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回斋原以卖糖卖玩具和《中馈录》出名,现突然多出了《四书》就有人好奇问了:“铺子怎么卖上《四书》了?哟,还是女人写的?”
因太过惊世骇俗,谢尚这个第一作者反倒被直接省略了。
田树林上前赔笑道:“客官,这书是我们东家为教我们奶奶《四书》写的。您家里有孩子或者媳妇可以买一套回去教孩子和媳妇用。”
田树林想破了脑袋总算给想了这么一个能解释他家姑爷干啥在《四书纲要》上印他家小姐名字的理由——虽然这根本就是实话实说。
“教媳妇《四书》?”问的人来兴趣了:“怎么教的?我看看?”
田树林展示性的展开一张《大学纲要》。
因为谁都没见过这样一张纸的书,田树林的动作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加上问的人适时地诸如“这书怎么这么大啊?”
“这么大可要怎么看啊?”
“呦,字还挺多的嘛?你们东家教媳妇《四书》可算是用心!”
“不过你们奶奶学了《四书》又有啥用?又不能科考!”
等之类的感叹,周围人很快就弄清了前因后果,都颇感兴趣地细看起来。
结果这一看就忍不住惊讶——为什么甘回斋老板给媳妇讲《四书》会讲的比他们师傅讲的都更明白?
“掌柜的,”有人插口问了:“这书多少钱?”
掌柜应道:“十吊钱!”
十吊钱不便宜,但想到私塾的束脩一月就得一吊钱,秀才们也说不好昧着良心说贵。
终于有人下定了决心:“掌柜的,你拿《孟子》的纲要来打开我瞧瞧,若是讲得跟《大学》这本一样我就买了!”
田树林依言拿出了《孟子纲要》的第一张后笑道:“这位客官,《孟子》书内容多,得好几张拼一起看。小人先替你打开一张。”
《孟子纲要》打开不过一刻,铺子里便就响起了此起彼伏地“啊呀咦哟”的惊叹声,然后不一会儿便有人开始摸荷包道:“掌柜的,来一套!”
想着这书原是著者为教媳妇用的,不免再补一句:“我回去教我媳妇!”
“噗——”,不少人听笑了,更有那心直嘴快地吐槽道:“画蛇添足!”
但转脸便和同乡道:“几位兄台,要不咱们合买一套回去抄了教媳妇?”
……
甘回斋上新书的消息很快就吸引了锦衣卫的注意。等弘德底用过午膳,他的龙案上已然多了一套《四书文理纲要》。
“谢翰林这儿子可真是板正!”看心腹大太监李顺左一层右一层的展书,弘德帝抱着奶茶杯忍不住吐槽:“教媳妇什么不好,还非得教个《四书》?”
“这《四书》平时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还没念够吗?别是读书读傻了吧?”
“我记得他都多大了,连个通房都没有?”
“现有了吗?”
李顺……
看李顺沉默不接茬,弘德帝醒悟到自己言辞的不妥挽尊道:“当然他书念得还是不错的,文章也作得四维八正,有君子之风!”
谢尚科考的七篇文章弘德帝都已读过。撇开至今不知人事这件事,弘德帝对谢尚其他方面还是认可的。
李顺不能让一国之主唱独角戏,赶紧附和道:“陛下圣明!”
等《大学纲要》完全展开,弘德帝看了一刻,不觉“啧”了一声——谢子安那不开窍的傻儿子于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竟然解了这许多意思,似乎好像解得比他还透?
真是后生可畏!
弘德帝忽然觉得嘴里的奶茶不香了!
放下奶茶杯,弘德帝双手拿纸细看了一遍,半晌方道:“李顺,你把这套《四书文理纲要》给皇子,嗯,还有公主以及他们的师傅各送一套!”
“让他们看看别人都是怎么解《四书》的?”
别念了几十年书结果对《四书》的领悟还赶不上别人家的童养媳!
想想弘德帝又问:“江州乡试发榜了吧?谢翰林这个儿子这回取了多少名?”
李顺给弘德帝递小太监新换上来的热奶茶:“启禀陛下,元翰林的奏折最快也得九月二十九才能到礼部。”
弘德帝就手吸了两口奶茶后方道:“打听着,不然只等礼部集齐了全国的乡试结果再递折子,必得是十月底了!”
弘德帝还记着谢尚中状元做翰林的事,心里有些犯嘀咕:只看谢尚这套《四书文理纲要》便知确是个做学问的人才,且品性也合适,难不成他明春真要点谢尚一甲?
……
甘回斋卖《四书文理纲要》的事还瞒不过御史台的卫道夫。
有那卫道夫看到谢尚在这么正经的书封面上署媳妇的名字不免气得三尸神暴跳。
为了更好地弹劾谢子安治家无方,教子不严,有辱斯文,误人子弟,卫道夫们本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跑去甘回斋花十两银买了一本《四书文理纲要》,结果回来一读发现适合拿来教儿子——真香!
所以这弹劾竟就没人提了。不然,卫道夫们莫不如此想:教儿子知道了,自己可要如何解释呢?
再说“将心比心”。他们儿子若得教媳妇能教出这许多心得,写出这样的文章,他笑都笑死了,才不管儿子在书上署媳妇名字这种小事呢!
比如《论语》可不就是圣人弟子及再传弟子记录的圣人及其弟子言行集吗?
就因为京师的人更杂、水更混,这《四书文理纲要》竟是比府城销售得更快——五百本书只五天就全销完了!
府城销得慢些,但也不过十天就也销完了。
谢尚闻讯大喜,赶着让显荣加印以便赚钱买宝石圆房。
第422章 要好好用功了
有了钱,谢尚第二天就去首饰铺子寻冯掌柜买宝石。
厌烦谢子平的窥探,谢尚这回干脆地连谢知微都没叫,只自己一个人出门。
作为江中府的土著,冯宝山对于谢尚以一己之力力压江南众位才子连夺院试案首乡试解元,为江中府长脸而与有荣焉。
再次看到谢尚进门立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恭敬拱手道:“谢解元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谢尚含笑回礼:“冯掌柜,客气。”
冯宝山熟络笑道:“谢解元今儿来是想看点什么?还是红宝石?”
闻言谢尚眉毛扬了起来:“有?”
“有!”冯宝山肯定,然后又推心置腹道:“新到的货。我知道谢解元您现在府城,就想着您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来,这宝石就没给其他人看过,特地给您留着呢!”
谢尚为冯宝山的捧得高兴,回笑道:“冯掌柜,费心!”
冯宝山没吹牛,一会儿果然拿来了两匣子红宝石给谢尚挑。
谢尚看两匣子宝石无论正看侧看颜色都一致便知是一个产地,极适合打成套的头面。
“都好!”放下手里的放大镜,谢尚笑道:“冯掌柜,你出个价!”
冯宝山既然拿出来那就是有心卖的。闻言笑道:“价钱好说。”
“谢解元,小人前儿在望湖楼看到您的墨宝,那真的是笔酣墨畅,形俱神丰!”
一句话谢尚懂了,冯宝山这是跟他讨字呢!
不过世间的事莫不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多个朋友多条路”。他先前承诺媳妇的一百个花冠可少不了冯宝山的帮忙。
“冯掌柜,过奖!”谢尚谦虚道:“一副字而已!”
冯掌柜听得有门立刻道:“谢解元看着只是一幅字,但于小人们却是千金难求!”
谢尚笑道:“冯掌柜想要还不容易,有纸笔就好!”
冯宝山目的达成,心中欢喜,赶着让伙计拿来笔墨,请谢尚给写了副
“满室鼎彝列陈秦汉,数窗图画璀璨云霞”对联和一张“光腾银汉”的横幅,准备请人装裱了挂在雅室。
而谢尚也以四千两银子的优惠价格打包拿了两匣子极品红宝——圆房头面的主石齐活了!
十天功夫细读完《四书文理纲要》,元维着实庆幸自己先前秉公取士,取了谢尚解元,不然自己现在可就身处尴尬了!
避嫌虽说是潜规则,但潜规则潜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就是徇私舞弊了!
子安这个儿子,元维看着《纲要》封面上的“谢李氏”摇头,发榜前看着还算安分——并不似江南那波士子东蹿西跳,天天出新闻,考试文章也做得四平八稳,谁想发榜后这么会搞事——给他这个主考座师埋伏了这么大一个陷阱不说,还把自己媳妇的名字给印上了正统理学书。
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江南那些人跟他一比,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现问题来了,子安知道他儿子干的这些事吗?
他回京后必得问问。
在陕西主持乡试的谢子安还不知道儿子做下的好事。他正为儿子来信说中了解元而高兴,但高兴之余却又有些隐忧。
“谢福,”谢子安拿着信和心腹道:“你我虽知元大人为人公正,尚儿这个解元非是我请托,但御史台那边却难免发难。这回怕是要带累元大人了!”
谢福安慰道:“老爷,元大人既然取大爷,嗯,应该称尚老爷了,为解元,必是为尚老爷文章做得好。有文章为证,即便御史台真的发难,也自有公断!”
“先老爷已看过尚老爷的文章,以为比陕西解元的更好。所以这理便说到哪里都怕了!”
“再说御史台本来每年就要寻些事来参老爷和元大人,今年若真参这件事,只要老爷和元大人提早做好应对想必也不难应付。”
梁上的莫非尽职地掏出小本本——他也烦御史台那拨人,只希望上面看到他的记录后能去掉这种为参而参的破事——看看连下人都是怎么看御史台的!
谢子安点点头,接着往下看,然后便看到新书的事。
“尚儿又写书了?”谢子安笑道:“还是正经的《四书文理纲要》。”
“谢福,你看看这回捎来的东西里是不是有套书?”
“尚儿倒是聪明,”谢子安以子为荣:“知道这时候写本这样的书可以为殿试造势!”
涉及殿试,莫非又勤恳记下……
谢福对着清单找了一回,果拿来一个匣子。
打开匣子,谢子安笑容凝固——为什么这么至关重要的理学书封面上会有儿媳妇的名字?
这什么情况?
是他眼花了吗?
“谢福,”谢子安问管家:“你替我看看这封面上是不是两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