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一听,知道是儿子授意,点头答应了,“那也好,把你三妹妹叫来,你们两个一起给我帮忙。都一年大一年,也该学一学管家。”
说完,陈氏让人去把杨默娘叫了过来,杨淑娘不用人叫,每天都来报到。陈氏留三个孙女一起吃早饭。
吃过了饭,陈氏把家里采买的人都招了来,一样样问各样年货买的怎么样了,什么价钱,在哪里买的,让她们都说个一清二楚。
众人见两位小娘子都在,知道老太太这是要教导孙女,都把看家本事拿了出来,仔细回话。
宝娘拿了纸笔,静静地坐在一边,把下人们的回话挑大概记了下来,中间还插话问了许多问题。比如这家店铺在什么地方,里面都卖些什么,价格在京城算什么档次。
她问的非常仔细,许多人一边回答一边额头冒冷汗,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都问到她们根里面去了。杨家虽然管家严,也不是清清白白,特别是采买这一块,陈氏和杨太傅都知道,水至清则无鱼。
宝娘问过了价格,就用笔记下来,还问这价格持续多久了,是涨了还是跌了。婆子们也不敢撒谎,若说错了,二娘子打发人去一问,好嘛,和你说的不一样,就等着吃挂落吧。
问过了采买的事情后,陈氏把下人们都打发走了,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孙女,“宝娘这样做的对,你们头一回过问家事,就是仔细些,让她们知道,主子虽然不管那么细,但心里都有谱,谁也别想糊弄人。默娘,多跟你姐姐学一学。”
杨默娘急忙点头,“阿奶放心,我会跟二姐姐多学的。”
宝娘笑着谦虚,“我就是怕自己记性不好,问过了就忘了,才写下来,没想到倒吓着她们了。”
陈氏笑了,“不管你记住记不住,让她们心里有个怕处,总是没错的。”
随后,陈氏又开始跟孙女们讲各家送年礼的事情。杨家亲戚不多,姑太太跟着姑老爷在外地做官,每年会打发人送来许多外地的东西,陈氏也会打发人给女儿送一些京城里的东西过去。
给女儿的年礼已经送走了,陈氏把单子给两个孙女看,“这是给你们姑妈的东西,你们看一看,等明年就交给你们两个去办。”
宝娘见上头只写了物件的名称,数量却没有,又一一问过了,然后手抄了两份,给杨默娘一份。
除了姑太太,再就是京中各家同僚家中。杨太傅身居高位,低等官员家里他自然不用送礼,但六部尚书和侍郎家里、以及御史台、京兆衙门、大理寺等各个衙门里的品级较高的官员家中,都要互相送礼,这这是基本的人情往来。
一般来说,低等官员先送,高等官员再回礼,前者厚一些,后者薄一些。但杨太傅不一样,人家送他多少礼,他回多少礼,不占人家便宜。
每年到了年根,光送礼这一项,开销就不小。若是贫寒人家,送来的礼品相互转着送,张家送给李家,李家再送给王家,这也是常理。但杨家如今是体面人家,不能干那样的事儿,都得现买。
陈氏给两个孙女仔细讲了家里的大致人情往来,然后就不再多说,“这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管家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今儿就说这么多吧,你们回去再捋一捋,明儿再来,跟我一起分东西。”
陈氏年级大了,说了这半天也有些累了,宝娘和杨默娘一起,给陈氏倒茶,又给她捶腿揉肩,杨淑娘在一边叽叽喳喳说话。
有三个孙女相陪,陈氏瞬间高兴了许多。
别人家都是儿媳妇孙媳妇管家,她儿媳妇是个聋子,吃会吃白饭,孙子又小,还不到娶媳妇的年级,她一把老骨头了还管着家,经常累的饭都不想吃。
如果两个孙女大了,也确实能派上用场了。陈氏决定以后把家里的事情分一分,让两个孙女多担一些责任,早些历练好了,以后去了婆家省的人家说嘴,什么杨太傅娶个聋子,就是个摆设,女儿们教的一塌糊涂。
陈氏眯着眼睛享受了孙女们的服侍,笑着对她们说,“好了,都回去吧。”
宝娘又与陈氏商议,“阿奶,昨儿晚上阿爹给了我一匣子上好的珍珠。我预备给妹妹们分一分,阿奶看,要不要用这个给妹妹们打两件首饰?”
陈氏睁开了眼,“那你让人去拿来,我们一起看看。”
宝娘让喜鹊亲自去把珍珠取了来,当着陈氏的面打开了匣子。
陈氏伸头一看,顿时眯起了眼睛,她又伸手摸了摸,“这珍珠品相真好,颜色这样鲜艳,也就你们小娘子能戴一戴了。”
“正好过年了,给你们一人打两件朱钗,淑娘小,打珠花。”
姐妹三个都凑在一起,商议用什么样的花式,珍珠颜色怎么搭配。这样啰里啰嗦,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陈氏干脆又留三个孙女一起吃晌午饭。
等吃过了饭,宝娘回了栖月阁。珍珠留在了陈氏那里,她懒得再过问了。
回去之后,她偷偷拿出赵传炜给的那一小匣子珍珠。
她把珍珠放在手里玩耍,想了想,叫来了喜鹊。
喜鹊小声问,“二娘子,有什么吩咐?”
宝娘看了看外面,没有人,问她,“你大哥靠得住吗?”
喜鹊想了想,“除了我阿爹和老爷,别人都支使不动他。”
宝娘从匣子里挑了一些珍珠,搭配好颜色,交给喜鹊,“让你大哥去我们常去的那家银楼,把这珍珠都打上孔。”
喜鹊接过了珍珠,“二娘子放心,定会办得妥当。”
宝娘笑了,“你自己开箱子拿些银子给他,多给一些,除了工钱,剩下的赏给你们做跑腿费。”
喜鹊顿时笑了,“多谢二娘子。”这些日子以来,喜鹊得的赏钱比以前多多了。
她带着东西和钱,悄悄去找小莫管事。
小莫管事已经不是管事了,就是个马夫,二娘子不出门,他也没事干,正在前院和人闲磕牙。
忽然有人来喊他,“莫大哥,喜鹊姐姐在叫你呢。”
莫大管事一共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小莫管事最大,已经娶妻生子,老二是个小娘子,已经嫁人,杨玉昆身边的那个小厮是老三,喜鹊是老四。
小莫管事听见小妹喊他,连忙跑到了二门口,喜鹊年纪相当,正好给宝娘做了贴身丫头,在府里很有体面。
小莫管事跑过来,开玩笑问,“喜鹊姐姐,叫我有什么吩咐?”如今府里小厮和丫头们,见到喜鹊都叫一声姐姐,小莫管事是个马夫,按规矩也该喊一声姐姐。
喜鹊嗔怪他,“大哥别贫嘴,我找你有事。”
小莫管事收敛了笑容,“妹妹有什么事?”
喜鹊看了看四周,众人知道他们兄妹要说话,都离得远远的。喜鹊把小莫管事拉到屏门里面,从袖子里掏出个特大的荷包,递给小莫管事,“这里头有许多珍珠,数量和颜色都写在纸上,你去我们常去的那家银楼,让人在珍珠中间穿上孔,钱我也放在里头了,用了多少回来和我说,不许瞒报谎报。”
小莫管事接下荷包,“妹妹放心,定然办妥了。”小莫管事如今被发配,就指望伺候好了二娘子再官复原职,如今二娘子第一次打发他干私活,忙不迭就接下了。
喜鹊一再叮嘱他,“悄悄的去,莫要惊动任何人,阿爹阿娘那里也不要说。”
小莫管事点头,“我晓得了,二娘子的事情,谁来问我都不会说的。”
喜鹊点头,“这才对,大哥去吧,我回去服侍二娘子了。可要仔细,这珍珠是南边上等珍珠,丢了一颗,你十年的月钱都不够赔的。”
小莫管事吓得直咂舌,“妹妹放心,干活的时候我盯着他们,保证一颗都不会少。”
喜鹊这才放心地回了后院。
赵家那边,赵传炜得了宝娘的礼物,当【公/众/号:xnttaa】作宝贝一样捧回了家。
那荷包就一直戴回了家,再也没摘下来过。
王氏眼尖,一眼就发现了小叔子身上那个不同寻常的荷包。婆母把小叔子托付给她,小叔子身上穿得衣裳都经过了她的手,忽然多了个她不认识的荷包,且看那针脚、料子和下面配的玉,都不是凡品,王氏心里起疑,也没多问。
等夜里世子爷回来了,王氏多说了一句。
世子爷眯起了眼睛,吩咐王氏,“这事儿你莫管,他自己心里有谱。”
王氏有些担心,“官人,我就怕三叔在外头遇到什么不好的人。”
世子爷安慰她,“不会的,咱们家的孩子,从来不会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
王氏笑了,“那就是我白操心了。”
世子爷拉着她的手,“怎么是白操心,这一大家子,整日需要你操劳。要过年了,你给自己打两件首饰,多做两身新衣裳,别光顾着燕娘和婉娘。”
王氏眼底笑意更深了,“官人整日忙于朝政,还记得这些小事情。”
世子爷坐到了床边,“这也不是小事情,读书做官为了什么呢,一是想给百姓做好事,二是想让家里人过的好一些。若做官做到的最后忘了自己的初心,那还不如不做算了。”
两口子在房里絮絮叨叨说着家里的事情,王氏自此不再过问荷包的事情。
那些画像,赵传炜先独自躲在书房,一张张仔细观看。他自己的都放到了一边,只看宝娘的画像。
吃饭、梳妆、读书写字,一颦一笑在他眼里都觉得异常可爱。等看到最后一张,他发现了上面的两句诗,读了一遍,顿时感觉心里甜蜜蜜的。又想到今日一壶春的相会,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顿时又感觉浑身燥热起来。
想到自己对宝娘的唐突,他又暗骂自己不守规矩。可他自己也控制不住,当时就想那样做了。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明年,一定要在科举上有所斩获。
他一个人躲在书房一边看一边傻笑,天黑透了才停了下来。
他挑了一张湖边赏雪的画像,折叠了起来,藏在荷包里,贴身戴着,其余画像都藏在小匣子里,一起放进柜子里,勒令书君不许翻看。
书君点头如捣蒜,“公子放心,不光我不看,我也不让别人看。”
至于那本手抄书,赵传炜带去了学堂里。他仔细从头看到尾,里面确实有一些读到的见解。上面两种字体,虽然字迹差不多,不仔细看以为是一个人写的。再一看,发现一种老辣一些,一种清秀一些,赵传炜明白了,后面一种是宝娘自己加上去的。
他再仔细一读,发现宝娘有些见解比年少时的杨太傅还独到,心里又忍不住高兴,他的小娘子,竟然这样有才华。
过了几日,小莫管事找机会把珍珠给了喜鹊,并仔细报账,花了多少钱,还剩多少钱,一一说的清清楚楚。他自己其实还贴了车马钱和别的小花销,但为了表功,他只略微提了提,并未从里面扣。
喜鹊心里明白,她先看了看珍珠,那孔打的极好,边缘光滑,并未造成珍珠损伤。她点点头,从剩下的钱里头拿了一些给他,“辛苦大哥了,这些你拿去打壶酒喝。这回差事办得好,但二娘子心里有数,大哥别到处嚷嚷。”
小莫管事心里渐渐有了普,知道这是二娘子的私事,他更不能多说了,接下了银子后,连连点头,保证自己连阿爹都不说。
喜鹊很满意,抱着珍珠回了栖月阁。
主仆两个把别人都撵走了,在房里把荷包拆了,找了个盘子,把珍珠都倒在里头。
宝娘一个个查看,竟然没有一个损伤,要知道打孔可不容易,一个不小心,珍珠都会碎了。
宝娘高兴地问喜鹊,“这是谁家的手艺,真不错,你大哥用心了,有没有给他打赏?”
喜鹊笑着回答,“就是我们常去的那家,钱都给了,他自己原还贴了些小钱,我都补给他了。”
宝娘点头,“你做的对,岂能让他贴钱给我办事。你找些绳子来,我想串两个手串。”
喜鹊去找了些韧性好的绳子,这绳子里头加了鹿筋,略微有一些弹性,串手串正好。
主仆两个一起动手,穿了两条手串,一条彩色的,各种珍珠串在一起,一条纯色的,全是粉色珍珠。
宝娘花一样的年纪,戴彩色的流光四溢,戴粉色的娇俏可人。她两只手一边戴一条,袖子一盖,谁也看不见。
若是不小心被人看见,就说是杨太傅给的珍珠做的。
宝娘用心上人给的珍珠偷偷做了两条手串,像小孩子偷到糖吃一样,高兴极了。
过了两天,陈氏让人做的东西也送来了。
宝娘和杨默娘大一些,一人打了根珠钗,杨淑娘是两朵珠花。除了这,姐妹三个一人一条项链,一根手串。
宝娘拿到了陈氏给的手串,让人拿去送给了嘉和,她自己仍旧戴赵传炜给的珍珠。
嘉和收到了礼物,回了一根玉钗。
朱翌轩看到宝娘给妹妹送礼物,又去缠磨南平郡王给自己求婚。
南平郡王被儿子缠的不行,只好敷衍他,“等过年的时候我问问杨太傅,总要问过人家父母,若是两家都同意,你皇伯父才能赐婚。”
朱翌轩高兴地好悬没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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