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管她们是牛鬼蛇神,她来这个鬼地方这么长时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么多险境她都硬生生的挨了过来,不差今日这一点。
她不去招惹她们,若是她们非过来招惹她,那她也不怕她们。
说是这样说,能尽量避免冲突,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沈楚楚没往人群里凑,她和临妃从马棚边上走,低调的朝她们圈养的两匹马走去。
人挤人的,难免就会不小心踩到别人,沈楚楚已经尽量注意着脚下,还是不可避免的踩到了一只脚。
空气中响起了杀猪般的嚎叫,沈楚楚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站稳摔过去。
因为今日是击鞠比赛,穿着花盆底不方便,是以几乎所有女子穿的都是绣花鞋,沈楚楚也不例外。
她刚踩到一点,一感觉到脚底不对劲,就迅速将脚抬了起来,就算是疼,也不至
于发出这种撕心裂肺的惨嚎吧?
“你没长眼睛?”那女子蹲下身子,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绣花鞋。
这可是她出嫁之前,求着娘亲拿出体己钱贴补,给她买的冰蚕丝绣面。
一双鞋便价值千金,若不是今日场合特殊,她才不舍得将这鞋穿出来。
这一下给她踩得,上面都沾上灰了,就算可以掸干净绣花鞋上的灰尘,她心里也别扭的很。
沈楚楚听见这话,也没有生气,的确是她先踩到人家的脚,人家说她一句,她听着就是了。
毕竟她现在这个身份,代表的是皇家,若是她向那女子道歉,便有些不合规矩了。
既然不能道歉,那女子抱怨一句撒撒火,她也只能当做是没听见。
沈楚楚不想争执,临妃却不愿意了,她瞪了一眼那女子:“你眼睛瞎啊,长没长眼睛,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女子被哽了一下,面色越发难看,原本就熊熊燃烧的怒火,瞬时间窜的更高了:“你会不会说话?说谁瞎呢?”
临妃的声音不大,但这女子却像是喉咙里安了个扩音器似的,这一嗓门下去,整个马棚的人都朝着她们看了过来。
感受到众人投来一道道炙热的目光,沈楚楚忍不住抬手扶额,临妃看起来呆呆的,这女子也是个憨货。
难道这女子瞧不出她们身上穿的是宫装?
晋国穿衣制度十分严格,她身上穿的乃是二品贵妃才能穿的宫装,临妃身上也是三品妃位穿的宫装。
倒不是说她用身份压人,她现在是晋国的楚贵妃,身后代表的是皇族。
女子喊得声音这么大,旁人都看了过来,若是女子出言不逊,她再沉默不理,必然会落人话柄。
咖妃和嘉答应都盯着她看,听碧月说,今日太后也到场了。
届时这事传进了太后耳朵里,太后只会认为她不守宫规,丢了皇族的脸面,肯定要责罚她。
“你知不知道,我这双绣花鞋有多贵?”
女子眼睛中冒着火气,见众人看了过来,她越发的口无遮拦:“这是锦云坊最好的绣娘绣的,再加上那冰蚕丝的鞋面,价值千金,你见过一千金吗?”
沈楚楚怕女子再继续说下去,若是说的话再难听一点,就是她本意不想如何,也要迫于外界的压力去责罚那女子。
她长吸了一口气,险些咬碎了牙:“一千金是吧?本宫赔给你。”
这不是一千两,而是一千金,相当于十个一千两,几乎将她的家底都掏干净了。
沈楚楚对碧月挥了挥手,碧月从锦囊中拿出了一千两的银票:“娘娘,奴婢身上只带了这么多。”
女子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红裳美人,乃是皇宫里的娘娘。
按理来说,众人看好戏看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正常人知道自己得罪了皇宫里的娘娘,就算方才再跋扈,现在也该闭嘴了。
可她是谁啊,她是晋国之内,
臭名昭著的内阁大学士之女李莺莺。
李莺莺什么蠢事没干过?
打死贴身侍女,强抢民男,暗地里在府中蓄养面首……甚至在寺庙上香之时,因为着急占卜姻缘签,想要插队没有得逞,不顾脸面与另一个贵族小姐撕打成一团。
李莺莺干过的蠢事,简直可以说上三天三夜都没完,如今她又成了武安将军的妾室,有了姬家撑腰,更是无法无天了。
听闻前几日,李莺莺还在胭脂铺里,跟吏部尚书的女儿抢同一盒胭脂。
后来李莺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与城墙铁壁般厚的脸皮,成功抢走了那盒胭脂,还将尚书之女气的绝食了三日。
吏部尚书心疼自家闺女,可李莺莺如今不光有个大学士的爹,还有个立下赫赫战功,将军世家的夫君。
谁都知道姬家最是护短,即便李莺莺只是个妾,也算是姬家的人,这事闹到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这样一个人,便犹如那糊不上墙的烂泥,光是沾上了都觉得恶心,恶心却还甩不掉。
不远处的咖妃,面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这李莺莺可不是什么善茬,如今皇上也不在这里,没人护着沈楚楚了。
旁人见过李莺莺,但沈楚楚却没见过,她毫不知情的将一千两银票递了过去:“剩下的先欠着,待到击鞠比赛结束后,本宫命人将剩下的银票给你送去。”
李莺莺将银票接过来,神色略显嫌弃:“哪有赖账一说,您可是娘娘,怎么能像贫民百姓一般上不了台面?”
便是沈楚楚有天大的耐心,也被李莺莺给耗完了。
原本就是不小心踩了一下,她的脚几乎都没挨到那双绣花鞋,连灰尘都看不见。
这女子骂也骂了,她也答应赔钱了,不过就是迟一点送过去,至于说的这么难听吗?
以她的身份,这女子不反过来给她道歉便不错了,她给了这女子台阶下,还没完没了了。
李莺莺见沈楚楚沉默不语,以为是被自己戳到了痛处,她扬了扬下巴,有些得意:“进皇宫当娘娘的竟这般寒酸,还不如我一个武安将军的妾室。”
旁边围观的女子们,听到这话,纷纷笑了出来。
李莺莺是妾,而楚贵妃呢,说白了也是妾,只有皇后才是皇上的正妻,后宫之中其他的嫔妃便是再得宠,也只是个妾室。
沈楚楚面无表情的看着李莺莺,她就说贵族中怎么出了这样一个蠢货,原来是内阁大学士的嫡女。
给个屁的银子,她一分都不给李莺莺。
不光不给,她还要责罚李莺莺,让李莺莺长长教训。
她们都是妾没错,但她挥挥手就可以掌嘴李莺莺,李莺莺却不能。
沈楚楚刚要开口,临妃就从荷包里掏出了两张面额为一万两的银票,甩在了李莺莺的脸上:“本宫赔你两千金,够不够?”
李莺莺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侮辱,她蹲下身子,将两万两银票捡了起来:“够了,够了。还是这位娘娘阔
气……”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临妃打断了:“把鞋脱下来。”
李莺莺一愣:“啊?”
临妃美眸微转,眸光中满是不耐,她对着自己的婢子挥了挥手:“把她的鞋扒下来。”
虽然临妃只带了一个婢子,但这个婢子十分强壮,一把揪起了李莺莺的脖领子,一只脚踩在李莺莺的鞋面上,另一只脚踩向她的后脚跟,用两只脚将她的绣花鞋褪了下来。
李莺莺像是小鸡崽子一样,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
临妃见沈楚楚蹙了蹙眉,面上的神色越发的冰冷:“堵住她的嘴,吵死了!”
婢子心领神会,她弯腰捡起地上被踩得漆黑的绣花鞋,一把塞进了李莺莺的嘴里。
李莺莺嘴角被绣花鞋撑大,咸咸的泥土味窜在舌尖,她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试图将嘴里的绣花鞋吐出来。
最后还是李莺莺身旁的婢女帮忙,两只手一块使劲,才将鞋子从她嘴里拽了出来。
李莺莺干呕了两声,将舌头吐得老长,她眼中含着泪水,抬起来的手指微微发颤:“你,你们欺人太甚!”
临妃歪了歪脑袋,一双罥烟眉微微挑起:“还有更过分的,你想试试?”
李莺莺已经尝过一次临妃的手段,自然不敢再招惹临妃,柿子要挑软的捏,她将目光投向了沈楚楚。
她瞪了一眼沈楚楚,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你等着,我夫君不会放过你的!”
不提武安将军还好,李莺莺一提他,沈楚楚就觉得浑身难受。
先不说武安将军是好人还是坏人,他这样翩翩如玉的君子,便犹如天上高不可攀的明月,清冷又高贵,岂容得李莺莺这种无品无德的女人染指?
武安将军纳了李莺莺为妾,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没错,李莺莺就是那一坨隔夜韭菜味的牛粪。
沈楚楚冷笑一声:“你若是再废话一句,本宫割了你的舌头!”
李莺莺显然没想到沈楚楚看着文文静静,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硬气起来竟然比临妃还可怕。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捏紧了手中的银票,低哼一声,脚步匆忙的钻进了人群之中。
经过这一茬,沈楚楚原本不错的心情,一下降到了冰点。
都怪狗皇帝乱指婚,她只听说李莺莺的名声不好,却没想到李莺莺为人处世这般令人作呕。
原来李莺莺那些传到她耳朵里的事迹,还都只是经过美化的冰山一角,李莺莺本人简直就是一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葩。
临妃见她脸色不太好,紧张的问道:“贵妃娘娘,你是不是不舒服?”
沈楚楚摇摇头:“你不该给她银票,这种人打一顿就老实了,平白浪费了这么多银子。待本宫回去,凑够了两万两便还给你。”
临妃弯了弯眸子,笑容狡黠:“她拿不走的。”
沈楚楚愣了愣,没听懂临妃的话,她刚想追问,临妃却已
经不着痕迹的转移开了话题。
“臣妾好像看到武安将军了。”临妃指了指马棚外。
沈楚楚顺着临妃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马棚外不远处,武安将军背对着她们,微微俯下身子,似乎是在与人交谈。
他身边除了姬六将军和一个仆人以外,便没有旁人了。
沈楚楚咬了咬唇,今日的击鞠比赛,来的人实在太多了。人多眼杂,她冒然上前,若是被人看到了,怕是会落人口舌。
可如果她再不将姬七将军的阴谋告诉武安将军,击鞠比赛便马上要开始了,她心中实在不安。
正当她焦虑之时,武安将军转过了身子,他漫不经心的眯起眸子,朝着四周环顾一圈,在茫茫人海之中,将眸光定格在了她的脸上。
他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那如沐春风的笑容,令马棚中一众待嫁少女春心萌动。
沈楚楚的心跳,不着痕迹的漏了一拍。
她对他眨了眨眼睛,而后看了一眼马球场茅房的位置,心中默默期盼他能看懂她的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