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柔再次拿出自己的杀手锏。
“秦王殿下不要打趣民女”,她一噘嘴,竟然脸还有点红,欲言又止,“民女脚伤了,可否劳烦秦王殿下……”
荀歧州甚少回京,但凡他多回来两次,亦或是宁柔更上点心,便会知道荀歧州嘴毒到每每叫阵之时都能气死两个敌军,更何况是她这样的小姑娘。
他是石头,神仙水点在上面没用。
荀歧州叹了口气:“相见即是有缘,你若是伤了脚,苏渊日后定然要愈加照顾你,他仍要为君为国,若将精力多分在你身上定然徒增劳累,本王也于心不忍。这样……”
宁柔听到他语气放软,不由得有些期待。
“本王知道京城有家开了多年的跌打馆子,药效不错,若是遇上苏渊便告知他一声。”荀歧州说道:“你年纪这般小,跌一下就骨头断的,想必是先天残疾,一会儿让你娘给你炖点大骨头汤喝了吧。”
说罢,荀歧州从宁柔一旁绕了过去。还蹦跶了一下,生怕别人会突然绊他似的。
他走出去没两步,转头叫宁姝:“走啊,你又抱不动她。”
宁姝已经被他的言行举止搞的惊呆了,宁柔在后面低喊求救:“秦王殿下,地上这般凉,可否请殿下将我送到房里去,亦或是找个软塌都可。民女好冷~~”荀歧州冷声说道:“你算哪根葱?配让本王抱吗?”
说罢,他又问宁姝:“哎,刚才本王好像没有自我介绍吧,她怎么知道我是秦王的?”
宁姝:你发现了不得了的盲区!
荀歧州思索半天,自言自语道:“一定是本王的英姿在外传闻颇广,稍稍留神便能认出来。”
宁姝:“是,秦王殿下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气死人不偿命天神。
荀歧州转头看她,笑道:“不必如此夸赞本王,本王年纪比你大些,经验也足些,对待这些事情早已习以为常。保持平常心,戒骄戒躁。”
宁姝:目瞪口呆.jpg两人又走了段路,荀歧州这才说道:“其实今日就算你爹不请我来,我也会来宁府寻你。”他声音低沉,有种在风霜中磨砺过的沙哑,“太后娘娘似乎有意要撮合我们两个,你明白吗?赐婚。”
宁姝尴尬笑笑:“民女并不知太后娘娘有这般意思。”
荀歧州深吸一口气,转身正对宁姝:“宁姝,自打那日你为了维护本王名誉,舍身买了那青瓷虎子,在本王面前便无需自称民女,本王最欣赏的就是你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宁姝:不不不,那倒不是。
荀歧州表情严肃,认真说道:“本王活到这把年纪,饶是经验颇多,也未曾想过有这么一日,竟有一名女子替本王挡下了蠢名。想必这就是话本里的侠士风范,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宁姝:你才蠢!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花一百五十两吗?!啊,不对,他把银子还给自己了。秦王殿下是好人!
荀歧州又道:“本王孤身一人这些年,方才经你爹提醒,竟也觉得若是身旁有个这般仗义执言的,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院子一角有个黑花瓷水器,扯着嗓子大叫道:“注意注意!各院瓷器注意!这里有人似乎要表白了!秦王要对宁姝表白了!重复一遍!秦王要对宁姝求娶了!宁柔趴在地上还没起来呢,好像真的摔到了!”
隔壁院子里传来一声中年妇女的呐喊:“不要说宁柔!谁管她?快多听点秦王和宁姝的细节!”
黑花瓷水器:“收到!”
宁姝嘴角抽搐了两下。
荀歧州耐心说道:“你别怕。之前你不了解本王,但本王绝对不是苏渊那种见异思迁加眼瞎的男人,对待家人定然全心全意,也保证日后只有你一个。若是谁敢欺负你,你便说一声,本王自会帮你出气。”
荀歧州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宁姝,太后娘娘那儿本王自会说明,你只要装作不知情便是。本王想要收你当兄弟,但奈何你是个女子,便收为义妹,你觉得如何?”
宁姝:哈?虽然但是,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
为了确认自己耳朵没出问题,宁姝确认了一遍:“兄弟?”
荀歧州点了点头:“没错,本王仔细想过,做夫妻怎么比的上做兄弟长久?一来本王对成亲兴致寥寥;二来本王沙场征战,万一哪日殉国了,也省的连累个姑娘年纪轻轻成了寡妇;三来家中无牵无挂,也省的其他人乱打主意以此要挟。怎么样?当我的义妹那可是天大的荣光。虽然我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死了,但你放心,我每年都记得给他们烧纸钱,从不让他们难过。”
宁姝:???最后这句话是怎么回事儿?
荀歧州看向宁姝,眉峰低压:“你觉得如何?”
宁姝微笑:“觉得……挺好,是民女高攀了。”
荀歧州十分豪爽:“知道就行,但本王并不在意。”
第37章
宁培远根本没想到荀歧州会在自家吃年初一的晚饭,自然也没做什么准备,待到快用饭的时候,他眼巴巴的看着荀歧州坐的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要走的模样。
直到下人们拾掇好桌子来请吃饭,荀歧州也站起来跟着过去了,动作相当自然娴熟。
宁府人口少,过年便是聚在一桌吃饭,也省得男女分桌了。荀歧州略略一点——少了一个座儿,当即便有些不高兴。
“宁府这是连顿饭都不愿给本王准备?”他低沉着声音问道。
宁培远连忙说道:“岂敢岂敢,秦王殿下愿在寒舍用饭,那是赏了下官天大的颜面。”
荀歧州略略一扫屋内站着的人,心里了然:“宁姝呢?”
加上他屋里一共六个人,桌上六个席位,少了哪个不言自明。
宁培远平日里少管这些琐事,以为宁赵氏都已料理好了,谁知竟然还能出这样的岔子,他看了一眼宁赵氏,颇为不悦。
宁赵氏见了,连忙在一旁解释:“秦王殿下,姝儿话少喜静,向来在自己院内用饭,我们为此还在她院内特地辟了个小厨房呢。”
荀歧州刀眉一挑,沉声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宁培远恭敬回道:“大年初一。”
荀歧州问道:“既然知道是大年初一,为何不与家人共用晚饭?”
他这话问的颇有漏洞,宁柔突然智商上线,一瞬间抓住了这丝漏洞,柔声细语地说道:“秦王殿下,容民女说句公道话。此事并非父亲母亲之过,而是姐姐不愿与我们一起。”
荀歧州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说道:“你不是脚断了吗?”
“……”宁柔硬是撑起一丝笑容,说道:“多谢秦王殿下关心,柔儿没事儿,只是方才扭了一下,让殿下看笑话了。”见荀歧州语气有些缓和,宁柔便继续说道:“正因是大年初一,母亲是怕伤了一家的和气,这才让姐姐在自己小院用饭的。”
话里话外,就是宁姝不懂事儿。
“哈哈”,荀歧州冷笑两声:“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想在此处用饭,便去陪她吧。”
宁培远乍听惊了,去个未出阁的姑娘院子里用饭,这传出去多不合规矩。
但是!秦王这显然就是看上宁姝了,方才那话是心疼她独自过年呢!
宁培远端起了十分的和气,笑着说:“岂能这般,下官这就让人将姝儿请来,一家人一起吃个大年饭。”
荀歧州眉头蹙起:“谁和你是家人?大胆,竟敢和本王攀亲!”
毕竟是战场上生死历练出来的人,这么一声险些将宁培远吓得跪下去。
回过神来,宁培远深吸一口气,默念: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日后秦王叫爸爸。
他强撑着找了人送秦王去宁姝的小院,待到秦王走了,这才往椅子上一摊,揉起脑门。
宁赵氏在一旁也吓得冷汗涔涔,回过神来问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儿?”
宁老夫人毕竟见识的多些,倒没像自己媳妇儿一样失色,老神在在说道:“秦王殿下这是在给姝儿出气呢。你们日后需得对姝儿好些,再过不久,姝儿不准便是秦王妃了。之前与晋国公府的婚约变数也是这孩子命好,否极泰来呢。”
宁柔听了这话,咬紧下唇,晋国公府虽好,但和秦王比起来算什么?怎得宁姝就这般命好?先是生母留了个旁人都眼红的婚约,没了之后还能再火速攀上秦王殿下。凭什么?!
宁培远思忖片刻,对宁赵氏说道:“一会儿你让厨房去给宁姝送几道好菜,就这个鸡和这个鱼,每样再来点,省的秦王觉得咱们难为她。”
宁赵氏连忙应道:“是,老爷。”
她交代过后,想了想,又问宁柔:“方才听你说话,好似之前与秦王殿下见过?”
宁柔哪里敢让旁人知道自己存了那般想法,便将过程简化了一番:“方才我在院里跌了一跤,恰好遇上秦王殿下和姐姐。”
谁知道宁辙这时候突然跳起来说道:“我知道!我看见姐姐趴在假山后面等着秦王殿下来,然后自己扑出去了,她还让秦王殿下抱她呢!”
宁辙这话说出来,屋里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宁柔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没有,我是在与珍珠玩儿呢,谁知道脚下一滑摔了。”珍珠便是她的丫鬟之一。
宁辙“哼”了一声:“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儿?”
宁柔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哽咽道:“摔了一跤,脚上现今还疼,弟弟竟然还这么说我。宁姝方才也是仗着秦王在侧对我出言相辱,我……我究竟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儿,受如此报应。”
宁赵氏哪里不知道自己女儿的那点小心思,但这时候宁培远和宁老太太都在边上,她也只好和稀泥:“辙儿,你胡乱说些什么?怕是往日听话本子听多了,日后不准再听这些了。”
宁辙听了突然放声大哭:“我方才都听见了!之前祖母给我的那个金坠子去了哪儿!原来是姐姐给我扔了!”
宁老夫人来了火:“宁柔!”
屋子里一片鬼哭狼嚎,宁培远“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吵吵吵就知道吵,我看你们是非要把我活活气死!闭嘴!都吃饭!不然就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瞬间安静。
宁老夫人看向宁赵氏,慢悠悠地说道:“之前便与你说过,空闲的时候少和外面的人闲扯,你那娘家没事儿也少回去些,不知你都学些什么东西?把柔儿带成这幅样子。之前晋国公府的事儿我便没说你,如今反而得寸进尺。看看我带大的姝儿,再看看你带大的柔儿,反省反省,休得再祸害辙儿。”
宁老太太以往不管,如今宁姝要嫁的好了,功劳便都是她的。
宁赵氏咬牙切齿,但仍是得说:“是,娘说的有道理。”
那头鸡飞狗跳,宁姝的小院里也不得安静,小八正津津有味的和大家分享厨房带来的八卦:“宁柔当时那个着急啊,恨不得直接扑到秦王身上。”
“嗯。这世间就是有这样的女人,但凡是她能看见的一切男人,都得是她的裙下之臣。”秘葵睡了一日,如今声音还有些懒洋洋的:“但问题是,这个也得看基础配置,不是人人都能当祸水的。”
“是哒!”主人算是半个祸水的汝奉表示赞同。
此时大家还算心态平和,毕竟宁柔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早就习惯了。可谁知小八接着就把荀歧州要认宁姝当义妹的事儿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番,当她说道“本王想要收你当兄弟”的时候,多宝阁上发出一阵“丧心病狂”的笑声。
小白:“不愧是秦王!不愧是一百五十两要买虎子的男人!”
青瓷虎子:“往事不要再提!至少如今我安全了,我不用日后跟着姝姝去他那儿了。”
秘葵痛心疾首:“唉,姝姝你来说说,你是怎么把秦王这么好的一个成婚对象发展成兄弟的?”
青叔则在旁说道:“你们不要小看这秦王。他虽然行事有些狂放,但既然能在漠北戍守多年,手握重兵,却又将自己从权力角逐当中抽离出来,便不是普通人。更何况一心为国者,原本就值得尊重。他若是能认姝姝让义妹,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绝非一时兴起。但不管怎样,姝姝有了这个身份,日后也会方便许多。”
“那要如何才能看出秦王有自己的考量呢?”小八问道。
秦叔:“倘若有心,此刻定然在前面敲打宁培远,让姝姝往后不再受欺负。”
小八:“秦王殿下真是个好人。”
“姝姝”,汝奉小声问道:“那姝姝有问昨晚那戴面具的男子是谁吗?”
宁姝“啊”了一声:“忘记了。”
她原本是问了的,却被宁柔打断,后来更是被认作义妹冲击到,哪里还想的起来这个。
院内响起脚步声,显然是有人来了。管家急急忙忙的敲了敲门,说道:“小姐,秦王殿下来了。”
宁姝站起身走到院中,荀歧州正负手站在那雪人前面,听见宁姝出来,说道:“既然日后是一家人,今日便先吃个团圆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