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一边喝了一口茶对老太太说道，“您也知道，瑾瑜年岁也不小了，到现在还没有成亲，大哥也担心他，怕错过他这次回京城叙职，他又跑了。想要抓他成亲也不知道还要等到几时。”她的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容，说起弟弟的亲事，老太太便理解了，想到沈公子的年纪，叹了一口气对世子夫人说道，“你说的是。所谓长姐如母。给这孩子相看婚事，你这个做长姐的出面才行。”

　　他们说的沈公子的婚事。

　　云舒想到沈将军说沈公子也很快回来，世子夫人这么说，待到沈公子回京城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也不会怀疑，一箭双雕，心里便放松了。

　　不过想到沈公子现在还没有成亲，云舒的手指顿了顿，拿了一旁的茶喝了起来。

　　世子夫人一边和老太太聊着沈公子的婚事，因为老太太十分关心沈公子这沈家独苗的婚事，还很关心地也提到了几家家风还有风评都很好的小姐，世子夫人一边帮婆婆唐国公夫人端茶，一边笑着回应。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异样，唐国公夫人与合乡郡主妯娌两个也陪着老太太说笑，因老太太最关心的就是唐国公世子这个长孙，还有前些年世子夫人生下的唐国公世子的嫡长子，难免多问了几句。

　　世子夫人无论心里多么着急自己的太子外甥，也沉住气没有露出异样。

　　云舒见她如此大将之风，心里不由轻轻感叹。

　　“只你一个回来也就罢了。什么时候你们全都回来了就好了。”老太太见世子夫人虽然和自己说着话，面上难免带着疲惫，自然是因一路上回来疲劳，便关心地对长孙媳妇说道，“快去歇着吧。别累着了你。”她催着世子夫人去休息，世子夫人也恭敬地起身，退出了老太太的房间，临走的时候，合乡郡主起身笑着说道，“我和小云去和侄媳妇说道说道。这京城里的好人家的小姐，我知道一半儿，小云这段时间在外面忙着，也知道另一半了。”

　　她一向都是十分热情的女子。

　　云舒见合乡郡主拉上自己，又见世子夫人对自己笑着，心里一动，便起身对老太太说道，“那我就去出出主意去。”

　　老太太搂着玉姐儿，对云舒笑着说道，“你去吧。有了玉姐儿，你就没那么非要在我的面前了。”

　　“原来玉姐儿如今比我还得您的宠了。”云舒笑着说了一句，这才转身跟着世子夫人与合乡郡主去了外院。

　　唐国公夫人是不能在这时候也一起跟着走了的，便陪着老太太说笑，看老太太拿着十分精致的棋子哄着玉姐儿，脸上也露出十分的笑容。

　　她们看起来都在笑着，都在为世子夫人回了京城，好歹也算是团聚了感到十分愉悦，倒是云舒跟着世子夫人去了外院，等坐下了，世子夫人才一脸疲惫地坐到了云舒的对面，和合乡郡主先道谢说道，“如果不是三婶给我来信提醒了我，又有大哥书信里催着我回京城，我竟不知，这京城里已经物议沸腾。”她今天进了京城，大街小巷全都是太子的身世，这么广为流传是世子夫人完全没有想到的。

　　一想到民间都有这么多的传闻，那宫里和朝廷里还少得了吗？

　　世子夫人十分担心外甥。

　　“咱们这样的人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何况太子是沈家的血脉，也和唐家休戚相关，这种道谢的话你不用多说了。”合乡郡主便问道，“你妹妹人在哪儿？”

　　“她还在路上。”世子夫人便对云舒也道谢说道，“我看了大哥的书信，这段时日都是你在宫里安慰太子，保哥儿这孩子也是十分好的，也守着太子。这些年，我知道你时常在宫里安慰太子。其实说起来，我这个姨母还不如你称职。”她神色黯淡，想到了早些年的事，便含着泪对合乡郡主与云舒说道，“打从沈家坏了事，其实我的日子过得最平安不过。二妹妹和靖南侯府合离，颠沛流离。瑾瑜他受了那么多的罪，还有大哥也成了朝廷的要犯，隐姓埋名。只有我，享受着国公府的庇护，做着世子夫人，什么苦都吃不上。”

　　她不免想到她的父亲沈大将军还在世的时候，给她挑了唐国公府这门婚事时候说过的话。

　　那时候，母亲本不愿意把自己最疼爱出色的长女嫁到唐国公府上。

　　毕竟，唐国公和沈大将军在朝中屡次纷争，关系也并不好。

　　与其把爱女嫁到唐国公府上，面对着唐国公府上下的冷淡，还不如寻和沈家亲密往来的世交，好歹不会委屈了她。

　　可是父亲却坚持把她嫁了过来。

　　或许是那时候父亲就隐隐有了预感，预感自己功高震主，先帝对他起了忌惮之心，为了以防万一，才把自己的女儿们都嫁到了和自己十分要好的人家，想着就算是沈家出了什么事，可这些和沈家交好的世交起码不会薄待了沈家的外嫁之女。父亲说唐国公虽然为人无情，不过却不是一个功利小人，绝对不会因为沈家就对她不好。如今想到两个妹妹的结局，世子夫人心里自然十分伤感。

第642章 拜访

　　她又看着云舒，想起了自己现在还没有成亲的弟弟。

　　早些年，弟弟说中意云舒的时候，她虽然并不阻拦弟弟，可是却也没有大力促成。

　　可是现在看着云舒，她心里又十分后悔。

　　如果早知道弟弟是一个这么钟情的人，早知道云舒能在宫里这样照顾太子，早知道云舒如今把忠义伯夫人也做得风生水起不见卑微，并没有因曾经为人奴婢就卑微不堪，她当年就应该劝着兄长沈将军，好能让弟弟圆了他的这份心愿。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世子夫人也不是一个总是追究过去的人，她一边对云舒和颜悦色，一边开始询问京城里的情况，等知道了云舒和合乡郡主都猜测这一次闹得这么大，恐怕后宫和前朝有勾结的时候，世子夫人脸色都变了。

　　她是皇帝的表姐。

　　可也是太子的姨母，沈二小姐的亲姐姐。

　　不管怎么说，皇帝的后宫觊觎储君之位，要伤害她的外甥，世子夫人都会受不了。

　　她的神色十分复杂。

　　“陛下他的嫔妃那么多吗？”她就在南边，就算是见了妹妹，沈二小姐也从不和她提起皇帝，更不会提到皇帝的后宫，自然是不太了解的。

　　“这和陛下嫔妃的多寡无关。”云舒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只要陛下还宠着后宫的嫔妃，就一定会有不甘心的女人。嫔妃多和嫔妃少，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只要皇帝的后宫但凡有一个嫔妃，这个嫔妃都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只当一个得宠的嫔妃，自己的孩子只能去辅佐太子。云舒这么说，似乎是过于理智了，世子夫人听了却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说的没错。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唐国公世子和她夫妻恩爱，并未纳妾，膝下儿女都是她所出，自然十分和睦，也少生事端。

　　可如果后宅多一个姨娘会怎么样，世子夫人十分清楚不过。

　　她叹了一口气，有心想提一句，却顾虑合乡郡主在场，忍了下去。

　　她本想说现在才理解了自己的妹妹，为什么远离京城，远离皇帝。

　　如果留在后宫，看着皇帝这么多的嫔妃在侧，那就算是做了皇后又有什么滋味。

　　“夫人既然回来了，明日就去看望太子吧。太子虽说已经长大了，可见了夫人，一定会十分高兴。”

　　见云舒如此劝自己，世子夫人忙感谢地对她说道，“正是如此，也只有你有心才会还想到太子。我回了京城，自然不会让太子被那些后宫的女人欺了去。”她脸色微微一沉，倒是展露出了几分将门之女的气势。云舒一贯见世子夫人端庄沉稳，这些年和唐国公世子琴瑟和鸣，是端庄女子，是高门主母的标杆，可是遇到了此刻，世子夫人比从前的端庄之外，更是多了几分气势。

　　这样的气势，她在沈二小姐的身上见过。

　　可见沈家的小姐不管看起来是外柔内刚，还是刚柔并济，内心都是十分强大的。

　　“好了，明日就去看望太子的话，你赶紧好好歇着吧。你这次仓促回来，家里就不给你接风，特殊的时候也别闹这么多了。”合乡郡主，见世子夫人点头，转头对云舒低声说道，“我也听说最近外面不少人说你的坏话，说你为人孤僻，不好打交道。用不着在乎那些话，都是群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等这件事了结了，陛下她们又只能对你笑脸相迎了。咱们自己沉得住气，用不着管她们都说了什么。”

　　她担心云舒年轻气盛，听到外面的那些话心里不好受。

　　“您放心，我本来也没有听见多少。”云舒笑着对合乡郡主说道。

　　她和合乡郡主关系十分好，世子夫人见云舒和国公府女眷十分和睦，有些错愕，又有点了然。

　　等唐二奶奶张罗好了饭食，请长嫂休息之前先用点饭，世子夫人又对唐二奶奶道谢。

　　她们又是谢了一番，不过因为都不是客套的人，转眼就十分和睦了。

　　云舒也在唐国公府吃了饭，见世子夫人又去给老太太请安以后才去歇着了，因为来头来了，就陪了老太太一整天。老太太因为长孙媳妇回了家，心情极好，又因儿孙都顺着她，陪着她打牌，十分顺心，等云舒告辞回家，她还忙着跟几个小辈打牌。见她的心情不错，云舒的心才落下，只是上了马车回家的路上，趴在她怀里的玉姐儿突然问道，“娘，国公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问？”云舒好奇地问道。

　　玉姐儿小小的脸仰起，对云舒皱了皱小鼻子说道，“今天老太太背着人偷偷叹气了。”

　　云舒顿时一愣。

　　她垂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女儿还小，是不会说虚话的，正是因此，云舒才会相信她。

　　“老太太什么时候叹气了？”她摸着女儿的小脸问道。

　　“就是夫人们都出去张罗这，张罗那，只有我陪着老太太的时候。她就不笑了，还叹了气。娘，你别担心，我安慰老太太了。我跟她说，凡事还有玉姐儿呢。如果玉姐儿不能帮老太太，还有国公爷，还有爹，还有好多长辈。”玉姐儿稚嫩的话在马车里响起，她对云舒问道，“娘，你说我说的对吗？老太太听我说完，还对我笑了。”她还小，觉得这个世上就算再为难的事，也难不倒她似乎无所不能的高大的父亲，还有那位国公府里冷着脸可是却很有安全感的国公爷。

　　云舒不由笑着摸了摸女儿。

　　“你说的没错。所以你看，你说了这些话，老太太就不叹气了。我们玉姐儿真是个好孩子。”

　　“那我明天能还回国公府吗？”玉姐儿小声问道，“娘，我想多陪陪老太太。”

　　看着玉姐儿充满对老太太的关心的小脸，云舒笑了起来，眼睛泛酸。

　　“那是自然。不仅你来陪老太太，娘也和你一起来。”她长大了，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家庭，就算心里再惦念老太太，可是心里装着的事也更多了，难免顾此失彼。反倒是还天真无邪的孩子，能感受到老太太对她的疼爱，也全心全意地想要陪伴安慰老太太这位长辈。云舒心里很高兴女儿是这么孝顺长辈的人，也感动女儿的信心，想到老太太今天一整天看起来似乎都很高兴，再想想女儿说老太太背地里叹气，她心中五味陈杂。

　　老太太经历了那么多，怎么会看不出来世子夫人突然回了京城的蹊跷。

　　只是儿孙们关心她，不愿意她担忧，老太太顺着儿孙的心意，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知道外头怕是翻了天，不然也不会逼回了远在南边的世子夫人，老太太却一句都没有多问过。

　　这是来自于长辈的疼爱。

　　正是因为这份疼爱，云舒回了家跟宋如柏提的时候才对宋如柏说道，“老太太对儿孙这么理解，我倒是想着，既然老太太都察觉了，不如把事都跟老太太说了。不然，让老太太这么没头没脑地担心，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想来多心，还不如知道外面是因为什么生了乱子。”她既然这么说，宋如柏也思考了片刻，点头说道，“倒是可以提几句，让长辈知道外面发生的是什么事也就罢了。至于那些小人行径，污言秽语倒是用不着脏了长辈的耳朵。”

　　不过他们夫妻说了不算。

　　得唐国公点头答应，云舒才敢张嘴。

　　所以第二天，云舒和玉姐儿收拾了一番要出门去国公府，云舒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唐国公提一提，别什么都瞒着老太太，让老太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再在心里自己多想，自己吓唬自己，却又有不速之客上了门。云舒听说又有人不识相上门来烦她，格外厌烦，等知道来的是人冯将军夫人于氏，她心里更觉得这女人十分讨厌。她和于氏在北疆闹得本来关系很差，因为冯含秋跟段二郎的亲事，于氏更是和小姑子都闹翻了，她早就回了京城，和北疆女眷没什么瓜葛，这么不通知一声直接堵门，当然很没有眼色。

　　云舒这段时间因为不见人，拒绝的人太多了，所以也有了脾气，就算是知道来的是于氏，她也没有想见她。

　　“让门房跟她说一声，不巧了我要出门，陪不了她。”

　　她吩咐来禀告的丫鬟说道。

　　玉姐儿眼睛清澈地看着云舒。

　　“以后遇到了这样不识相的人，用不着客气。”云舒对女儿说道。

　　她生来性子平和温柔，可是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变成温柔的，只知道忍气吞声的女子。

　　玉姐儿有她，有宋如柏，还有保哥儿护着，也无需学着那些温柔贤惠的那一套。

　　“对老太太温柔孝顺，对不识相的人不假辞色。”玉姐儿脆生生地说道。

　　“哟，咱们玉姐儿还知道不假辞色了？”云舒笑着亲了亲自己的女儿，又忍不住想念起了在宫里没个音讯，想必在太子身边乐不思蜀的保哥儿，心里暗道了一声臭小子。

　　天天陪着太子，怕是把爹娘都忘了吧。

第643章 转变

　　可是在出门的时候，云舒的车还是被拦下来了。

　　于氏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拦在云舒的车前。

　　她好歹也是一个将军夫人，忠义伯府的下人也不能对她随意动手，不然不是变成了跋扈，十分犹豫起来。

　　云舒掀开了帘子，看着挡在自己车前的于氏。

　　可在北疆的时候带着一点点傲慢不同，回到了京城的于氏看起来日子应该不怎么好过，也不大精神。

　　云舒神色淡淡地对她抬了抬脸。

　　“你想干什么？”她问道。

　　“我来问夫人一句话。”于氏推开了拦着自己的下人，快步走到了云舒的车边，脸色难看地对云舒问道，“太子到底是谁生养的？是不是沈家二小姐？！”她把这种涉及到太子出身的事竟然问得这么直接，云舒都觉得她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了。不过云舒没有时间和于氏操心太子的问题，她还赶着时间去孝顺老太太，因此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于氏，突然问道，“你不觉得自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夫人怎么能怎么说！”于氏惊怒不已。

　　她想不到云舒竟然会说出这么粗俗的话。

　　到底是奴婢出身，又跟着那些北疆女人混，所以为人更粗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