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了!”谢子安笑道:“你要知道,你这岳父半年前的字也就跟他爹李高地似的,差不了多少!”
“啊?”
谢尚为谢子安的话着实很唬了一跳,然后转即庆幸道:“幸好幸好,我这岳父的字半年里有了长进,不然,我这婚书真是没法看了!”
目光在李高地和李满囤父子签名间转了一刻,谢子安转和云氏道:“雅儿,金秋乡试,我要下场。现尚儿婚事已定,后面两个月我得好好温书。往后这家里的事,还得你多费些心!”
既然连李满囤那个大老粗都知道“有余力则学文”,谢子安心想:那他也该用些功了!
午饭后谢子安带了谢尚拿了婚书来见谢老太爷。
谢老太爷戴着老花镜儿把婚书和嫁妆单子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和谢子安笑道:“尚哥儿这个岳家,你挑得不错,是个正往上走的兴旺之家!”
谢子安矜持笑道:“爷爷,这都是您教得好!”
谢尚眨眨眼睛,撒娇道:“太爷爷,您都是怎么看出来的?您也教教我呗!”
谢老太爷乐道:“行了,你们父子俩个可别再哄我了。我知道你们现在来,是跟我要东西呢!”
“这就看出来了啊,太爷爷?”谢尚兴奋问道:“那东西有吧?”
“我说没有,行吗?”谢老太爷拍了拍手。他身边的管事谢全立刻呈上两个匣子来。
“既然尚哥儿媳妇的嫁妆,”谢老太爷道:“有一万两千还多。那咱们尚哥儿成亲后,手里没钱可不行,没得让新媳妇给看低!”
闻言谢尚想起他私房里的十几两银子,忽然间觉得有些脸红。
“这两个匣子,一个是我给尚儿,另一个是你们老爷给尚儿的。他在赤水县做官不能家来,昨天便让人把东西给捎到了我这里!”
听说他爹把给尚儿的东西是托他爷转交,谢子安心里喜欢,脸上的笑不觉就深了。
“爹也真是,”谢子安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东西直接使子平他们带回来倒也罢了,却偏要送到您这儿,让您给费心!”
“还不是你们老爷心疼尚儿?”谢老太爷笑骂道:“他自己掏了一万两不算,还担心我不掏或者掏少了,所以巴巴的把东西送到我这儿来——他这是给我划翎子,让我照数给银子呢!”
闻言屋里所有人都撑不住全笑了。
第195章 人算不如天算
五福院正院出来行到岔路口,谢尚跟他爹谢子安告辞回自己的院子,谢子安笑道:“这就回去了?”
闻言谢尚一愣,转即欢喜道:“爹,你也有东西给我?”
“我以为你不要了呢?”
“本来没想要,”谢尚笑道:“但您既然问了,那我也就不用辞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
说着话谢子安斜谢福一眼,谢福立捧了一个匣子来。
谢尚躬身接过,随即便放在耳边摇了摇,转便高兴问道:“爹,里面装的是啥?银票吗?”
“别做梦了!”谢子安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你连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例都管不住,还想要银票?”
谢尚……
“行了,回去吧,你再搁这儿晒着也生长不出钱来!”嘲讽完儿子,谢子安挥挥袖子自顾带人走了。
谢尚目送谢子安出院后转身瞧到谢显荣手里的匣子转又复了开心——不怕,他还有他爷和他太爷给的银子呢!
“尚哥儿大喜!奴婢们恭贺尚哥儿白守成约,文定大喜!”
甫一进院,谢尚就看到周旺媳妇领了锦书、灵雨、婉如、嘉卉等丫头给他道喜。
谢尚站定受了礼,然后摆手说了一句“罢了”,便脚不停歇地往书房走去——他得赶紧进屋开了他太爷爷、爷爷给他的匣子,他才有钱赏人!
灵雨看谢尚手里有一个匣子便紧走几步上前来接道:“尚哥儿,匣子您给奴婢拿着吧!”
先文茵被撵出去时,云氏曾遣了身边的大丫头锦书来补文茵的缺。锦书年岁比灵雨大、资历比灵雨老、她娘虽不是云氏的陪房,但她爹却是谢福的弟弟谢又春,灵雨原不敢越过锦书去。但几日来,灵雨眼见锦书遇事并不似文茵一般掐尖要强,处处把着近身服侍谢尚的差事,便就活动了心思,想越过锦书去。
提到匣子,谢尚住了脚,回头说道:“周嬷嬷,我今儿既定了亲,往后这书房就只使显荣他们几个伺候好了。”
礼曰:“男女授受不亲,家庭内外有别”。谢家少爷一般自定亲以后都要设外书房以专心读书,比如谢子安的青云院。
谢尚在明霞院还有院子,且那个院子将用作新房,故而谢尚便打算往后就把他在五福院的这处院子作外书房用。
规矩里,外书房不妇女,只使唤常随和小厮。
府里规矩如此,周旺家的闻声自是立刻答应,而灵雨脸上的笑却是立刻僵了——灵雨虽然早知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会这么快,快得她都来不及替了文茵的缺!
锦书瞧见,不觉心中嗤笑——眼见新少奶奶就要进门,这时候不想着如何和新少奶奶表衷心,却只想亲近少爷,可是寻死?
如此便只显荣、振理几个贴身小厮跟谢尚进了书房。
谢显荣是谢福的儿子,一身服侍人的本事颇得其父真传。当下他领着振理、怀瑾、绎心替了日常丫头们服伺谢尚更衣、通头、擦脸的差事,竟也做得甚妥。
一时又喝了茶,谢尚方才在炕桌前坐定,看今儿刚得的两个匣子——他爹那个匣子就算了,已知没有惊喜!
谢尚首先看老太爷给的匣子——大红漆雕鸳鸯双喜的匣子打开,里面只一张已改到他名下的田庄地契。
谢尚不信邪。他拿起地契,然后便看到空空的大红匣子底。
他太爷爷,谢尚苦恼地想:也知道他奶娘贪他银子的事了?
然后也跟他爹一样觉得他管不好银钱?
啊——,好丢脸呐!
幸好还有他爷给的匣子——打开他爷给的匣子前,谢尚满怀期望:他爷远在赤水县做官,这山高水长的,一准儿不知道他奶娘贪他钱的事儿。
不想大红双喜龙凤呈祥的匣子打开,内里也只一张田庄地契——怎么,谢尚快疯了:连他爷也知道了?
他这回丢人已丢到赤水县去了?
显荣看到谢尚打开老太爷给的两个匣子后精神不振,心中奇怪,便偷眼看了炕桌上的两张地契。
第一张地契:南城外五十里南庄
水田600亩
旱田800田
山地200亩
人口82户人口526
房屋……
牲口……
第二张地契:东城外四十里蒲庄
水田500亩
旱田900田
山地260亩
人口98户人口586
房屋……
牲口……
搁心里把两张地契的田地折算成银两,显荣不觉叹了一口气:这两个田庄虽价值两万两,每年能出产两三千银子的收益,但却救不了眼下的急——夏收刚过,秋租还得等小半年!
眼下正是使钱的时候,这尚哥儿手里没有现银可要咋整?
作为谢福的儿子,显荣自是比旁人要多知道一点内幕!
谢尚失落一刻,方吩咐显荣把地契收了。
显荣看着桌上谢子安给的匣子,小心问道:“尚哥儿,大爷给的匣子也要一起收吗?”
虽然刚大爷当面说了没有银子,显荣想:但以往日大爷对尚哥儿的疼爱,总觉得大爷不会干看着尚哥儿受穷。
谢尚想了想觉得到底是他爹给的一份心意,他一点不看也不好,便打开了他爹给的那个大红漆雕白头翁和牡丹花的“富贵白头”匣子,然后随即就笑开了花——箱子里除了一张田庄地契外,竟有一沓面额不等的银票。
“五十,一百,一百五,……五百,六百,七百……,一千五,两千,三千!”
“哈——,三千两!”
数完银票,谢尚禁不住双手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小爷终于有钱了!
显荣见状也是欢喜。
就说嘛,显荣心道:大爷咋会真看着尚哥儿没米下锅,人前露怯!
“显荣,”拿出两张百两的银票,谢尚吩咐小厮:“赶紧的,让人去银号把这银票对半兑了一两的小银锭和新铜钱回来,对了,再打发人去账房,拿几本账本来。”
“往后啊,我要自己记账!”
谢允青、谢允怡一回到天香院也是先进主院跟长辈报告情况。
听说谢子安给女方下的聘礼里有两个田庄,谢子平等人的脸色当即便有些难看——他们手里都没几个田庄。
比如谢子平手里现也就七个大小不等的田庄——七个钱庄中,第一个是太祖母临终时给的,第二个是祖母临终给的,第三、第四个是结婚时他爹、他爷给的,第五、第六个是他三十岁时他爹、他爷给的。第七个方才是他去赤水县后自己置的。
七个庄子听起来不少,但谢子平却生养了六个儿女——若不是这回跟着他们爹在赤水县做官,通过县里主簿买了两个田庄(其中一个给了谢允青),只怕不等儿女们结完亲,他就要精穷了!
结果谢子安倒好,抬手就送出了两个三四千两的庄子,青庄和梓庄。
青庄和梓庄原是他们太祖母的庄子。先太祖母虽也给了谢子平一个庄子,但却给了谢子安十个——比他三个兄弟加一处的三倍还多!
“真是便宜那个李满囤了!”闻言还没过三十岁,至今才五个庄子的谢子俊抢先不愤道。
谢允青兄弟一听脸色立即变得很奇怪。谢子平瞧见不觉问道:“怎么了?还有其他的事?”
“爹,”谢允青有些佩服地说道:“今儿尚哥儿带去的聘礼,除了吃食外,其他一应东西,连那两个庄子在内,李满囤全给加到他姑娘嫁妆里了!”
虽然生气未来媳妇的嫁妆被压了一头,但谢允青却也敬重李满囤的硬气——这对比他奶娘家那边三天两头,连家里鸡窝因为雨水倒了砸死了一只鸡都要来打秋风的父兄,简直是天上地下!
“什么?又带回来了?”
闻言谢子平等人的脸色更难看了——甭管这嫁妆的钱到底是谁出的,只要这李家姑娘进门确是带了真金白银的万两嫁妆,那她的位置就再难撬动。
只凭他们现手里的钱,可说不到有万两嫁妆的儿媳妇。
居中而坐的吕氏一言不发地听完谢允青讲述谢尚小定礼的经过,心中着实难过:她这一辈子吃亏就吃亏在没个李满囤这样的爹!
当年她娘家的家业,吕氏暗想:细论起来比李满囤还强些。但现实却是她爹为了六百两银子就签了谢家的纳妾文书把她给卖了——一顶青衣小轿两个木箱悄没声地从侧门抬进,不见父母,不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