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指的是整理成册、动辄几百条的完整族规家训,像老王爷生前,也是会忍不住收拾儿子孙子的,对他而言只一条就够了。
打!
孩子啊,不打不成器!
只是,因为刘二老爷还在娘胎里时,就遇到了不少危险,待生下来后,体质一直比较虚弱。当然没弱到生病的地步,但也的确跟他长兄比不得。也因此,刘二老爷是走的文臣路子,又因为他自幼乖巧听话,加之颇得老太太的宠爱,便是老王爷生前也没动手打过他。
事实上,老王爷一直收拾的是嫡长子刘谏,对文弱的嫡次子以及庶出的儿女都不曾动过家法。
在老王爷病故之时,刘二老爷还觉得遗憾呢,他都没挨过打。
没关系!
如今,他的遗憾就会彻底消失的,爹没了这不是还有哥吗?
“哥!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咱别动武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刘二老爷心态彻底崩了,这一次都不用王爷再度开口追问了,他便竹筒倒豆似的,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标志的小寡妇已经说过了,那么下一个便是秦楼楚馆里的头牌小娇娘了,再便是扬州秦淮河畔的舞姬,还有戏班子里的小戏子……
刘二老爷已经彻底放弃了,他就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风流韵事都说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说得详详细细的,有确切的时间有准确的地点,当然人名身份肯定是不会弄混淆的。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二榜进士还是有着相当浑厚的实力的。旁的不说,他的记性是真的好,前头说的那些也就罢了,多是发生在五年以内的。稀罕的是,随着话题的深入,以及王爷的适当引导,他终于开始说起了十年以前的事情……
但就是没说到点子上!
可到了这会儿,王爷已经不催促了,他木着脸听着这傻子将自己给曝光了,就连世子拿着短鞭回来了,他也没注意到,只是一脸冷漠的立在祠堂里,看着他弟表演。
真·请开始你的表演。
刘二老爷尽力了,但他还是没能得到他哥的谅解。
“没了?”王爷总算是注意到了返回祠堂的世子,伸手接过了短鞭,为了试手感,还打了两记空鞭,在寂静的祠堂里,就算是空鞭那也是挺吓人的。
当然,其他人的胆子都挺大的,被吓到的也就是刘二老爷罢了。
“哥!!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呢?我真的尽力了啊!我这都这把年纪了,你不可能让我把每一件事情都记在心里吧?我办不到的!”
噢了,原来方才说了那么一大堆,竟然还不是所有的事情吗?
“我已经把我记得的事情都说了啊!没有一半也有两三成吧?”
你凉了。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稍微给点儿提示,容我仔细回想以后再说啊!”
王爷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才道:“给你个提醒吧,事情是十几年前发生的,大概就在,对了,你媳妇生侾哥儿的时候?”
刘二太太:……!!!
一旁的世子轻咳一声,忍不住纠正道:“没那么早,应该是二太太生韵姐儿那时候。”
刘侾跟魏承嗣差了四岁呢,世子可不觉得他二叔有这么长情,倒是韵姐儿的年岁正合适,仔细算下来,极有可能是韵姐儿还在娘胎里那会儿。
再看刘二太太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估摸着连川剧变脸大师都得甘拜下风了。
王爷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这话说的在理,当下点头:“对,应该就是那会儿了。你仔细想想,你媳妇怀着韵姐儿的时候,你在干啥?”
刘二老爷一脸的思考表情。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王妃忽的变了脸色:“韵姐儿出生前后?那岂不是老太太刚开始生病那会儿?我怎么记得,老太太因为一直没有嫡孙女,当初韵姐儿出生后,她一度想要抱到她那头养的,后来就是因为生了病,怕过了病气,这才不了了之了。”
光说五年十年的,谁记得那么多?可一听到具体的事件,这不一下子记忆就复苏了吗?
当然,那会儿老太太的身体也没那么差,她是缠绵病榻多年后,才去世的。事实上,中途还曾经好过一段时日,只是后来病情又反复了,最终没能熬过去,这才撒手人寰了。
……
所以,刘诰这个大孝子居然是个实打实的混账玩意儿?
在母亲重病时,却只知道再外头沾花惹草?
这个罪名可比之前的严重太多了,毕竟在本朝,勋贵们纳妾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也就是像王爷这样,假如他想要娶侧妃的,那是必须上折子请封的。可除此之外,想要往房里收个把人,那就不叫个事儿!
刘二老爷脸都白了,煞白煞白的,真当是毫无一丝血色。
他肯定是要否认的啊!
这事儿就没办法承认啊!
“我不是,我没有,哥你要相信我……你别过来!!!”
王爷会听他的吗?肯定不。
只见王爷举着短鞭就走向刘二老爷,哪怕后者很努力的挣扎起身并准备要跑路,却到底没逃过王爷的魔爪。
“我要是让你跑了,我死了以后都没脸去见老王爷!”举起短鞭,随着一声鞭响……
其实吧,大家就没听到鞭响,因为刘二老爷的惨叫声实在是太过于凄厉恐怖了,并且异常得高亢嘹亮。
在这初冬的深夜里,还是在阴森恐怖的祠堂之中,刘二老爷的惨叫声响彻半空,简直就如同是地狱里的恶鬼爬出来一般。
呃,要不怎么说事情就是那般凑巧呢?
临近年关,就有那平常业绩不达标,亦或是背负了倍债的人,年关要还债呢,这就忍不住想去大户人家的园子里捞点儿东西换钱。就有人看上了永平王府,只因先前就传出王府打算为死去多年的老太太办一个盛大的祭祀。
祭祀嘛,就不说别的,整猪整羊是必备的,如今天气又冷,整个儿偷出来,扛到集市上能换不少钱呢!再说堂堂一个王府,丢了供品肯定不好意思嚷嚷的。
想法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忍。
贼偷儿刚翻过院墙,也不敢打火,只接着头顶微弱的月光往祠堂那头去。祠堂的位置倒是好找,每家每户都差不多的,尤其这郡王府是有规制的,所以他很顺利的就寻到了……
还不如别寻到呢!
才走到拐角处,眼瞅着祠堂就在跟前了,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陡然响起,吓得贼偷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正好摔倒了尾巴骨上,疼得他当场飙泪,生怕惨叫出声,他还拿手往嘴里塞。
紧接着,惨叫声愈发响亮了,调子还越起越高了,再衬上周围的环境,连那白日里瞧着格外寻常的树影,这会儿都仿佛恶鬼摇曳。
贼偷儿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裤子里升起,随后也顾不得什么了,手脚并用的往来时的路爬走了。
太可怕了呜呜呜!
**
第二天,整个南陵郡都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是顶着个黑眼圈起身的,他还问了跟前伺候的人,问人家听没听到昨个儿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声惨叫。
伺候的人自然不敢说实话,直道是哥儿昨晚做梦了。
是做梦?
侾哥儿完全不信。
用过早膳,他就去找了他哥。原本,今个儿不是休沐日,可他哥只是郡王世子,没资格上早朝也不需要按时往衙门去,倒是叫他逮了个正着。
听说侾哥儿想知道昨夜的事情,世子刘修迟疑了一番,到底弟控的属性战胜了一切,他委婉的劝侾哥儿去给二老爷和二太太请安。
“请安?我不去!”
“你若是想知道昨夜发生了何事,就去请个安。若不想知晓,不去便罢了。”
“那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啊!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侾哥儿不依不饶,哪怕他哥咬紧牙关不开口,他也依旧有法子歪缠到底,“那这样,我知道你想把我塞到青云书院去,只要你透个口风,我保证十天不搞事!”
“一个月。”
“不,最多半个月!”
“成交。”能让这混世魔王半个月不搞事,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再一个,在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之后,世子就觉得吧,他这个混蛋弟弟也不是无药可救,反正跟二老爷比起来,他弟就是个小可爱。
于是,侾哥儿就知道了。
他爹啊,他那个浓眉大眼、人模人样的亲爹啊,在外头有人了,不光置办了外宅,勾搭了无数红颜知己,最最关键的是,外头的私生子都十几岁了!
侾哥儿被吓到吃手手。
“对了,我让你去请安你就去一趟,我还能害你不成?好好的跟二老爷请个安,安慰安慰他。”
“我还安慰他?我就该去祠堂把这情况跟老太太添油加醋的都说了!”太气愤了,侾哥儿不由的暴露了他的心声。
世子都懒得纠正他了,只叹息一声:“去吧,去吧,二叔他也怪不容易的。”
侾哥儿:……???
他还不容易?!
盛怒之下,侾哥儿确实往二房的院子里去了,他自个儿是住在独立小院落的,离二房还挺远的,平常没事儿都不去。可这会儿,因为太气愤了,他嗖嗖的就跑了过去,因为速度太快,等丫鬟们想拦时,已经拦不住了。
“太太!”侾哥儿径直冲到了里头,还没瞧见人,就闻到了一股子格外浓郁的药味儿。
没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儿,刘二太太听到动静就走了出来。如果是平日里,看到侾哥儿这副没个正行的模样,她一准儿会动怒,但此时却是未语先落泪。
侾哥儿吓坏了,也不喊太太了,直接喊了娘:“娘,娘你怎么了?难不成爹他还打算休妻另娶?他敢!!”
刘二太太哭得更伤心了,片刻后,她那未出阁的女儿韵姐儿也过来了,母女俩抱头痛哭。
“怎么了?你们别哭啊,你们倒是说话啊!”侾哥儿问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答,气得想砸东西,“他就是仗着老太太没了,但凡老太太还在,他哪里敢这般作威作福?看我不在老太太跟前给他上眼药,让老太太拿拐杖狠狠的抽他才是!”
“老太太……”刘二太太也很委屈,外人只看到杨老太君不好相处,但说真的,老太太一般针对的都是王妃,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再想到发生那事儿时,老太太在病中,刘二老爷却是在外头风流快活,顿时她更难受了,“老太太啊,老太太您怎么就走得那么早呢!”
韵姐儿也哭:“老祖宗!老祖宗您倒是活过来啊!这个府上没您不行呢!娘,您早先不是说,老祖宗会还阳到府上探望咱们吗?让她来啊!咱们又不怕的……”
对了,谁干了亏心事儿谁才怕!
刘二太太忿忿不平的回头瞪了眼内室,咬牙切齿的道:“你爹还嘴硬呢,最关键的事儿就不说了,咬紧牙关啥都不说,他倒是能,我看是你大伯下手还不够狠!”
内室里的刘二老爷:……
这还不够狠?
就算永平郡王不是那种真正上过战场的人,但他也是统领过大军的,干的当然是防御城池的活儿,可不得不说,他的武艺却是实打实的。哪怕如今上了年纪,正面硬杠的话,他肯定是不如安平王世子的,但收拾一个文弱翰林,那还能不是手到擒来的?
反正吧,刘二老爷就感觉他那屁股已经不是原本的屁股了。
他的人生就如同是一锅黄连苦瓜汤,苦得太离谱!
最无奈的是,他到如今都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这事儿怨不得他,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哥非要逼着他去回想十几年前的风流韵事,还是那种离开之后的。他怎么会知道那些红粉知己在离开他之后又做了什么呢?
私生子……
还是有确凿证据的私生子……
刘二老爷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他跟谁生的这个十来岁据说才华很不错的私生子!
想不出来啊啊啊啊啊!
倒是侾哥儿,在他娘这边得了一些消息后,很难得的动了脑筋,问道:“这事儿是不是大哥发现的?我看是,不然就大伯的性子,不该让大哥也在场,除非他本来就知道了。”
他口中的大哥,不是指二房的嫡长子刘仁,而是世子刘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