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上说,火字诀和风字诀叠用,是初学者可以造成大量伤害的秘诀,还有很大机会打出暴击率。”就相当于出破军和无尽呗,每刀都是暴击。
易桢兴致勃勃地继续说:“我想试试这个,但是万一玩大了就不好了,小陈老师你看着点,万一烧起来了就不好了。”
小陈老师不太情愿的样子,犹豫了片刻,劝道:“夫人要不要还是继续学一学御剑术吧,夫人在那上面挺有天赋的,打打杀杀的招式委实不太适合……”而且你说的轻巧,但一个初学者哪能一下子学会那么多强力攻击的术法。
易桢:“我学会御剑术啦,你还没来的时候我飞了好多圈呢。”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把手上的剑鞘一扔,踩上去咻地飞上了半空。
然后她就在半空中愣了一下,远远地朝小陈老师喊:“小陈老师,你帮我看一下火字诀最后那一句是什么!我前天晚上背的有点忘了!”
小陈:“……”
他心里嘀咕着连口诀都背不全,到底是什么让夫人觉得自己可以立刻用出隐生道的术法啊。
但是作为一个被强行转职的侍卫,他并没有发言的权利。
小陈去翻她带过来的典籍,书页很新,夫人翻了两三遍的样子,不会再多了。
两三遍怎么能记得住啊!夫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啊!待会儿她失败了怎么劝她啊!
他一个老老实实值岗的侍卫为什么要面临这种道德困境啊!
“小陈老师不用帮我看啦!我又想起来啦!”半空中又传来了新一步的指令,夫人兴致很高,听声音都能听出来。
小陈决定认命。
夫人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恼羞成怒迁怒别人的类型,待会儿应该不会骂到自己身上来吧……
他正担心自己的命运,忽然看见自己的侍卫兄弟在给他使眼色,顺着看过去才发现自家郎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园子的入口,饶有兴致地往这边看。
小陈:QAQ
姬金吾也没想到,自己娶来的这个夫人,昨天差点被杀被骗,现在大早上竟然没事人一样跑出来练剑。
她昨天晚上误会得那么深,看起来气得不轻,他还以为她会偷偷哭一个晚上,都做好抱在怀里甜言蜜语哄着的准备了。
她这么朝气蓬勃的,是不是根本没在意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不在意他是不是骗了她。
……因为本来就没怎么相信他吗?
清醒得有些可怕。
母亲一定会喜欢她的。
联想到自己年少时每天和母亲斗智斗勇不想大清早被叫起来扔出去修行的经历,姬金吾愈发地坚定了这一点。
不过这姑娘天资不太高的样子,在张苍手下那么多年,修为根本不够看,和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也难怪张苍当初要叫她去送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又忽然对她起了兴致。
修道一途,天资极为重要,便是她再勤奋刻苦,能到的境界也……
然后姬金吾就看见半空中刮起一阵挟着风势的火浪。
易桢是没找到什么趁手的武器,阿青那边都是些华而不实哄姑娘的装饰品,她自己的嫁妆里根本没有刀戈兵器,脚下这柄剑还是小陈老师给她的。
好在隐生道也不是很注重兵器不兵器的,不知道是不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得出男人不怎么可信,还是靠自己有前途这个结论,心境变了,她有时也能直接用出一些刚刚背下来、比较简单的术法。
或许这就是天才吧。
她念第一遍咒术的时候没有用,又念了几遍,手中才逐渐凝聚出一些小小的火星,但是瞬间就被风字诀给吹灭了。
害。比出破军和无尽难多了。
她调整了一下口诀的顺序,这下倒是直接成功了,指尖缓缓涌出带着火星的风浪,在她周身缓慢地旋转开去。
易桢感觉不到热度,那些火星在空中明明暗暗,好像随时都要熄灭。
她唯恐又失败了,指尖一弹,将风浪往四周张开一圈。
火星本就稀薄,如今摊到四周去,浅红的颜色愈加不明显,在某个瞬间甚至全部和空气融为一体,一点也看不出来。
然后就起风了。
不是易桢自己念的风字诀,是起了海风。
刹那间浮在空中的火星全部烈烈烧了起来,跟着她指尖的动作开始迅速旋转。
易桢也说不清楚这一刻自己是参透了什么,就像是做一道数学题,忽然就会做了,知识之间打通了。火浪卷着风势在咆哮,她穿着红裙,裙摆在气浪中翻飞,一眼看过去像是她整个人燃烧了起来。
她需要一把剑,剑上带着火浪斩出去,剑意挥出去之后,风字诀把火浪变大,这样一剑挥出去,才能打出暴击。
易桢迫不及待想试试自己的想法,也不管自己浮空术垃不垃圾,手一抬将踩着的剑收到手里,足尖在半空中一点,旋转的风浪凝聚在剑刃上,被她反身尽全力挥出去,远远飞出半空,正红色的剑意削过海面时已经少了一半的威力,依旧掀起半尺高的波浪。
她真的好牛逼一女的。
让担心她不太行的小陈老师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天才。
还没等易桢接着膨胀,接着她就掉了下去。
这一击挥出去,她没办法再继续维持浮空术了,浮空术消耗比御剑术多太多了。
刚才她第一次用这种攻击性的术法,没控制好力度,手上那柄剑它直接碎了,剑的前半部分甚至跟着剑光飞到海里去了。
赔只簪子给小陈老师不知道他接受不接受。
她还有五十万金铢私房钱,找机会一定要去买把好剑。用一招碎一把剑有点过于败家了,再这样下去要上不起学了……
易桢也不是第一次摔跤了,她学御剑术的时候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进沟里,反正原主身体素质极好,耐摔得很。
学习一种新的交通工具总要摔跤的嘛。
小陈条件反射地想去接她,还没动作,就看见自己家郎君动作更快,已经抢先一步把人揽在怀里,飘飘然落了下来。
因为是新婚,他们俩穿的衣袍的底色都是正红的,袍袖交叠,一眼望过去分不出彼此。
再加上又都是正当时的年龄,郎君这么不甚怜重地接住她,倒是让小陈想起婚书上那永恒的一句结尾:
愿两情相喻,永好勿谖。
第29章 曲笔春秋
说句实话,易桢还是蛮气姬金吾的。
她真的挺讨厌说话不算话的。
但是,“生某人的气”在她这里优先级并不高,气个十几分钟二十分钟差不多了,有这个时间气得吃不下饭,还不如和阿青约一波快乐马杀鸡。
豁达一点,狗男人而已,世界上还有的是说话算话言行一致的谦谦君子,还非得和他较上劲了。
人家女孩子被狗男人骗了之后,一边哭一边听歌,越听哭得越厉害,觉得被背叛了世界毁灭算了;她被狗男人气了,一听情歌,嚯,这不是当初念书时校门口那家麻辣香锅店老放的歌嘛,饿了,吃个香锅去,香锅那么好吃,还是要好好活着。
被骗了她的狗男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易桢想抓着他的肩膀大家一起摔到沟里去。
反正她身体好,姬金吾整天熬夜算计,说不定一跤摔下去她就变成有钱寡妇了呢。
只可惜她刚这么想想,姬金吾已经落在了地上。他这个人也挺奇怪的,平常熬夜通宵都那么精神奕奕,休息过之后更是如此,简直就是一轮持续散发着光和热的太阳。
“姬城主又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吗?”她后退了两步,从他怀里退出来,保持了安全距离,有些戒备地问道。
她刚刚运动过,昨晚又睡了个好觉,看着生机勃勃的,一点阴影也没有,这话出口,才叫人恍惚察觉到一些女儿家的赌气。
他们落下的地方离侍卫和婢女都挺远,影影绰绰看得清楚方位罢了。见他们二人相对而立,也没有谁不识趣过来打扰这对新婚夫妇。
“我是来同你说清楚昨日的事情。”姬金吾温言道,他原本想去牵她的手,见她戒备,也没有强行这么做。
易桢不说话,看着他。
“你昨日以为我不顾你死活,不是这样的。”姬金吾明明白白把当时的情况剖析给她听:“当时他决心用你要挟我,若是顺了他的意,不仅杀不了他,你也要再落到他手里去。”
“我说这样的狠话,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样常清才有出手的机会。”
易桢:“……”
易桢仰头看向他,毫不客气地质疑道:“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解释清楚?”难道不是想了一个晚上想到一个无法证伪的借口?
姬金吾把声音压低了些,眼眸中隐约有怜惜之意:“你当时正在气头上,我怕吵起来,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这话自然是假的,但他自以为是真话,倒不是故意编出来哄人的,只是他自己也下意识不想面对当时自己的情绪。
喜欢一个姑娘很简单,可认真去爱一个人就不一样了。
易桢见他话语切切,直觉不是假话,可转念一想,知道这人段位比自己高多了,只怕他内心在耻笑自己好操纵、给他在股掌之间戏弄,偏过头去不看他:“姬城主不必如此,利益至上,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自己做出来的事情不必在日后曲笔春秋。”
她手上还拎着那柄断剑,一身素衣。虽然美人自有殊色、体态轻盈,便是穿着粗布衣裳也难掩国色,可是姬金吾忽然觉得有几分心酸。
他生平最不吝惜的就是钱财,曾想过日后若是娶妻成家,便是妻子任性要学敲鼓吹唢呐,也给她用响玉作槌、紫檀为架,琼珮砸碎听个响。
如今这美人既然属实不是别有用心来算计姬家的,她自己也是巨浪中努力生存下去的浮萍,机缘巧合嫁给他做妻室,这桩姻缘可巧落在她身上。
说来有些可笑,姬金吾这个人在某些方面非常信命,要叫人疑心他修的其实是重因果的乐陵道。
“有的事情说清楚便也罢了,真是有心做交易,姬城主就别说什么哄人的客套话……”易桢话说到一半,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断剑,不由得问道:“你看什么?”
姬金吾问道:“这引火之术你是几时学的?”他修的太平道,要出现火字诀的效果需要用引火符,问出来的字眼自然是自己熟悉的。
易桢:“今天第一次用,怎么?”
姬金吾:“引火之术是很基础的术法,你在张苍那里没学过吗?”
易桢早就想好了怎么圆这个bug,张口就是让张苍背锅:“数月前我与他起了争执,原不过是些小事,谁知他怒不可遏,几乎废了我全身修为,遣我去送死……如今我得重新学过。”
你要杀我,我不过让你背个锅,好生接着吧,爱杀人的变态没有人权。
姬金吾见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他人的故事,虽然条件反射地存了疑心,但想起她昨晚失了血色在榻上闭着眼睛发抖的样子,心说这份对张苍的厌恶抗拒是装不出来的,大抵还是信了七八分。
小姑娘真可怜。
如今嫁给他了,该好好疼疼她的。
“你原先是剑修。”姬金吾低低地说了一声,见她没有纠正,只道自己猜对了:“来,我送你柄剑。”
易桢看着他唤来侍卫交代了几句,便转过头来笑着对她说:“你若是不信我方才说的话……依旧算是我错了,如今给夫人赔个不是,万望夫人大度,饶了我吧。”
这话一出,倒像是正正经经过日子的少年夫妇,是不知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注1),简直有几分轻薄了。
姬金吾见她有些愣愣的,想也知道这姑娘少时过的不知是什么日子,如今才这般懂事清醒。
“你依旧要修隐生道,我过几日为你寻个夫子来。”姬金吾说:“日前虽重伤了张苍,但终究小心为上,等到博白山了,我放几个上品修士在你身边。”
易桢见他言笑晏晏,不敢轻信,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僵着身子不动。
倒也不是姬家这位郎君忽然对自己的妻子一见钟情、非卿不许了,只是这人在风月场中待久了,温柔体贴的手段熟悉了,一分真心表现出十分也是常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