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堑面无表情:“没布条。”
宋朝夕一愣,看他一眼,“没布条就把你的袜子脱下来绑在她眼上就是了,办法总比困难多!咱们要学会解决问题!”
方堑唇角勾了勾,领命下去了!
要是眼神能杀人,宋朝颜早就把宋朝夕杀了一万次了。
薛神医把血放在一个圆管的长型器皿里,面无表情让徒弟拿下去熬药了。
宋朝夕由丫鬟扶着坐在对面,她掩着口鼻咳了咳,“薛神医,这次我姐姐被我绑来了,若她下次再不从,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薛神医面无表情地掏出一个瓶子来,“这是我刚配出来的毒药,你让你姐姐服下,每次取血前三天服下解药,她血内就不会有毒素,心头血亦可为你所用。”
宋朝夕眨眨眼,把毒药交给丫鬟,过了会,丫鬟给二人奉茶,宋朝夕笑着:“薛神医,真是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真不知如何是好。我能不能问薛神医一个问题?”
薛令春端起杯盏,“你问。”
“您为何要帮我?”
薛令春沉默片刻,“你就当我闲着没事干吧!”
宋朝夕挑眉,嘴唇在杯盏上抿了抿,又问:“薛神医,你给我的这毒药喝下去后身体会有什么反应?我姐姐该不会找别人配出药方来吧?”
薛令春喝了口茶,摇头道:“这药初时喝下去浑身会发痒,其后便会有种被日光灼伤的痛感,痛到后来病症侵入骨髓便药石无医了。”
“那我姐姐要是找到解药怎么办?”
“你放心,这药是我刚配出来的,就是我本人,想要配出解药也得好几个月的功夫。”
宋朝夕点点头,她看向薛令春笑了笑:“那薛神医有没有种皮肤发痒的感觉?”
薛令春一愣,随即有被太阳灼伤的痛感,且那痛感越来越强烈,他猛地反应过来,“你……”
宋朝夕望着那鬼魅面具,冷声道:“薛神医,装病弱可怜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为了演的像妹妹,我今日咳了几十次,差点把肺都咳出来了,可奇怪的是,诊断疾病讲究望闻问切,顾名思义闻就是听声息,可我离你这么近,你一个神医竟然听不出我的咳嗽声是装的,真是可笑!”
薛神医一愣,“我只是没注意,再说我就是听不出来又能怎么样?”
宋朝夕冷笑,这位薛神医可是鼎鼎大名的神医,一个神医连咳嗽声正不正常都听不出来,这怎么说得过去?“你这样的人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医者?医者生而为人,跟阎王爷抢时间,做的是争分夺秒救人的事,你不救人倒罢了,竟然用一身医术去害人,有你这样做大夫的吗?想毒我?我也让你尝尝这滋味,被人下毒的感觉怎么样?”
薛令春还要挣扎,奈何浑身都疼,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方堑上去制住人,宋朝夕走到薛神医面前,猛地摘下面具,这一看她整个人都顿住了。
薛神医……竟然是个高大的女子?
真有意思,那个书中帮助宋朝颜取心头血的神医,竟然是个女子!这世道,女子活得如此艰难,被男子压迫为难就算了,如今就连女子都来为难女子!宋朝夕愤怒之余,有些看不明白这个薛神医,难道她戴面具跟自己女扮男装一样,是为了方便治病救人?若她正对救死扶伤如此执着,又何必下毒去害人?这种人做的都是没底线的事,宋朝夕真是多看一眼都嫌脏。
她懒得再和她们多废话,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人就这样扔掉山崖下,奈何本朝律法严明,杀人偿命,她不可能做犯法的事,更不能叫容璟为难。想了想,就叫方堑把两人都带下去扔了。
宋朝颜这次吃了大苦头,宋朝夕竟然把她扔在乱葬岗,她吓得半死,等她好不容易回到家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刚被取了心头血,身子十分虚弱,总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这样死了,丫鬟焦急地扶着她,宋朝颜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她不甘心,她明明多加谋划,怎么会被宋朝夕识破,还被反算计了?胸口的疼痛提醒她今日所受的屈辱。
屋中的檀香味有些刺鼻,宋朝颜眉头紧皱,慢慢昏睡过去。
这一次她刚入睡就开始做梦。
次日一早,一辆华丽的马车驶出永春侯府。
宋朝夕次日听闻宋朝颜已经从乱葬岗回去了,她并不意外,毕竟是女主,总不能就这样被她折腾死。她坐在梳妆镜前懒懒打了个哈欠,容璟似乎晨练回来,去净房中冲了凉,回来时有丫鬟上来要服侍他更衣,被他拒绝了,晨光照进扇里有些朦朦胧胧的,屋中并不亮堂,黑暗中宋朝夕觉得他的眼眸更显深邃。
宋朝夕发现他不喜欢别人服侍,身边虽有一些侍卫,可穿衣之类的贴身事从不要别人代劳,按理说她这个妻子是该上去替他更衣的,可她总觉得尴尬,他们没有亲近到那个地步。等容璟穿好衣服她才回过神,走上去给他把了脉,正式宣布他的身体已经无碍了。
容璟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倒没觉得惊讶,不过过了这日他便总是出门,经常一整日都不回来。他不在时,宋朝夕也不觉得无聊,不说别的,只这片湖就够她忙活了,她可以垂钓、摘桃、给果树驱虫、修剪花枝,她甚至打算在周围开垦一片花圃,不过这种大动作总要得到国公爷同意才行。
这日晚上,宋朝夕迷迷糊糊间感觉到床板吱呀晃动,她唔了一声,翻了个身,“您回了?”
容璟应了一声,“吵到你了?”
她每日在家也没什么正事,他这么说倒让她有些心虚了,“醒都醒了,我想问您个事,我打算在水廊尽头开垦一片花圃,再沿着湖边种一些。”
“以后府里有什么事,你自己拿主意便是,不需事事问我。”
宋朝夕懒懒打了个哈欠,长睫上挂着泪珠儿,眼睛都不睁,只是抿唇轻笑:“您毕竟是爷,您是一家之主,我当然得向您汇报了。”
这话倒更像是打趣,容璟眼里闪过笑意,他坐到床上,垂眸间发现她歪着身子时,宽大的中衣领口被扯落了,歪歪斜斜地搭在肩膀下头,露出缎子一样的雪肤,偏偏她自己没意识到,眼都不睁,嘴唇还抿了抿,昳丽却慵懒。
她看着纤细,倒是没想到……
他很快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宋朝夕迷迷糊糊又昏睡过去,半夜她翻了个身,手无意识地搭在他腰上,容璟缓缓睁开眼,她平日都规规矩矩往床的最里面躲,也就是夜里睡迷糊了才会往他身前凑。她睡觉一点也不老实,而他多年行军养成的习惯,睡眠特别浅,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从前打仗时有几次夜里遇到敌人突袭,也是他反应迅速才保存了实力。这几日他倒是慢慢习惯了她的存在,偶尔她这般往他身边钻,他也没了防备。
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胸口压着他,隔着薄薄的中衣,容璟浑身僵硬,不觉叹息一声,这样叫他怎么睡。
宋朝夕次日醒来时,容璟早已不见踪影,她进蓬莱仙境揪了几片仙草嚼了嚼,眼见着皮肤愈发水润透亮,才唤了丫头进来。
青竹端着盆笑说:“国公爷卯时便走了,我看国公爷眼底有乌青,似乎没睡好。”
卯时?算来他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有乌青也是正常的,宋朝夕打了个哈欠,她这才意识到他真的很忙,想来到他这个官位,每一个决定都牵扯整个王朝,丝毫马虎不得。
她这个夫君可真不容易啊!忙就算了睡眠还不怎么好,看样子她得开个方子让他调理一下了。
宋朝夕最终把粉的配方定了下来,她让青竹冬儿几个丫鬟都改用自己的粉,一天下来她观察几个丫鬟的妆面,发现药粉上妆后衬得面部细腻白净,久久不脱妆,虽然不如铅粉白,擦上脸后都更为柔和,其实寻常女子多活动于内宅,哪需要日日擦得那般白?药粉以药物为主要材料,天然养肤,简直妙不可言。
宋朝夕刚做完,就听到容媛惊呼:“二婶婶,你在做什么呀?”
宋朝夕乐了,她正愁没人帮她试验呢,看吧,来了个现成的。“我在做粉。”
“粉?是珍珠粉吗?”容媛从小锦衣玉食,妆扮上也一直走在京中贵女的前列,用过的宫粉、紫粉、胭脂、口脂,样样都是最好的,可以说宫中的贵人们用什么她就用什么,琉璃阁当季的新品她也总是第一个试用,正是因为见得多,便一眼看出宋朝夕用的是珍珠粉。
“确实是以珍珠粉为主要原料,但我这个与其他粉不同之处在于,我的粉里有许多滋补皮肤的药材,以特定的比例加进去,有养肤的功效,傅粉同时可以养肤。”
市面上的粉种类众多,却没有一个以药养肤的,这种说法容媛亦是第一次听说,便果然来了兴趣,“那我能用用吗?”
宋朝夕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把瓶子往她手里一塞,生怕她后悔一样,叮嘱道:“给你,记得用几日后告诉我你真实的使用效果,若是不好的话,我继续调整配方。”
她的笑让容媛生出错觉,好似自己就是被宰的小肥羊,笨拙地往她的刀口上撞,不过,二婶婶不叫别人试用,却只把东西给了她,这说明什么?说明二婶婶信任她,她在二婶婶心里是特别的!
容媛默默把白瓷瓶子塞进衣袖里,“我知道了,婶婶,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宋朝夕眯着眼,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髻,勾唇笑道:“我家阿媛最乖了。”
容媛心口涌动着十分陌生的情绪,婶婶竟然说自己是她家的!
好似被箭射中了心脏,这种心口一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莫名有种想抱住二婶婶的冲动。
于是,容璟从楼上下来时,便看到容媛羞红了脸,直勾勾盯着宋朝夕看。
而他的小娇妻正单手撑着倚在阑干上,眼神潋滟,要笑不笑,怎么看都像一个勾搭小姐的书生。
站在容璟身后的梁十一,忍不住看向自家将军的头顶。
见到长辈,容媛很快回神,屈身行礼后便捧着脸飞速跑了。
容璟很高,他穿着玄色长袍,气势威严,站在楼梯上俯视她时,给人所未有的压迫感,难怪容媛都被吓跑了。宋朝夕笑问:“国公爷你长得也没那么凶嘛,怎么一来就把人给吓跑了?”
容璟眼中闪过笑意,“你倒是不怕我。”
宋朝夕心道,你又不吃人,有什么可怕的。
容璟看她一眼,径直走在前面,“跟我来。”
宋朝夕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跟进屋里才发现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透明的盘子,里面盛放着几颗饱满的桃子,这桃子不像外面卖的那些,倒像是自家树上摘下来的。
“这是……”
“是北边林子里种的,原先有许多,每年夏天都落了一地,圣上把这片湖赠我之后,许多人来要桃树,我送了一些出去,如今仅有几棵剩下了。”
宋朝夕完全理解那些人的想法,容璟这的桃子又大又红,跟街上售卖的不是一样的品种,颜色又鲜艳,看着都很有口感,她又发现地上有一筐尚未洗过的,个头比盘子里的稍小一些,品相也差许多,不由疑惑:“那些是送人的?”
“嗯,皇上的宠妃有了身孕,昨日写信来要桃子,我让人送一些进宫里。”
宋朝夕失笑,给皇上的桃子比自己吃的小,她这夫君倒是有意思。她笑起来眼睛发亮,整张脸立刻生动起来,让人觉得眼前一晃。
宋朝夕拿起最红的那颗桃子,张开红唇咬了一口,桃汁四溢,汁水溢出唇角,她拿帕子擦了擦,桃子很甜伴随着浓郁的香味,与她想的一样,实在好吃极了,她拿起一颗递给他,他却不接,只道:“你若无聊,可以去摘桃子打发时间。”
宋朝夕眼睛愈发亮了,“在哪?你带我去?”
他原本就在想要不要带她去,听她这么一说,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走在前头,宋朝夕边啃桃子边跟在后面,等到了那,她才发现他没带别人,桃树下就只有他们两人。
桃树不算高,可每一根枝头都挤满了果子,压得枝头沉甸甸的,宋朝夕掏出一块绸布来包着,摘了最红最好吃的,留下青涩的任它们继续生长。恐怕这国公府的桃子没人敢随便摘,这棵桃树上就连最低的枝头上都没有采摘过的痕迹,宋朝夕摘得很高兴,不一会就有满满一篮子了,过了会,她看到一个有她两个拳头大的桃子,可惜位置太高了,她踮起脚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她看向那桃子,回头冲他挑眉,要笑不笑,“国公爷?”
容璟从后面抱起她,身体腾空的瞬间,宋朝夕有些许错愕,其实她只是想让他帮忙摘而已,谁知他竟把她给抱起来了。朝夕今日穿一件软烟色的纱衣褙子,俩人离的很近,他的气息呵在她腰间,隔着轻薄的纱衣透过来,灼热难忍。他从外表看只能算精壮,不像他那些随从一看就是武将,可他胳膊结实有力,轻松就能稳稳抱起她,哪怕抱得这么高也没有丝毫晃动。
宋朝夕忽而想起来,近日她晨起时,他都不在,听丫鬟说他是去练武场习练了,又说有两位将军也会过来陪他练武,难怪这几日宋朝夕没喂他吃仙草,他的神色却没变差,反而比从前更有血色了。
“怎么不摘了?”他沉声问。
意识到自己正在发愣,她赶紧回神,摘到了最大的那颗桃子,拍拍他的手背,“国公爷,放我下来。”
容璟却没立刻放她,等宋朝夕满眼惊讶地转头凝视他,他才缓缓垂眸,将她放在地上,又恢复冷肃端方的模样,“摘足了?”
“摘足了,要不要送一些给母亲和其他各房。”
“我已经以你的名义送去了。”
宋朝夕微微愣了一下。
不知不觉就到了葡萄成熟的时候了,葡萄上虫子多,第一串葡萄成熟时,宋朝夕懒得自己去摘,便叫下人把那葡萄摘了下来,她将葡萄剥皮,放入挫好的冰里,酸甜的葡萄冰冰凉的,吃入口中很是舒服。
她穿着薄纱,眯着眼吃得十分享受,却忽然有丫鬟来报,说是老夫人喊她去一趟。
宋朝夕微愣,她近日照常给老夫人请安,但老夫人很喜欢她,对她十分仁慈,从不叫她在旁伺候,这还是老夫人第一次主动找她。
宋朝夕去了才发现容璟也在,她进去时,他坐在圈椅上看了她一眼。容恒正站在他面前恭敬地站着,老夫人正在笑着说话,她见到宋朝夕招呼她过去,笑了笑,“朝夕,我正有事要跟你说,太后赐婚,世子爷不日就要成亲了,你是他母亲,这事还得你帮着操持。”
宋朝夕一愣,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容恒,可容恒竟然要成亲了?也是,宋朝颜最近没有动静,容恒又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因为容璟的关系,来说亲的媒人差点踏破了门框,成亲也是正常的。
只是,男主就要这样抛下女主了?宋朝夕总觉得不可思议。
第35章
她笑笑:“我刚嫁进国公府,只怕会办不好。”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笑,“你尽管放心,若说聪明,没人能比得过你,你是世子爷的母亲,没道理世子爷的亲事你不忙活却交给你嫂子。不过你放心,你嫂子会从旁协助,之前你成亲就是她操办的,她这方面经验多,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我也会派杨嬷嬷给你打下手。”
高氏脸色有些不对,虽然很快掩饰过去,却到底做不到滴水不漏,宋朝夕跟她没什么过节,不过想当然,高氏管了国公府这么多年,现在她嫁过来,以国公府女主人的身份理所当然要管家的,纵然还没正式把家里的对牌交给她,想必离那一天也不远了。站在高氏的角度肯定觉得她捡现成的,不高兴是正常的。很多事并没有对错,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因着容媛的关系,宋朝夕并不愿意跟她闹得太难看,她笑道:
“嫂子是管家的一把能手,我在侯府时就多有耳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