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对他学习画画的热情笑哈哈,一开始是惊讶和不相信,几天后则是心疼。甚至太子还说:“学画辛苦,自有画家按照保康弟弟的要求来画画儿。”可是他都只嘻嘻笑着听着,一面道谢一面继续该怎么学就怎么学。
七月末八月到来,就是师祖也对小徒孙这份坚持小小的惊讶,不过师祖很支持地说“要学就好好学”,保康学得更有兴头。
皇上一看,心里暗自高兴,一有机会就来和熊儿子研讨画法,还决定就在五台山避暑到八月中秋,过完中秋节再离开。保康自然都是高兴,一家人都高兴。
各部落台吉前来五台山的越来越多,有的拖家带口,不光皇上天天开宴会,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后一一接见他们,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高兴笑儿。
偏偏皇上还因为熊儿子的“画功”突然有了一个新爱好,不对,之前就有这样的苗头——皇上特爱和人显摆他的儿子们。保康和他其他的哥哥弟弟们还好,太子和大阿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每次都被他们的汗阿玛提溜出去展示。
太子和人玩布库,和喜欢儒家文化的蒙古儿郎研讨学问;大阿哥和蒙古儿郎比赛弓马骑射,玩投壶的小游戏打马球。
保康看热闹:“阿弥陀佛。大哥和太子哥哥加油。”
胤祉、胤禛、胤祺:“……”
本来他们还因为大哥和太子哥哥出尽风头而羡慕不已,可是和保康弟弟/哥哥自在玩乐几次,不知不觉心态就变化了——“阿弥陀佛。大哥和太子哥哥加油。”
三位弟弟也莫名地,满心同情。
太子和大阿哥:“……”
明明该是非常高兴的事儿,明明是非常光荣的事儿,怎么看看保康弟弟玩乐的自由,听听弟弟们说的话,莫名地哪里不对劲儿?
可是他们两个这番跟进跟出,还不能耽误自己的日常学业,每天的时间都划分具体,念头闪过连细细思考的时间也没有,又匆忙忙赶去上课。
保康眼见大哥和太子哥哥的背影,笑嘻嘻地一挥胳膊:“我们下山玩喽。”
胤禛和胤祉,还有突然冒出来的四公主跟着喊:“我们下山玩喽。”
胤祉看着弟弟妹妹们的背影,看着自己下午的课程安排,不停地默念他也曾经在三四岁的时候玩乐过,才算是收回来心神。
四个孩子“偷偷摸摸”下山,侍卫们和贴身太监都跟着,家里长辈们恰好都有事儿,又对保康放心,也没一个跟着的。
阿弥陀佛。今天可以撒欢儿玩嗷~保康特兴奋:“弟弟妹妹,保康哥哥听说最近因为今年皇上在五台山避暑,不光是关外来了很多人,附近省份,比如陕西、四川、安徽的文人墨客都来凑热闹,造成五台县的集市最近特热闹。”
胤禛接口:“热闹,去逛。”
四公主:“要买买买。”
胤祺:“要吃吃吃。”
保康“微微笑”:“好。玩玩玩、逛逛逛、买买买、吃吃吃、冲冲冲!”
“冲冲冲!”三个弟弟妹妹跟着保康哥哥一起喊话、那个架势,能冲上蓝天和太阳肩并肩。
还别说,今儿还真有大热闹。除了吃吃吃喝喝喝买买买,吃得小肚子溜儿圆之外,他们在茶馆里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听人说书,听到一个《霍女》的故事,听得痴痴如醉,全然入迷。
“‘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各位客官,今儿我们不说大冤未伸寸心不死的席方平、不说变成猛虎咬死仇人的向杲,也不说那女扮男装手刃仇人的商三官……今儿我们来一段异史氏。”
“醒木”一拍:“女其仙耶?三易其主不为贞。然为吝者破其悭,为淫者速其荡,女非无心者也。然破之则不必其怜之矣,贪淫鄙吝之骨,沟壑何惜焉?”
“河南彰德府人朱大兴,家中很富裕,但为人吝啬,如果不是儿女婚嫁之事,家中从没有宾客,厨房中也从无肉类。然而,他却喜欢女色,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花钱多少,从来不吝惜。每天晚上,爬墙串村……”
保康一开始担心故事不适合给弟弟妹妹听,哪知道他接着听下去,大大的惊奇。
一个美貌且类似仙人一般有本事的少妇,利用她的美貌“行侠仗义”,吃垮了富人朱大兴,吃怕了权贵何官家,诈骗了商人公子,却独独对贫寒人黄书生青睐有加,帮他发家,帮他娶妻,提醒他给子孙继续读书改换门庭。
阿弥陀佛。师祖啊,古人都这么“豪放”吗?古代的“DIAO丝”也天天做白富美的大梦?
保康抬手揉揉眼睛,就听到其他人议论纷纷。
“我要能遇到这么一位‘霍女’多好?”
“拉倒吧。没钱的穷酸就爱做大梦,梦到天上掉七仙女,梦到天上掉金子,还一脸被迫的,自己不是爱色贪财。”
“做梦怎么了?做梦挨着你了?不喜欢不听。”
“听书就一个乐呵。你不做梦做大官?你不做梦富甲天下?说得好像你是得道高人一样。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还别说。我倒觉得这位仁兄言之有理。要做梦,那也是做梦梦到七仙女,不是一个这么风流少妇,哈哈哈。”
“少妇怎么了?少妇不能风流?少妇不能再嫁?就许你们男人一个一个香的臭的朝家里带,不许人少妇找如意郎君?”
“同意。世人常说女子祸水,岂不知男子的种种劣行才是他们真正的祸水。既然爱美色,活该被美貌少妇戏弄。”
“……”
“……”
保康听了半天,和弟弟妹妹分享完一份荞麦素面,又觉得听人吵架也有趣儿。
看一眼弟弟妹妹们满脸的问题,保康做好心理准备开始忽悠。
就见胤禛小小的皱眉:“保康哥哥,那个朱大兴既然这般吝啬,为何愿意为了霍女花银子?”
保康一板正经,宝相庄严:“阿弥陀佛。此乃人之常情。俗话说‘每一个铜板都有它的出处’。”
胤祺点头:“有银子就要花。”
四公主学着保康哥哥的笑儿:“不花在这花在那。”
胤禛:“……”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保康本来担心弟弟妹妹听了会对“女色”什么的好奇,哪知道听到胤禛弟弟的问题,瞬间更是信心百倍。
弟弟妹妹对于美色什么没有兴趣,也听不懂,他们“微服私访”了几次知道了银钱的用处,只对故事里面的钱来钱去感兴趣,阿弥陀佛。这太好了。
“长得美是什么?能吃吗?为何要花八百两银子买?”这是爱美食的胤祺在表示他的不理解,“一个包子一文钱,八百两银子……好多好多包子。”
“因为他笨笨。朱大兴是坏人,也笨笨。”这是眼见当地女子和外地男子吵架的凶悍两眼放光的四公主。
“不光笨还坏。每一个铜板都应该花在应该花的地方,朱大兴和商人都有钱,却不去修桥铺路造福百姓,活该有这么一遭儿。”这是好似打开某种新世界的胤禛。
保康拿出哥哥的态度:“弟弟妹妹们说得都对。听故事要注意提炼其中的人生道理。比如里面同样犯错误的何官家,他能听从好友的规劝,及时回头,说明了朋友的重要。我们交朋友,就要交这样的朋友。”
“……”
“……”
周围几张桌子上的人瞧着四个孩子的相貌就甚是惊奇,听着四个孩子的说话更好奇和惊叹。
其中一位中年秀才模样的人忍不住插话说道:“这位小大师,公子姑娘,不是人人都有银子就花。作为父母有了余钱,应该将银子积攒起来留给子孙。”
言语间带着不认同的,那种做父母之人才有的教导,胤禛、胤祺和四公主听得愣住,一起看向他们的保康哥哥。
保康安然自若,抬手打一个佛礼,声音和气:“阿弥陀佛。留作积蓄自是好事。每个人对于钱财的安排不同,积攒不花也是其中一个方式。”
弟弟妹妹重重点头表示附和,看着他们的保康哥哥一脸骄傲,眼冒小星星。
其他人听得也在心里点头,就看见中年书生愣住。而刚刚那个说“没钱的穷酸就爱做大梦……”的富家子弟更是哈哈大笑:“小大师说得对。你留着银子不花给子孙,这不是‘花’?你不花,你子孙不花?”
说完后又是一阵哈哈哈大笑,一身富贵之气尽显,一看就是有钱还活得特随心的人,引得茶馆里一些为了金银犯愁的人都起哄。
“存钱给儿孙,儿孙孝顺还好,儿孙若是败家,能把自己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何必?”
“今朝有酒今朝醉。果然此言大妙。”
“我若有钱,除了留下必须的积蓄养老之外,其余的,能花就花。不花,来这世上一遭作何?小大师,若我哪天有钱,定然来五台山给菩萨塑金身。”
“……”
“……”
一人一句,不说胤禛、胤祺、四公主迷糊,就是保康原本也只嘻嘻笑听着,此刻也听出来话风跑偏了。
保康定定神,抬手打一个佛号,声若洪钟,震耳发聩:“阿弥陀佛。”
茶馆里一时安静如鸡。
“于子孙,当教导其才能和品德,堂堂正正立足于人世间。若可以,也可留下一部分钱财给予子孙,类比自己当初从祖先手里接受钱财,此为家业循环。”
“阿弥陀佛。”
保康说完后,不等众人有反应,特有范儿地领着弟弟妹妹们离开茶馆。
身后隐约传来中年书生的感叹:“留下万贯家财子孙却没有能力守住,犹如小儿抱金砖行走于世……”
保康:“……”
他们不是在听《霍女》吗?不是应该讨论“霍女”的美丽和魅力,男子的本性,寒门学子的终极梦想?
保康心痒痒,难得听到这好似是“穿越”来的故事,可眼看天色下来,他们马上要回山,保康不舍得,还要在弟弟妹妹们面前做出一派“风光霁月”的高人范儿……
一眼看到好似是来寻找他们的师祖,保康一头冲上去,一把拖住师祖的胳膊耍赖:“师祖,师祖保康还要听‘大冤未伸寸心不死的席方平、变成猛虎咬死仇人的向杲,有女扮男装手刃仇人的商三官……’”
师祖:“……”
一身僧服的小胖和尚挂在他师祖的胳膊上,懒着不走,其他三个孩子也都仰着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师祖,周围的人看着乐呵,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师祖:“……天色太晚,明儿再听。”
保康、胤禛、胤祺、四公主大为欢喜:“谢谢师祖。”
奶声奶气的嗓门清脆响亮,师祖微微笑。
老少五个一起地回来菩萨顶,保康、胤禛、胤祺、四公主都特欢乐——带着他们一个下午买来的小吃,听来的故事,一回来菩萨顶上就响起欢快的笑声。
“大哥、太子哥哥,胤祉哥哥,大姐、二姐、三姐,保康听故事了,你们要不要听?还买了那家老藏人的煎台蘑,还有字画。快来快来。”
“大哥、太子哥哥,胤祉哥哥,大姐、二姐、三姐,你们快来,故事好听。”
哥哥姐姐们都刚刚下课,面对疯玩一个下午玩得“天怒人怨”的弟弟妹妹们,默默地接过这些小吃食,用眼神暗示:“有故事快说来。”
保康嘻嘻笑,发现师祖去和大喇嘛说话额涅也不在,快速地学了一段《霍女》,学得有声有色,一字不差。
“……‘既然把我带到家中,又何必盘根寻声地问呢?如果怕受连累,不如早让我走好了。’朱不敢再问。但是霍女不安于粗茶淡饭,又讨厌吃肉汤之类的东西,最喜欢吃的是燕窝、鸡心、鱼肚白作的羹汤,只有这样才能吃饱肚子。
朱大兴没有办法,只有尽力供奉。霍女又爱生病,每天须一碗参汤补养身体。起初,朱大兴很不愿意。但霍女痛哭呻~吟,眼见就要快死的样子,无可奈何,给她煮了一碗人参汤,病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自此以后,习以为常……”
保康正说得起劲,其他人听着这么一位和一般女子完全不同的表现,和“贤惠、善良、体贴……”完全不沾边的行为,都啧啧称奇,听得特入迷。
保康也正说得入迷,偶尔还蹦出来几句现代语录:“她又是个穿衣达人,定要绫罗绸缎才肯穿,而再好的衣服,只要穿过几次就嫌弃了,一定要做新的才行。她还是个艺术爱好者,隔几天一定要请戏班子到家唱一次堂会……”
听得人瞪大眼睛,胤禛、胤祺、四公主听着保康哥哥的说法,也觉得,新鲜,乐呵。
皇上刚刚查到这些个荒诞不经的故事来源,查出来落魄民间文人蒲松龄写的《聊斋志异》,正要和孩子们好好说,不要受其故事影响,哪知道一来到就听到熊儿子在这里“口齿清晰、滔滔不绝”。
皇上站在不远处听了几句听不下去,重重地“咳咳”。
保康:“……”
眉飞色舞一收,胖脸一板:“阿弥陀佛。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皇上:“……”还有下回?想得挺美!