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娘娘是皇上的解忧散,一见就能好。
戴庸连忙快步跟上去——方才皇上还怕自己站在一旁会被宁妃娘娘发现,让自己远远躲着呢!
宁姝和荀翊二人进了正殿,宁姝一看桌上还摆了个木盒子,问道:“这也是皇上送的?”
桐枝再旁回道:“是太后娘娘午后遣人送来的,说是近日得了一双瓶子,想到娘娘您速来喜欢瓷器,便赏了来。当时娘娘不在,袁嬷嬷便放下了,说是娘娘回来定要仔细看看,是太后娘娘的一番心意。”
宁姝又看那木盒,盒子倒是颇大,里面定然不是个小器件。
她走到木盒旁,还没掀开,就听见里面两个少年声音吵架似的。
一个声音清脆些,说道:“这人也当真是麻烦,就算送东西还要寻个由头,直接说就是送你的不就成了?”
另一个声音尖锐些,说道:“那怎么能直说呢?当然要含蓄一些才好。以景言志,借物抒情,这不就是咱们的意义吗?不然你以为咱们两个当真是插花的瓶子?”
清脆:“东西就是拿来用的。”
尖锐:“哦,那你自己脑袋上插花吧,花粉花叶落一脑袋,还时不时有几只虫子飞过来,水换的不勤肚子里都是臭的。”
清脆:“不然你以为咱们是干什么的?”一个气不过,问道。
尖锐:“当然是替太后娘娘说话了的。”另一个说道:“宁妃到时候看一眼咱们身上的图案,就都明白了。”
清脆:“那万一她看不懂呢?”
尖锐:“不能。”另一个声音说道。
“你就这么确定?万一她是个斗彩、五彩,甚至连后挂彩都分不清的人呢?”清脆的声音又问。
尖锐声音答道:“都说了宁妃娘娘喜欢瓷器,那定然是有研究的。再说了,斗彩、五彩、粉彩分不清不是很正常吗?咱们清代前期不也是都叫五彩,还是后来才分开了的,就算不知道也是正常。”
宁姝将手搭在盛放瓷器的盒子上,里面顿时安静了。
过了稍许,尖锐声音说道:“怎么还不开盒子?我还有点紧张呢。”
“你紧张什么?”清脆声音问道。
尖锐声音还有些逗,念道:“宁妃喜欢瓷器,那她过眼的瓷器定然不少,万一不喜欢咱们两个怎么办?那还不如往我头上插花呢,当物件的,定然还是要被使用心里才安稳。”
“放心吧,咱们俩个寓意这么好,怎么可能不喜欢。到时候见了咱们两个,恨不得将咱们恭在香台上天天拜上一拜。”此刻反倒是清脆声音来安慰他了。
荀翊看着宁姝动作停顿,也好奇她为何不将木盒打开,但他知道,里面放着的瓷器定然又说了些什么有趣的事儿。
“为何不打开看看?”荀翊问道。
宁姝有个小小的猜测,其实当日博物馆里有两个瓷瓶是一对儿的,上面的图案意头挺好的,这木盒里万一是这两个呢?
拿出来有点小尴尬。
既然荀翊都问了,宁姝只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打开木盒,果然如同她所料,是博物馆那对清康熙年间的五彩仕女婴戏纹瓶。
瓶子是白底儿的,上面有怪石屋檐祥云松柏,但最为打眼的还是人像,上面绘有四妃十六子,算是瓷器上非常常见的题材了。
意思为何?
就是希望大家多娶老婆多生孩子。
毕竟康熙时期拿下江山后总是希望社会安定人口增长的。
太后娘娘将这对瓷瓶送给宁姝,其意不言自明,就是让宁姝赶快给自己生个皇孙。
“你看。”左边的瓷瓶声音清脆,说道:“她被我们两个震慑住了,你看她的表情,应该是惊叹!”
宁姝:不是,是惊讶。众里寻你们两个,今日还在想怎么能和乔昼说清楚画你们俩,结果你们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右边的瓷瓶声音尖锐,说道:“我看不是惊叹,而是害怕。”
声音清脆的瓷瓶问道:“为什么要害怕两个瓷瓶?”
另一个瓷瓶答道:“你没听博物馆的会计叹气抱怨吗?家里催完她结婚之后又催她生孩子,催完生一胎之后又开始催二胎。所以应该是女人天生就对生育有恐惧之心。”
尖锐问道:“那也应该是畏惧啊。”
荀翊见宁姝不说话,凑了过来,嘴上说着:“是什么?让朕也瞧瞧。”
当他看见那两个瓷瓶的时候稍愣了下,过了片刻才开着玩笑说道:“看来母后十分挂怀我们两个。只是这瓶子有些不合适,四妃十六子,我倒不需要那么多,明日让他们将上面的女子涂了去,就留下一个再拿来给姝姝。”
荀翊这么一开玩笑,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便有些消散了。
两个瓷瓶异口同声地喊道:“不行!不能再烧了!再烧我们就成后挂彩了!”
“那也不是后挂彩,后挂彩是之后补颜色,咱们两个就要成后抹彩了!”
宁姝连忙说道:“太后娘娘有心,臣妾很喜欢这两个瓶子。”
荀翊:“当真?”
宁姝连忙点头,她也怕荀翊君无戏言,这就要将两个五彩仕女婴戏纹瓶送去“回炉重造”了。
荀翊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宁姝说道:“那既然如此,总不好让母后失望,姝姝觉得呢?”
宁姝:我觉得什么?我觉得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想开车!
第126章
宁姝还是挣扎了一下的,“皇上,还未用晚膳呢。”
荀翊点了下头,一脸严肃说道:“确实,姝姝在外辛劳一日。”
宁姝想着:那我还是没有你辛劳,毕竟今日皇上是抄过旁人府的,再加上元青所透露出来的那些前朝事情,皇上定然也是殚精竭虑。
谁知道她尚未想完,荀翊又说道:“何况饿着肚子总是没气力,安排晚膳吧。”
宁姝目光在殿内兜了一圈:我现在怀疑皇上背后有高人指点,又或者是我耳朵太不纯洁了?
荀翊看着宁姝的神情变化。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可以长到沧海桑田,却也可以短如昙花一现。
当用尽心思得到自己心里那人的喜欢之后,可又常常觉得不够。
这道理,大抵如同官吏对权势的渴望,亦或者是商人对于财帛的追求,总是觉得不够,不够,想要再多一些。
想要让她切切实实的爱上自己。
又或者是她已经爱了,只是自己仍是觉得不够。
是贪心吗?
荀翊又想到曾经噩梦一般的过往,想到先皇和先皇后的种种,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爱吗?是要抛下一切取悦对方才能得到的吗?
“皇上?”宁姝见荀翊眉间微微蹙起,似是想到了什么并不开怀的事,她轻轻唤道:“皇上。”
听见这柔柔糯糯的一声,荀翊猛然回过神来:“朕走神了。”
宁姝也不知道他走神想到了什么。明明前一秒还在试图开车,后一秒就皱起了眉头,是因为今日良府的事情吗?
也是,被臣子欺瞒,甚至妄图造反实在不是一件可以得过且过的事。
宁姝夹起一块鱼腩送到荀翊唇边:“今日鱼肉好吃。皇上也忙碌了一日。”
荀翊笑笑,将那筷子上的鱼肉含进嘴中,慢条斯理的咀嚼起来。
戴庸在旁看了许久,谁能想到以往并不喜欢旁人靠近的皇上如今竟然连递上来的鱼肉都毫无疑虑地吃了,哦不对,那不是旁人,是宁妃。
戴庸信得过皇上的眼光,但仍是有些担忧。
今日良家那些人破口诬蔑大骂里就提到了宁妃,说她是祸国妖妃,皇上定然是受她诱惑蒙了心,看不见南部藻灾受苦受难的百姓!
造反并非一日之功,更何况能与外戚攀附牵扯的岂能是良善忠心之辈?
他们这般说不过是为了气荀翊,求个干脆死法,而不是在宫中幽暗潮湿的角落受着折磨摧残的酷刑,夜里奄奄一息的时候还要被老鼠啃噬脚指。
不怕造反、不怕百姓苦困、不怕死,但却怕折磨,实在也是令人费解,好似死就能一了百了,成了盖世英雄似的。
不过是困顿池塘小鱼,以为自己所在汪洋大海,翻腾着想要称王称霸罢了。
但他们说中了戴庸也想不明白的一点——宁妃这位分升的确实有些快了。
若是皇上中意非她不可,其实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待得万事平静的时候再给宁妃个名目,亦或者生了皇嗣之后再升,那还不是一样?
毕竟宁妃已经进了宫,那就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嘛。反倒是皇上,平日谨慎,偏生在这事儿上不管不顾的,落了他人口舌。
戴庸于这一刻也想到了先皇,毕竟外面总是说天家出情种。
戴庸又偷偷的看了荀翊一眼——不能,皇上向来心里有数。再说了!劳逸结合!只管朝政不生孩子不是好皇上!
他给自己稳了心神,又暗中骂自己险些被那刁臣恶民的污言秽语离间,和介凉走这条道的一开始就明白,眼前的这人是他们要服侍一辈子尽忠一辈子的。
只有皇上能为自己为介凉报仇。
生之恩、养之恩、救之恩,人不能忘本。
荀翊吃了宁姝递来的鱼肉,回过神来,打算给宁姝去些鱼刺,表现一下。谁知道他一伸筷子,发现鱼里面的骨头刺早已经去干净了,这才蓦然想起宫里向来都是将鱼刺剔掉的,此刻倒无他用武之地了。
宁姝见他筷子悬在空中,仍以为他是因今日之事心情不好,这便有心逗他开心,说道:“皇上,臣妾听见您筷子下面的瓷盘在说什么了。”
“哦?”荀翊装作不知道她是真听见了的模样,问道:“它们说什么?”
宁姝:“盛鱼的这个瓷盘说今日是他第一次看见皇上,很激动,但是却有些难过。”
荀翊问道:“为何?”
宁姝学着瓷盘委屈的声调说道:“因为皇上好像不太喜欢他盛着的这盘鱼。”
宁姝在说这些的时候,那瓷盘惊得都说不出话了,对着一旁的瓷碗颤颤巍巍的说着:“她她她,她能听见我说话!”
瓷碗叹了口气:“就是瞎蒙的,听说这宁妃蹿升的快,那没点手段怎么能?这就是会哄皇上。”
瓷盘:“可是她和我说的分毫不差!”
瓷碗:“那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瓷盘思忖片刻,说道:“听闻皇上最喜欢宁妃,有什么烦心事儿都不如宁妃亲一下来的哄人。”
说罢,他还解释道:“毕竟是在用膳,唇上不干净,她要是能亲就有鬼了!”
这瓷盘话音方落,就看见宁姝拿着帕子沾了沾唇,转头凑到荀翊面前,冲他招了招手:“皇上,有句悄悄话。”
“嗯?”荀翊侧过头去,宁姝快速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抿着嘴说道:“皇上再不用晚膳,晚上可就没力气了。”
说罢,她脸上腾红了一片:为了哄皇上,自己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