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最近没有胃口嘛。”陈白家的拿碗遮掩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喝了两口又急忙低声对翠柳关心地问道,“你婆婆叫你端了这么多燕窝,没叫你两个嫂子看见吧?”这妯娌之间,谁得宠一点儿,谁占得多了,就会有些芥蒂。这说起来,当初陈白家的非要给碧柳说了王秀才,其实也是因为王秀才是独子的原因。这独子虽然家里单薄了一些,却少了很多的人际往来,少了许多的小心。
跟赵家似的,赵家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这么多的孩子,难免会有一些嫉妒或者偏心的举动。
她之前也听赵夫人对她抱怨过许多,也知道赵大奶奶不是一个心眼大的。
而且就算是性子温柔的方柔,也未必会愿意见到赵夫人偏心翠柳。
“您放心吧,母亲不是会落人话柄的。给了我带出来这些,就也叫人送到嫂子们那儿去了。”翠柳便不在意地说道。
赵夫人虽然也是挺偏心的,比如偷偷给她做一些好吃的,不过在叫人看见的时候,赵夫人绝不会叫人觉得自己偏心。
她既然这么说,陈白家的便放心了几分说道,“这还好。你是最小的,你嫂子们进门都比你早,就算从前走动得亲密,也姐姐嫂子的叫,可是你现在是赵家的儿媳了,就得知道尊重,也不好跟做姑娘家的时候那样什么都说,没个忌讳了。”她对翠柳虽然比不上对长女那么挂念,可是好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不关心呢?虽然这些话翠柳自己也明白,可是听着陈白家的对自己这样关心,她还是忍不住笑了的。
“这燕窝不错。”陈白家的觉得女儿看着自己的目光叫自己格外不自在,便停了下来,垂头喝着燕窝。
“那可不是。是母亲之前花了大银子买来的最好的燕窝。”
“你倒是叫母亲叫得亲近。”陈白家的便说道。
翠柳便一笑。
她想说赵夫人疼她比陈白家的这个亲娘更疼几分。
只是这话说了只怕陈白家的要伤心,她就忍着没说,也端了一碗燕窝吃着。
见她吃得慢条斯理的,似乎并不急着回去,云舒便把最近自己去了国公府几次给她说了。只是她并没有提琥珀的婚事。
琥珀也不知道会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可不管答应不答应,她都不准备传播琥珀的闲话。
“老太太还记着我呢。”
“你这话说的。你才出去多久啊,难道是离开了十年八年吗?老太太为什么不记得你?”云舒取笑说道。
“我其实在老太太跟前也没做什么正经的差事。”翠柳在老太太院子里的时候虽然也升了二等丫鬟,不过却也不算是最得宠的,虽然也被老太太看重,她却没有想到老太太这样关心她。她便爽快地说道,“等过些天,我就去给老太太磕头去。本来我担心我冒犯回了国公府,老太太觉得我没脸没皮呢。”她这话是玩笑话,云舒听了也只不过是莞尔一笑,忍不住问道,“你在赵家还好吧?”
“也还好吧。大嫂是个厉害的小心眼,见不得别人过得好。”反正在云舒的家里不需要避讳什么,翠柳便不在意地说道,“但凡二哥对二嫂好点,或者我们小三给我多买两块糖,她就在一旁说酸话,还总是防贼似的防着我跟二嫂,担心母亲偏心,把钱财好处偷偷给了我们。不过我懒得理她。”她见云舒皱眉,显然是关心自己,便笑着说道,“不过也只有她难相处而已。除了她,虽然我那两个小姑子清高了一点,不过清高也有清高的好处。到底是读书人家的小姐,就算看不起我这个做过丫鬟的嫂子,平常也只是冷淡了点儿,也不说什么难听的话。”
只不过是当没有翠柳这个人而已。
翠柳觉得这样也没什么。
她们不理她,她更轻松。
她也没说自己特别喜欢招待小姑子啊。
这样冷冷淡淡地相处也没有问题。
“反正过两年她们就嫁出去了,到时候出嫁了不在家里了,也不可能总是对我一副看不起的样子。”
翠柳的性子本来就是开朗的。
不然,如果是云舒,她一想想赵家有那么多麻烦的人,一权衡利弊,未必愿意嫁给赵小三。
“方姐姐就不说了。一定是跟你要好的。”云舒便笑着说道。
“二嫂是个不错的。只是方夫人不省心。”翠柳却皱了一下眉对云舒说道,“二嫂性子温柔体贴,跟我也是这么多年的亲近,当然没有一处不好的。不过最近方夫人不是时常过来家里吗?我瞧着她盯着我的眼神儿,就跟大嫂盯着我的眼神似的,似乎担心母亲偏疼我,偷偷给我塞银子,我多占了家产似的。”赵夫人从前就极为喜欢翠柳,这喜爱的程度也没有瞒着别人,方夫人早就知道。
不过从前她没当一回事儿。
翠柳不过是个国公府里丫鬟出身的,赵夫人愿意喜欢喜欢,谁会放在心里。
可是方夫人没有想到,赵夫人喜欢翠柳喜欢到这种程度,竟然把一个丫鬟出身,世仆出身的丫头给娶进了家门,叫这么一个丫鬟跟方柔这官宦小姐做了妯娌。
不仅这样,而且方夫人惊讶地发现,亲家赵夫人明显喜欢翠柳超过了方柔。
明明翠柳只不过是庶子媳,方柔的丈夫赵二郎才是赵夫人最出色,最能干得力的亲儿子。
可是赵夫人却依旧更喜欢翠柳。
方夫人有些危机感。
第513章 贺礼
不过方夫人时常有危机感。
云舒都见怪不怪了。
早些年的时候,方夫人还觉得她是个小妖精,会去勾引赵二哥呢。
想到这儿,云舒便笑了笑。
她只是对翠柳问道,“方姐姐对你的态度真的没变吧?”虽然方柔的性格很好,一向都很温柔,不过方夫人这做亲娘的如果总是在她的耳边说一些话,那云舒担心方柔对翠柳心存芥蒂。她也是多心了,翠柳大大咧咧地说道,“没变。我不是说了嘛,二嫂的为人很好。就是有点太软弱了。”她便对云舒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总想着家和万事兴,长嫂要尊重的这些话。大嫂时常对她说一些酸溜溜的话,还挑拨是非,二嫂却总是退让。”
方柔本来就不是喜欢跟人拌嘴的。
赵大奶奶时常说一些不中听的话,方柔默默地听了,从不反驳。
就算是赵大奶奶做了一些不怎么叫人高兴的事,她也只是忍了,从不会在家里闹事。
这样的妯娌,翠柳自然觉得是很好的,至少跟方柔相处起来会觉得很轻松,方正方柔都不会生气。
可是看着赵大奶奶那么嚣张,翠柳又觉得心里生气,恨不能帮着方柔把事都给拿起来。
赵大奶奶之所以这么嚣张,不过是因为知道方柔好欺。
只要方柔反驳一次,赵大奶奶自己就不会再闹事了。
翠柳在一旁看得都替方柔着急。
“赵大奶奶没有找你的事吧?”云舒便急忙问道。
“她找过事,叫我给堵回去了。”翠柳又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在国公府的时候就没忍气吞声过,更何况是在赵家。她见陈白家的十分关心自己,忙劝她再喝一碗燕窝,这才对云舒说道,“我觉得二嫂对家里人有点气弱,像是直不起腰似的。只怕是当初她变心……也说不上是变心,反正就是跟二哥的婚事没成的那件事,她现在都觉得在家里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闹腾叫母亲不喜欢她。”方柔只怕是心存顾虑。
当年她差点要嫁给宋如柏,这件事就算是赵二哥不介意,可是赵家其他人呢?
摆明了方家那时候瞧不起赵家。
方柔自然觉得自己在赵家面前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所以赵大奶奶的一些事,一些话落在方柔的身上,她只能忍受。
这云舒就无能为力了。
她之前都劝了赵二哥许多如何体谅关心妻子的话,就是为了叫方柔能过得好过一些。
难道她还能再帮方柔把心结给打开吗?
“那赵家这么多年,是不是都已经不在乎那时候的事了?”云舒好奇地问道。
“至少母亲和公公脸上看不出来对二嫂有什么不喜欢的样子了。”翠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赵夫人多少不太满意方柔性子柔弱,什么都得靠着赵二哥出面的话当着陈白家的说,只是对云舒眨了眨眼睛才笑着说道,“这其实都过去多久了,谁会放在心上啊?而且母亲的性子也不是小气的,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当初的事。”她对云舒眨了眨眼睛,云舒心领神会,便也不去问方柔的事了,只问赵小三对翠柳好不好什么的。
翠柳幸福地对云舒笑了。
云舒便知道,她的生活过得很好。
这其实就已经叫人很高兴了。
她看着翠柳过得开心,便觉得自己以后也会过得这样开心。
时间慢慢地过去,等宋如柏托了段婶子做长辈带了媒人忙碌起了成亲的各种事,陈白也作为云舒的长辈忙碌,定下了婚期,云舒也开始在家里忙着做衣裳被子还有出嫁的时候要穿的凤冠霞帔,她便也不怎么出门了。虽然国公府里老太太那儿还没有动静说琥珀有没有点头答应成亲的事,不过云舒觉得这应该还是主仆俩较劲儿呢,也放心地没有去催问。她不问,段婶子也不着急,还跟没事人一样带着王家嫂子去了国公府给老太太磕头。
她还带着王家嫂子跟老段的儿子们,随便买一送一,就带了自己的外甥王偏将。
老太太应该是看见了王偏将挺满意的。
如果不满意,那老太太早就拒婚了,怎么可能还跟琥珀在那里继续磨蹭呢?
云舒都好奇了。
她都想瞧瞧那位王偏将是不是真的长得不错了。
不然,如果跟老段似的那模样,老太太肯定看不上啊。
她心里偷着乐的时候,手上也忙着做自己出嫁的衣裳,心里倒是觉得有些奇异的感觉。
她做了十几年针线,却是第一次,这样用心地为自己的人生大事做衣裳,这种感觉是说不出来的轻松。
做丫鬟的时候,固然是老太太慈爱,她的生活过得跟大户人家的小姐没什么两样,可是那种心境是绝对不一样的。
哪怕粗茶淡饭,可是还是自由的感觉更好,更叫她心里轻松没有负担。
就在她的嫁衣做了大半的这一天,云舒便见府里的婆子进来说家里有客人登门。
瞧着那婆子脸色有些迟疑,云舒便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着问道,“是哪位啊?”难道是高大嫂?
“是沈公子。”虽然云舒和沈公子之前的事并没有很多人知道,不过那一天沈将军气势汹汹地来找云舒这件事瞒不过家里的婆子们,她们当然也知道沈公子是跟云舒求过亲的。因为云舒现在都要嫁给宋如柏了,沈公子的位置就格外叫人觉得尴尬。虽然这婆子觉得比起高大威武的宋大人,还是斯文文雅的沈公子更般配她们温柔美貌的小姐,可是不管怎么样,嫁给宋大人是她们小姐的选择,这应该是觉得还是宋大人更合适她吧。
做下人的可不敢去说主子的闲话。
婆子们也承认宋大人对她们小姐真的很好。
可是这么一来,沈公子突然过来了,叫她们有些不安。
云舒愣了愣,这才起身说道,“来者是客,我去招待吧。”她觉得沈公子当初对自己那番跟热血上头了似的的冲动应该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见过了京城里这么多的淑女名媛,沈公子应该已经发现自己当初是多么的冲动了。
这么久以来,沈公子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地上门,可见他的心里对她已经没有了曾经的那份心动的感觉。
既然这样,云舒又怎么会像是要避嫌实则心里有鬼似的避而不见呢?
沈公子既然光明正大而来,她自然光明正大接待。
她出去到了会客的地方,便看见沈公子正仰着头看着挂在屋子里的一副山水画。
这山水画是云舒新换的,听说还是本朝名家的笔墨,云舒觉得这泼墨山水其实意境什么的自己看不出来,不过倒是得了对门赵夫人的几次称赞,说这山水画极好,什么山峦叠起之类的,把云舒说晕了,却还是很虚荣地给挂起来了,作为自己也很有文化素养的证据。此刻看着沈公子欣赏那副山水画十分出神的样子,云舒知道沈公子十分擅长书画的,便上前福了福这才问道,“公子觉得这画很好吗?”
沈公子便回头,看着在自己的面前笑容柔和的云舒。
他看了她一眼,便又笑着去看那副山水画,带着几分揶揄地问道,“自然是极好的,怎么,你看不出来?我本来以为时隔多年,你突然挂了山水,是因为你现在会看这山水画了。”
“怎么可能。泼了一滩墨上去,又说什么气势又说什么浩瀚的,我可不明白。”云舒还是更喜欢接地气的工笔画。
这泼墨山水之类的高深的画,她一向都看不明白。
沈公子微微笑了。
这么多年,云舒依旧还是这样又俗气又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