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贺帅还没经历过走私文物,卖买文物这些事儿,但是,他从国外的名著里,可读过不少这方面的知识。
所以,在听王进义说自己马上要发财的时候,贺帅就想到了一点,他觉得,这人的手里恐怕不止有一颗恐龙蛋,而且,他现在应该是想把恐龙蛋给卖掉啦。
“二斌三炮,小瑜,你们几个在这儿呆着,我得出去一趟,等着我啊。”想到这儿,贺帅叮嘱了几个小的几句,转身就跑啦。
斌炮和超生几个,玩跳格子玩的正美呢,还以为哥哥是去撒泡尿,当然不会太在意他。
且说贺帅,一路小跑着,跟着王进义到了大街上,眼看他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进了一个又破又旧的家属区,索性也跟了进去。
这是毛纺厂的家属区,全是矮矮的居民楼,楼和楼之间全搭着矮矮的小窝棚,里面有放蜂窝煤的,也有养鸽子的,更有养鸡养鸭的,至于铁盆子、大桶子种菜,那更是摆的满满当当,因为要追肥,漫天漫地的尿臊味儿,熏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王进义把自行车五花大绑到一颗树上,转身进了一个楼道,不一会儿,就从阳台上探出头来,开始喂鸽子了。
贺帅人小,目标小。悄悄溜到他家的窗户底下,爬上窗台上的铁笼子往里头看着,这一看,小伙子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王进义家又窄又脏的客厅里,破沙发上,堆了好些个恐龙蛋,而在茶几上摆着的一个,是一大块的石头,上面全是已经风化的恐龙蛋,至少有七八颗。
这东西在普通人的眼里,确实算不上什么值钱东西,毕竟它们不能吃也不能喝,你要说卖吧,普通人买颗恐龙蛋回去干啥?
但是,这于国家来说,却是价值莫大的文物。
这不,贺帅正瞅着呢,有一个穿着喇叭裤,扛着收音机的年青人从另一个楼道里出来,进王进义家了。
这人看起来很面熟啊。
贺帅想了半天,想起来了,这是原来程大宝的那个走狗,金换。
金换应该也坐了一阵子牢的,看这样子,是出来了,而且还重操上旧业啦?
“兄弟,联络好买家了没有,这东西咱们啥时候才能卖出去啊?”金换问王进义。
王进义几口抽完了一支烟,把烟头探出了窗外:“我已经委托我姐在北京那边跟人打过招呼了,咱们再等等吧,我姐的意思是,咱们国内的人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真正感兴趣的都是外国人,所以,咱们还得再等等,等外国人来。”
金换摇头说:“其实要说咱们国内人喜欢的好东西,我也有,但是,那个不是得掘人坟墓嘛!”
“掘人坟墓的事儿暂时就先算了,公安盯的太紧,咱们还是想办法,先跟外国人做生意吧。”王进义说。
听到这儿,贺帅怕自己要曝露,就连忙从毛纺厂的家属区里跑出来了。
现在是78年,意识形态紧的什么一样。
这个王进义张嘴闭嘴,就是想把恐龙蛋卖给外国人。
这事儿,必须得赶紧报案,报公安啊,对不对。
……
也真是巧了。
今天陈月牙在市供销联社热火朝天的抢着的确凉呢。
几个孩子无处可去,就在服装商场的后面晒太阳,跟张津瑜一块儿玩着捱时间。
而原本应该在县公安局的贺译民,给市局一个电话,居然也给喊到望京市里面来啦。
找他的,是公安厅的二把手柳忠和同志。
“译民,大概后天吧,有一位名字叫汉斯的德国工程师,要到清水县钢厂,给他们解决一些工作中的难题,你也知道,咱们国家才刚刚改革开放不久,意识形态还是重中这重,汉斯同志在钢厂工作期间,你要全程陪同着他,明白吗?”柳局说。
贺译民听柳厅说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清水县钢厂在国内,算得上产能比较大的钢厂了,但是,这几年因为设备老化,技术滞步的原因,钢材的产能已经越来越不行了。
这时候,国家从德国请了专家来,替他们改进设备,教他们提高产能,这是一件好事儿。
但是,毕竟社会主义和帝国主义是天敌,所以呢,公安机关也不能不警惕起来,汉斯到钢厂工作,公安厅当然也要派人跟着他。
曾经在钢厂工作过的贺译民,既有在钢厂工作过的经验,又是一名优秀的公安,让他跟着汉斯,不就可以完美的防控住,会被帝国主义盗窃机密这种事了吗?
贺译民心觉得,帝国主义在工业方面的技术进步,已经不是目前我们国家所能比拟的,防止人家窃取核心机密这种事情,听起来有点可笑。
不过,既然领导让他跟着,任务大于天,他肯定就得跟着监视了。
贺译民刚从厅里出来,迎面碰上市宣传联的龚主任。
这龚主任是个老太太,二话不说,直接拍了贺译民一大把的票据:“贺译民同志,快过年了,按照西方人的传统,汉斯过年的时候,说不定会选择去你家做客,我这儿给你批了一些票,你赶紧拿着,紧急采购,千万记得,万一汉斯去你家做客,务必要把你们家整理的富裕又整洁,还必须干净又丰盛,赶紧的。”
贺译民搓开一看:花生票、挂历票、鲜花票、围巾票、成衣票……,一大堆的票。
啪一把合上这一把的票据,他说:“龚主任,咱们这样做也太过了点吧,德国来的工程师自己有分辩能力的,我们日子过的好不好,幸福不幸福,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咱们何必要这么卖力的粉饰?”
“让你收拾你就收拾,咱们是社会主义,西德可是资本主义,不论任何时候,都不能长敌人威风,灭我方志气,明白吗?”龚主任说着,拍了拍贺译民的肩膀,迈着小步伐,虎虎生风的走了。
这不,贺译民从厅里出来,一路打听到服装商场,就准备去找自己那几个,从一早开始就流落在外,吃苦的小崽崽们。
而恰好这时,张津瑜玩困了,想睡觉了。
超生鉴于自已对于小金鱼的喜爱,拖着他上楼,就准备去找他妈妈,给他找个地儿,让他好好睡一觉了。
俞敏一直在办公室里忙碌着,刚好给自己冲了一杯热腾腾的麦乳精,看儿子迷迷瞪瞪的进来,就把麦乳精递给儿子喝了。
张津瑜跟几个大孩子玩的久了,渴,饿,端起麦乳精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捧给超生了:“贺笙笙也喝一口。”
“贺笙笙,你也喝一口吧,还有,你们怎么还不回家啊?”俞敏都没替人家小姑娘单独冲一碗,就把张津瑜喝剩下的,递给超生了。
俞敏身边有个女人笑着说:“这些孩子都喜欢跟津瑜玩吧,俞经理你看看你多大方啊,总给她们给吃的喝的,这样会惯坏孩子的!”
这个女人叫秦平平,是俞敏的秘书。
俞敏回头看超生没喝麦乳精,笑着问她:“贺笙笙,你为什么不喝呀?”
“我不喝别人的嘴巴子,还有,阿姨,小金鱼吃了我好多带鱼干,那个要收钱呀!”超生说。
得,这小姑娘跟她妈一样会做生意。
俞敏笑着给了超生五毛钱:“阿姨给你的够不够多啊?”
跟秦平平对视一眼,她俩觉得,超生肯定要拿这五毛钱去买好吃的,或者头花戴。
小女孩嘛,都臭美。
“够啦,楼下有个要饭的老爷爷,我要把这五毛钱送给他。”结果超生接过钱,眉开眼笑的跑啦。
作者有话要说: 超生:我想干的事儿,俞阿姨你永远猜不到呀猜不到!
第96章 96
“哎俞经理你看,那小丫头拿着钱, 还真的给讨饭的老人啦!”秦平平在窗户边上饶有兴致的看着, 看超生下了楼,回头说。
俞敏很少让儿子到服装商场来, 但是, 她自己在这儿有午休床呢, 哄儿子睡着之后, 就把儿子放到床上,盖上自己的衣服, 让他睡觉了。
“贺译民那家子人其实挺不错的, 我家老张就一直在想办法,想把贺译民从县城给提出来, 最好是能提到省厅工作呢。”俞敏也把目光伸到了窗外, 笑着说。
“那挺好的呀,干脆做个娃娃亲,以后让你儿子和陈月牙家的小闺女……”
“算了算了, 人脉这东西,不是一辈子能养成的,我的儿媳妇我早就替自己看好了,在北京呢。你知道人小姑娘的母亲是谁不?”说起这个, 俞敏兴致勃勃的。
“谁啊?”秦平平好奇的问。
俞敏伸了根手指头出来, 哑声说:“原来咱们领袖的翻译,北大有名的校花,父母辈儿全在涉外办工作, 要给我儿子找对象,必须是那样儿的家庭条件!”
秦平平一听,转脸吐了吐舌头,心说,旧社会总讲门当户对,书生对员外,才子对佳人。
这新社会的门当户对,听起来更吓人呐。
“对了,眼看过年了,公安局能有啥福利,咱那儿不是有花生油和猪板油吗,给我提一桶子在车上,今天晚上我得去贺译民家走走,不光高层的关系要维护,基层的关系,咱们也不能断。”俞敏想起什么来,笑着说。
秦平平从抽屉里拿了两张票出来,出门,领袖利去了。
俞敏这种人太会做人,大处防着你,小处围着你,做人真是做得到滴水不漏啊。
楼下,超生刚把五毛钱给一个要饭的老爷爷,有人喊她了:“贺笙笙!”
超生抬头一看,对面一个穿着深蓝色公安服,肩上两个红袖章,咧开嘴,露着一口白白的牙齿,正在笑的男人,就在马路对面。
“爸爸!”超生立刻说。
贺译民走了过来,转身四顾:“你小帅哥呢,二斌和三炮呢?”
“斌哥哥,炮哥哥,爸爸来啦!”超生连忙跑到服装商场的后面,吼了一嗓子,还在后面玩的俩皮小子就一溜烟儿的跑来了。
这还缺个小帅呢。
贺译民四处看着,斌和炮也四处喊着,找着,几个人刚找着呢,一小伙子跟股子飞烟一样的跑来了:“爸,你今天咋到市里来了?”
“不是让你看着弟弟妹妹们,你跑哪儿去了?”贺译民问儿子。
此刻的贺帅,真正叫个心有余悸,跟他爸摆了摆手,他说:“爸,我这儿有重大情报,但是,不过我妈呢,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贺译民摸了摸兜,摇头说:“还不行,咱们啊,得去采购点儿东西。”
“啥东西呀爸爸,是吃的吗?”贺炮问。
说起这个,贺译民就得皱眉头了:“有,有很多吃的。”
厅里给的票,当然是去百货大楼买东西。
帅斌炮向来都只是跟着妈妈一起买东西,还没跟着爸爸一起买过东西,听说爸爸要带他们去买吃的,转着脑袋想一想,顶多也就几斤饼干吧?
结果呢,爸爸带着他们几个一进百货大楼,就在今天早晨还唧唧歪歪,诬赖他们偷过东西的那个坏阿姨乔引娣,居然站在一楼,亲自等着接待他们呢。
“贺大队长您好,我是乔引娣!”一见贺译民进来,乔引娣立刻伸出手说。
她和宋思思是同学,而贺译民呢,又是宋思思的前夫,其实看贺译民日子过的舒袒,心里甭提多不舒服了。
但是,今天的任务,可是省宣传联直接下到百货大楼的。
用宣传联的话说,清水县要来个外国人,还是个工程师,而贺译民呢,身为公安,最近一段时间得二十四小时跟那个外国人在一起。
本着在国际友人面前展示我国普通百姓幸福生活的宗旨,从现在开始,贺译民这个人,再到贺译民的家,必须得全副武装起来,而且是武装到牙齿,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有差尺。
这种事情乔引娣见得多了,宣传联嘛,就是搞面子工程的地方。
但是,贺译民因此可交了好运了呀。
尤其他家几个崽崽,好东西要吃不完,用不完了。
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到牙疼。
“先选吃的吧,饼干什么的就算了,咱们这儿有干果儿,有蜜饯,还有油馓子,你先称一些回去,尝着好了再来拿,怎么样?”乔引娣问贺译民。
虽然宣传联有他们的任务,但贺译自己心里也有自己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