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李氏、赵氏看男人们修水窖,不免要问,待听说能让种红薯的旱地长油菜大豆便都起了心思——她们的私房可全赖地里的出息,自是巴望着越多越好。
而修水窖虽说要花钱,但这是一劳永逸的事,无论风险还是投入都较开铺做买卖小多了。
几个女人都跟男人讨了图纸来准备修建两个试试,然后想起娘家的父母兄弟,不免又再描一份送给娘家。
似谢允青、谢允芳、谢允怡自定亲后手里就有了庄子,这两年也都经营得不错。现他们跟着爹娘一个院子里住着,听说了水窖后也都愿意尝试。
而谢允青、谢允芳、谢允怡手里有了图纸,姜氏、范氏、尤氏跟着也就有了,连带的她们娘家也都有了。
谢知遇自六月二十八得了老太爷的话后就一直留心天香院的动静。如此再加上谢又春的有意泄漏,于是谢知遇也得了图纸。
谢知遇心思多。他担心只他修水窖招眼,便存心将水搅浑。
谢知先透了消息给他自己的两个兄弟谢知通和谢知进,然后又召了谢又春来问。
谢又春乘机解释道:“我们老爷也不知大爷的这个水窖主意行不行,所以便说先修几个试验看看。若真的有效,明年再告知各房老爷不迟!”
谢知遇便道:“几两银子的事哪至于如此慎重?春管家,你那儿有现成的图纸倒是给我一份来瞧瞧!”
谢又春送来图纸,然后又借口给各房都送了一份——如此谢家人就全都知道水窖了,不久谢家的姻亲也都知道了,再没几天连姻亲的姻亲都知道了。
等八月二十六谢子安离开雉水城回京师的时候,雉水城连带周边的几个县城的地主们都在修或者打算修水窖了……
莫非的密报较谢子安先进京。看到密报里的内容,隆庆帝颇觉高兴。
似今年花钱建了水窖的人家,隆庆帝暗想:秋种必是会种麦子或者油菜,如此明夏若是有了收成,那么不用他说,地方官为了自己的前程就会主动上报水窖的事,到时朝廷再出面推广就容易了。
谢子安这么做倒是省了他许多事。
谢子安身在翰林,心忧天下,可算是个干吏!
丢下密报,隆庆帝心情舒畅,然后便问李顺道:“御膳房的奶油蛋糕做好没有?有的话,赶紧呈上来。对了,今儿的奶茶,”
隆庆帝翻了一回桌上的《御茶录》方道:“朕要桂花口味的!”
参照《中馈录》,隆庆帝让李顺给自己整了一本《御茶录》——御膳是不好乱动,但茶点还是大有作为的!
有了《御茶录》,他再不担心错过节气美茶了!
谢子安回京后又让谢福安排人在京师农庄修水窖——北方比南方缺水,更需要水窖。
谢子安已经打算好了,明年开春,他请同僚来庄子踏青,然后乘机推广水窖。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谢子安想:但凡多收一石粮食,荒年就能多活一人。他的阴德便就能多加一分。
先他进奉的马掌现虽已被朝廷在全国使用,但他至今没得封赏,必还是因为福德不够,时机未到。他得再接再厉,多造福德,如此假以时日,才能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封妻荫子,出将入相——这是上天给他谢家的机遇,他可不能辜负!
红枣身在内宅可不知她公公自干五毛为朝廷推广水窖的事——即便在谢馥儿的婚宴上听人说起水窖,也只以为是是雉水城城小,啥事都传播得快的缘故。
重阳节后,谢尚进小黑屋做他爹临行前给出的乡试卷子,红枣则在看完碧苔送来的《女工·纺织》一篇文后笑道:“不错,碧苔,有了你这篇文我这一本《雉水谢氏中馈录》《衣》卷方才算完整。可以交陆虎刻印去了!”
红枣可不会纺纱、织布、捻羊毛线,且也不打算学,而丫头里也只有碧苔会,所以《衣》里这部分的章节红枣就直接放手给碧苔来写。
同样似裁剪、缝制、刺绣、皮毛等篇章红枣也分给了锦书、芙蓉等陪房女人来写——红枣现虽说也会做刺绣针线,但不精,所以红枣便决定人尽其才,她只挂个总编的名就好!
对此谢尚原有些意见,但红枣道:“大爷,术业有专攻,我确是不及丫头们善针线,而且就是现在全力学,想有所得,能成书也得等十几二十年后。”
“大爷,人生苦短,只争朝夕。咱们又何必放着现成的人才不用,非得自己亲书,而且还不定书不书得出来?”
“比如当年孔圣编《诗经》也都是收朝野诗风,并无一首亲作——大爷,你就当我这一本《衣卷》也是本《诗经》好了!”
谢尚说不过红枣,便拿乔道:“丫头们写文,我可不署名作序!”
结果没想红枣笑道:“不劳大爷,这书既然是我主编,这序就我来写好了!”
谢尚为此很生了两天的气,红枣没法,只得做了董塘给他,才算哄好。
丫头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文字被刻印成书的一天,所以对分到手的篇章无不是斟字酌句,呕心沥血——就是那才学针线的小丫头也会找了锦书告诉自己的心得小窍门,期待能加进书里去。
因丫头们精针线的不少,锦书得集体的力量,文章就写得特别顺利,而碧苔则只能全靠自己。
偏她近几年都没有纺纱织布,为写这篇文,碧苔除了自己重拾纺纱织布外还求教了她娘她嫂子等许多人,以至今日方才成事。
虽然谢尚说了不作序,但红枣还是等谢尚出了小黑屋,然后又养好身子后方才把自己写的序拿给谢尚道:“大爷,我头回给书作序,还得你替我看看可有错漏?”
谢尚见状哼了一声,却没有拒绝。
鸡蛋里挑骨头地给红枣的序改了两处行文,然后又给加了五个典,谢尚过足了人师瘾后方才点头道:“如此,倒也罢了!”
红枣依言改了序后拿给陆虎刻印不提。
第385章 不要掉马(十一月初六)
是夜回到五福院书房谢尚问显荣道:“似你姐都写文出书了,你有什么想法?”
眼见媳妇的丫头都写文出书,谢尚自觉自己的小厮也不能落于人后——明明他小厮的才学比丫头们都强!
显荣躬身道:“大爷,小人一心伺候大爷并不敢做非分之想!”
谢尚不信:“真没一点想法?”
显荣诚恳道:“大爷,小人们就想您金榜题名!”
谢尚细想想还真是——他媳妇贤名在外,他若是科举无功,或者名次不高,搁人嘴里可就是戏本子里常说的“巧妇常伴拙夫眠”了。
那他的乐子可就大了!
他的当务之急还是科举,其他都是小道——他得专心用功!
拿定主意,谢尚方才点头道:“显荣,你把我今儿早晌老太爷替我批改的文章拿来,我再瞧瞧!”
显荣见谢尚听劝自是松了一口气——他的腿保住了!
庄子的水窖都修好了,秋种的小麦油菜也都下了种的时候《中馈录·衣卷》的样书印好了。
看到陆虎送来的书箱里齐崭崭的样书,锦书、芙蓉、碧苔等人不自觉地就相互间交换眼神,喜气洋洋起来——她们写的书!
红枣见状便一人与了一本让她们检查错别字,然后她自己也拿了一本细看。
看完一遍确认无误,红枣方拿了书来给云氏瞧看。
云氏压根就没想到这《中馈录》竟然还有后续,诧异之下翻了一回,看到书分基础篇、提高篇和应用篇三篇,其中基础有纺织、裁剪、缝针、刺绣、编织五章,提高分春秋、夏、冬三季和常年四章,应用则是分男、女、童、学等四章。
翻到正当季的《冬》一章,云氏看到有雪褂子、大氅、裘袍、棉袍、棉衣棉裤、绵裙、暖帽、套筒、棉手套、棉鞋、羊毛短靴、羊毛袜、羊毛围脖、羊毛衫等样式做法不算,还有冬天常用的刺绣花样——可说涵盖了一家人冬天的全部穿戴。
想着现今整个雉水城人差不多都照着去岁的《中馈录》来安排酒席,云氏不免觉得好笑——难不成一城人又将学着自家穿衣?
俗话说“为官三代,始知穿衣吃饭”。云氏暗想:先尚儿媳妇把自家的食谱编著成书公布于众,男人便说是教化之功,是功德无量的好事,现尚儿媳妇又写这一本《衣卷》教人制衣想必也是不遑多让的善举。
“尚儿媳妇有心了。”云氏笑道:“这书你放我这儿给我慢慢看。”
“我再拿五百两银子给你,你还跟去岁一样替我印了散人吧!”
又散五百本?红枣心说:看来这书今年是别想在这雉水城卖钱了!
去岁的《中馈录》搁名下六个庄子一起卖,至今也才卖出去两百本,还多是过路客商所买——若不是有府城京师两个铺子,她还真不知道要卖到哪一年才能回本。
回屋让陆虎把《衣卷》印两千本,《食卷》也加印两千本,然后各一千本送去京师,五百本送去府城,下剩的五百本留在雉水城。
十月二十九,红枣回桂庄送节礼。王氏告诉道:“红枣,贵雨的好日子定了,大定就在十一月初六,迎亲在腊月初六。”
红枣点头表示知道,转又笑道:“贵雨哥结亲倒是方便,怕是那头新娘的嫁妆还没全抬出门呢,这打头的就已经到了!”
王氏依言想了一回,忍不住笑道:“别说,还真是!”
“对了,红枣。你知道吗?这回你爷又跟你爹说让你爹叫你桃花姑一家子来吃酒!”
红枣呵了一声:“我爹没答应吧!”
“当然!”王氏理所当然道,然后又告诉道:“然后你爷又让你三叔叫。”
红枣好奇:“三叔他怎么说?”
王氏嘲笑道:“你三叔说自古走礼都讲究有来有去。”
“上上回你桃花姑的儿子陈宝娶亲,一家子都装聋作哑没人去,一分喜钱都没折;上回陈玉来给金凤下小定,这外甥女婿人都来面对面了,你爷和你二叔也没提给你桃花姑补一份礼的事。好了,现轮到自己家办事,就想人家来给自己做脸送礼了?呵,他是没这个脸去叫。”
“谁想叫就谁去叫,他是不去丢这个人!”
红枣笑:“三叔这话倒是在理,但他这么讲,我爷不生气?”
“气啊!怎么不气?但分家了,你爷又能如何?不过骂两句罢了!”
红枣本着吃瓜得吃全的想法又问:“还有后来吗?”
王氏道:“后来你爷让你二叔经驿站给你姑去了一封信。”
闻言红枣忍不住吐槽:“脸真大!我爷真觉得他一叫我姑就能来?”
王氏冷笑:“这一准都是你奶的主意。你奶就想教人知道,你桃花姑不来娘家,不是她不教来,而是你桃花姑自己不来!”
“总之错都是你桃花姑的!”
“她只要叫人知道这点就行了,根本就没真想叫你桃花姑来!”
红枣听得只想翻白眼,无奈道:“娘,你说我奶现也是有年岁的人了,身上还带着病,如何整天还作这些妖?她就不能干点正事?”
“正事?”王氏不屑道:“你奶这一辈子干过什么正事?”
“她知道什么叫正事?”
红枣无言以对。
“红枣,”王氏继续吐槽:“你都不知道。你奶还好意思当着你爹的面跟说你爷说贵雨是长孙,这婚事得办好看。一听这话你爷就跟你爹借马给贵雨结婚用。”
“你爹不好说不,只得答应把咱家刚买的种马借给贵雨下定成亲时用!”
生活需要仪式感,红枣暗想:李贵雨一生一次的结婚,即便只有几步路,想骑个马也无可厚非。
但想起自己学骑马学了几年的事,红枣立关心问道:“娘,贵雨哥会骑马吗?”
王氏一呆:“这个还真不知道!我得跟你爹提提,别到时生出事来!”
现儿子李贵中就在学骑马,王氏知道这骑马可不容易。
红枣点头:“不过几步路,即便不会骑马且让马夫牵着倒也罢了。贵雨哥自己一个人骑,可真得小心在意。这牲口都有脾性,可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比如谢尚的马奔雷的脾气就很糟糕——只要跟其他的马一起跑,就一定要跑在最前头。
而且这货还不肯随便给人骑——想中途换人都不成。
搞得谢尚现在给他一众的兄弟姐妹迎亲送亲都不敢骑奔雷——这马一撒蹄子就会冲到新郎官的马前,一点也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