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芜仙君攥住竹子拧成的手杖,往那溪河边走了两步:“待过了这条河,要往前继续走去,直到岩洞尽头才能找到通过此幻境的关键。”
虞江江听到这话,有些不以为意:“这个简单,我们可以御剑飞行,不出片刻就能飞到尽头。”
衡芜仙君勾唇轻笑:“来,你飞一个给我看看?”
虞江江听到这有些讥讽的笑声,神色恼怒的就要去拔剑,可她手指碰到剑柄,才蓦地回想起来,上一层幻境时他们就失去了灵力。
别说御剑飞行了,她感觉现在自己都已经饿到没力气走路了。
本来正沉默的虞蒸蒸,缓缓开口问道:“鬼王的神力犹在,若是鬼王孤身前去,将那关键之物取来……”
衡芜仙君摇了摇头:“没有我在,他找不到。”
虞蒸蒸又道:“那你可以让他背着你一起去。”
衡芜仙君:“……”
是他疯了,还是她脑子有问题了?
如果让鬼王背他过去,那他还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吗?
他一言难尽的抿着嘴:“先过河吧。”
衡芜仙君缓慢的走到山水身旁,对她伸出了手:“我背你过去。”
山水愣了愣:“这河水不深,我可以淌过去。”
衡芜仙君自然不会同意,他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这河里有食人鱼,会咬伤你。”
说罢,他将她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一手托住她的双腿,一手攥紧竹手杖:“抱紧了,别掉下去。”
衡芜仙君腿脚不便,走的就慢了些,不过他走的稳稳当当,一点都颠不到山水,倒也算是有些走慢的好处。
向逢双目通红,他垂在身侧的手臂绷紧,指甲狠狠的掐进肉里,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只想上前将山水抢回来。
安宁似乎察觉到他的异常,她苍白着小脸,轻轻的扯了扯他的手:“向逢哥哥,我好疼……”
向逢听到她软糯的嗓音,远走的思绪总算被拉扯了回来,他也学着衡芜仙君的模样,将安宁抱了起来:“待过了河,我找些丹药给你止痛。”
几人陆陆续续的淌进了河水里,只余下虞蒸蒸和容上两人。
虞蒸蒸正在对着那河水发呆,在衡芜仙君进水之后,便有不知名的小鱼围了上来,她不知道小鱼做了什么,反正他的小腿周围都被血水浸透了。
清澈碧透的溪河被血染红,她不禁想起小时候去河里玩水,脚底板被水蛭咬上,那酸爽感如今还历历在目,想必食人鱼也不会比水蛭好到哪里就是了。
她上次在沙峪谷受伤,脚底还未痊愈,若是再被食人鱼咬上,她的脚也就不用要了。
容上微微眯起长眸,嗓音清冷:“怕疼?”
虞蒸蒸怔愣一瞬,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嗯。”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话,他突然想起了她在蓬莱山为他挡剑的那一幕。
她的动作干脆果决,似乎根本没有思考,在向逢出剑的一瞬间,她就飞身冲了上来。
既然怕疼,为何还要替他挡剑?
容上想不通,就犹如他想不通,她方才为何能抵挡住衡芜仙君提出来的丰厚条件,最后只是问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他慢吞吞的走到她身边,将她拦腰扛到了肩头。
虞蒸蒸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却又和昨晚一样,倒挂在了他的肩头。
她的眼前天旋地转,差点没呕出来:“你,你想干什么?”
容上没回答她,只是扛着她往河里淌去。
虞蒸蒸又傻眼了。
他明明有神力,干嘛非要从河里淌水,难道他有受虐倾向,就喜欢被食人鱼咬噬的感觉?
她没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他神色淡淡,轻描淡写道:“你太沉,飞不起来。”
虞蒸蒸的胃部正好硌在他肩膀上,她捂住嘴:“你能不能换个姿势……”
容上的脚步一顿,却是没有再扛着她。
他将她从肩膀上拽了回来,她的两条腿盘在他腰身两侧,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胸前。
没走两步,她的脸便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虞蒸蒸犹豫着,最终还没忍住,委婉的小声提醒道:“你的剑鞘顶到我了。”
容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孤从不用剑。”
虞蒸蒸:“……”
她当然知道他不用剑!
也不知他是装的,还是故意的,她没了办法,只能闭上了嘴。
两人一路沉默,他的双腿上挂满了食人鱼,可他并不在意,反而还刻意放慢了脚步。
过了一会儿,容上缓缓开口:“为什么不要衡芜仙君的地契?”
虞蒸蒸不假思索道:“因为我有骨气。”
容上:“……”
虞蒸蒸没说实话,她可以去人界过穷日子,也可以随地找个山林隐居,但她绝对不会去魔界。
别看衡芜仙君在阵法里蔫不出溜的,他曾经是天界的守护神,后来又成了魔界之尊,他的铁血手段和臭名声比鬼王更甚,十个她也不够他杀着玩的。
衡芜仙君对山水好,那是因为他喜欢山水,可他却不会平白无故对她好。
就算她拿到地契又能如何,反正衡芜仙君总有一日会夺回去,她一个手无缚鸡的小菜鸟,凭什么和魔界之尊斗?
她想做的是在人界混吃等死,而不是在魔界和衡芜仙君斗智斗勇。
容上没再继续追问,反正她嘴里没一句实话。
待过了河,他的双脚已经被血浸透。
不过他不怎么在意,这点疼痛算得了什么。
衡芜仙君的双脚受伤严重,硬撑下去也没有必要,倒不如原地调整再继续出发。
向逢和萧玉清的伤势也不轻,众人都随地坐下,开始清理伤口。
虞蒸蒸从储物镯里拿出一瓶药,递给了容上:“喏,这是仙君上次给我的,你用也可以。”
容上望着那瓷瓶,微微一怔:“无妨。”
她蹙起眉头:“怎会无妨,就算伤口不大,可总归是会疼的。”
见他无动于衷,她将他扯到了树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底气,态度强硬的脱下了他的鞋袜。
从小腿到脚踝,几乎没有一处好的皮肤,全部血肉模糊的粘连在一起,幸好食人鱼咬的不是很深,处理起来倒也不太麻烦。
容上垂着眸子,神色不清的望着来回忙碌的虞蒸蒸,她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脚腕,动作轻柔的处理着他腿上的伤痕。
其实,他不用神力带她飞过去,并不是因为她沉,而是因为他没有。
一进这一层幻境,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什么。
若是知晓他失去神力,就算他能应付衡芜仙君一人,可他们若是联合起来呢?
虞蒸蒸的手指柔软,她的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脚底,酥麻的痒意渗入骨髓,容上的身子轻颤两下,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别乱动。”
感受到他掌心微凉的体温,虞蒸蒸呆滞住了。
衡芜仙君不是说,神族后裔有神力,神力凝聚于双掌,所以鬼王的手不可以接触活物吗?
难道说,鬼王受到阵法影响,此刻失去了神力?
虞蒸蒸的小嘴微张:“你,你的神力……”
衡芜仙君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容上反应过来,他在衡芜仙君看过来之前,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掌。
衡芜仙君挑了挑眉:“你们发什么呆?怎么了?”
容上沉默起来。
聪慧如她,怎么会猜不到他如今已经失去了神力?
他们可以和他平安无事的融洽相处,是因为他们害怕他的神力。
当他失去神力,又还会有谁可以跟他面色如常的相处?
她会告诉他们这件事,因为她和他们一样,都想让他死。
他和虞蒸蒸对视着。
她看着他的眸光那样冰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第43章 选择
容上想的没错,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和他融洽相处,只是因为害怕和恐惧他的神力。
虞蒸蒸亦是如此。
她很有自知之明,她打不过他,更伤不了他,而他却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的杀死她。
所以她为了活命,只能屈服于他,小心翼翼的去讨好他。
可如果他的神力消失了,那他便和她一样,她也无需再敬他惧他。
虽然他没有神力,她照样打不过他,可衡芜仙君可以,萧玉清也可以。
六界之中,受鬼王荼毒者不尽其数,又有谁不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要是他死了,她脚上属于他的链子就会失效,她无需再忧心因为他被人追杀。
要是他死了,待到逃出阵法之后,她便可以去找南海七太子索要解药。
要是他死了,她就不用再被迫跟着回归墟山,她可以想去哪里生活,就去哪里生活,再也没有束缚和枷锁。
一切都迎刃而解,她再也不用整日忧心忡忡,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小命会玩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