足了羊毛再算账也不迟。
冯蓁哀怨地想着,他要不要这样动不动就喂她一嘴羊毛啊?她抵抗得真的很艰辛。
约莫是羊毛的细腻温暖了冯蓁的心,她的眼泪渐渐淅淅沥沥,直至终了。萧谡就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她,手臂微微摇晃,像哄婴孩儿入睡一般哄着冯蓁。
冯蓁还真就不争气地睡着了。睡着之前她还拼命地抵抗眼皮的下垂运动来着,想跟萧谡掰扯掰扯清楚的,可环境不允许她说话,也就只好睡觉了。
第73章 胆大天
至于萧谡何时走的,冯蓁也不清楚, 大清早地抻了抻懒腰, 只当做了一场梦。不过萧谡也是奇怪,夜闯她外大母的寝间, 竟然一句话不说, 一个问题不解决, 就那么跟她待了一个晚上, 叫冯蓁感到无比怨念。她还想好好儿跟他闹一场的。
只是冯蓁没料到的是,萧谡第二天晚上竟然依旧夜半而至, 丝毫不顾及这是她外大母的底盘, 这人难道真不怕被人捉J在床么?
萧谡的目光落在冯蓁的亵衣上,或者说该叫亵裙, 他以前从没见过这种裙子。
其实这就是刚齐腿根的吊带睡裙罢了。靛蓝的颜色原本十分暗沉, 可裹在冯蓁身上,却异样的耀眼,衬得那其中的雪肤, 璀璨得几乎叫人睁不开眼。
而昨儿晚上冯蓁可是规规矩矩地穿着小衣和撒脚裤睡觉的。
冯蓁将雪白的长腿往被子下收了收,这明显是欲扬先抑、欲擒故纵。
萧谡的喉头动了动,脱鞋钻入了冯蓁的葛纱帐中。
冯蓁爱极了这样的夜晚,没有废话就是好, 直白地就开始薅羊毛, 也仅有薅羊毛。她被桃花醉,给醉得云里雾里,像置身在羊毛堆成的白云里,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滚着,缠绵着。
只是正温暖着呢,隔壁却忽然有了动静儿,是长公主坐起喊人的声音,“漪澜!”
冯蓁一惊,整个身子都吓得僵硬了,赶紧地想抽身而退,却被萧谡咬着嘴唇,活生生地把她的上唇给拉出了一条弧度,急得冯蓁伸手去挠他,萧谡才算是松了嘴。
冯蓁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拼命地想听清楚长公主那间屋子的动静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即便是漪澜小跑的脚步声。四处的灯都亮了起来,连冯蓁的葛纱帐内也透入了明亮的火光。
好似私情突然大白于天下一般,冯蓁真是吓得够呛。再反观萧谡,松开她的嘴之后,便挪到了她的耳畔、唇角、颈侧、锁骨窝,继而往下……
冯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睡裙像一片云一般飘起,越过她的头顶,飞落在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